旧日之箓 第24节
  楚齐光就这么和两只狗好好谈了一会心,接着又从院子里拿回了点肉骨头喂给了他们。
  两只狗一顿狂吃,终于开了口,开始回答他的问题。
  老狗说道:“我叫老土,这是我儿子小土。我们平时就在这一片找食吃。”
  楚齐光又问道:“平时吃得饱吗?”
  小土抬起头来,边吞肉边说道:“这年头人都会吃不饱,何况是狗了。我们出生兄弟五个,活到现在就剩我一个了。”
  楚齐光点点头,虽然猫狗混迹在人类社会之中有很多优势,但现在世道这么差,上面又有天师教和镇魔司压着,这些小妖们的日子也必然不好过。
  他问道:“每天给你们两顿吃的,以后跟我混怎么样?”
  小土脸色微微一顿,露出了向往之色,一旁的老土却是颇有节操地说道:“我们跟着大王混,不能跟你们了。”
  “大王吗?”楚齐光摸摸下巴,又打听了一下这青阳县有些什么妖魔鬼怪。
  在两只黄狗诉说下,楚齐光对这青阳县地下世界最近有哪几路妖魔鬼怪多了解了一些。
  这县城里最多的就是狗妖和猫妖,他们各自抱了团,划了不同的地盘。
  混得好的猫妖狗妖进了大户人家卖萌耍宝,混得差的便在街上抓点耗子、蟑螂,偷点剩饭剩菜。
  然后城北的码头据说最近也闹了妖,有渔民被袭击。道观已经派人查了起来。不过那妖怪独来独往,也没有收任何手下,两只狗也不知道那妖怪是什么来历。
  最后就是最近县城里发生的尸变案了,老土小土对此不甚了解。
  听着两只狗谈自己怎么抢大户人家丢出来的剩饭剩菜,怎么在那些小姐少爷面前装可怜、博同情来讨食,楚齐光感叹了一句:“妖生艰难啊。”
  说着说着,他的眼睛水光朦胧,一脸关切、忧心的模样。
  第44章 流浪狗这么可爱
  摸了摸两个狗头,楚齐光柔声叹道:“你们去吧,以后饿了可以来这里找我,一口饭我还是给得起的。”
  两只狗对视了一眼,飞快离去。
  远离了小巷之后,小土才吐着舌头说道:“这人好像不错啊。”
  “谁知道他是不是人了。”老土回忆着楚齐光刚刚关切的模样,轻轻说道:“不过好歹也是一饭之恩,他的事情我们就别告诉大王了,省得大王来找他麻烦。”
  另一边,看着两只狗离去后,楚齐光一脸冷漠地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朝乔智说道:“麻烦乔大师跟上他们,探探他们的窝在哪吧。”
  乔智问道:“你要对付他们?”
  楚齐光悲天悯人地说道:“流浪狗这么可怜,我想要照顾照顾他们。”
  ……
  老土、小土一路甩着尾巴,跑进了城南的一座废弃寺庙。
  这座废庙原本是一座佛庙,不过在朝廷灭佛之后惨遭火烧,后来几经转手,却总是出事,便渐渐为人所弃,成了一片废墟。而现在这座废庙则成了狗妖们的聚集地。
  老土、小土一进入废庙便忍不住夹起了尾巴,各种浓烈的气味窜入他们的鼻腔,黑暗中似乎能看到一双双绿油油的眼睛看着他们。而在草丛里还传来狗儿们嘶吼、打架的声音。
  原先佛庙正殿的位置,一条站起来足有半人高,看上去大概有一两百斤的壮硕黑犬正匍匐在地上,浑身上下肌肉起伏,充满了力量感。
  此刻黑狗对着一块肉骨头不断啃噬,锋利的牙齿微微一嚼,便将骨头好像草纸般搅得粉碎。
  四周围还有两条高大的狗妖,时不时看着那肉骨头流出口水,却无狗敢上前靠近。
  看到老土、小土进来,黑狗抬头扫了他们一眼,便继续专心致志地对付眼前的肉骨头,说道:“新来的那户人家怎么样?”
  老土说道:“大王,那院子新住进来的是王家庄王家的小公子,他们白天晚上都有人守着,不太好下手。”
  眼前的黑狗叫做老黑,乃是青阳县众多狗妖的首领。
  他原本是山里一户猎人家的猎犬,他的父亲便是一只狗妖,也是这家的猎犬。
  但后来老黑咬死了猎户全家,逃进城里,聚了一帮狗妖,平日里便指挥着狗妖们在街面、小摊小贩、酒楼饭店干些偷鸡摸鸭,抢夺吃喝的事情。
  狗妖内部阶级分明,最底层的狗妖偷来的吃食要层层上供,平日里也被欺负得很惨。
  暗中都在流传说老黑咬死过人,众狗妖便更加怕他。
  老黑看着老土说道:“那今天的孝敬呢?”
  老土小声说道:“大王,今天实在是没找到吃的……”
  吼!低吼声中,黑狗直接冲上前来咬住了老土的脖子,将对方甩到了地上:“下次再没找到吃的,我就把你啃了。”
  老土、小土齐齐发出呜呜的求饶声,一脸害怕地看着黑狗。
  黑狗接着说道:“那院子里不是有个小孩吗?”
  “你们明天把他引出来。”
  老土挣扎着说道:“不……不好吧?出了人命案,肯定会被查的。”
  “人能吃狗,狗就不能吃人了?”黑狗低声喝到:“何况那小孩又不是王家的人,不过是一个破落户的小孩而已,王家才不会为了他们请动道观。”
  黑狗能混迹在青阳县的要诀,便是欺负穷人和底层,因为他们的死活无人关心,不论官府和道观都不太会为了他们而出动。
  “不肯偷人,那你就去他家里偷肉出来。要么人,要么肉,你自己选。”
  ……
  几百米外的街道上,楚齐光一路和乔智配合,躲过了城里巡夜之人。
  毕竟这个时代早上晨钟响起开城门,晚上暮鼓响了便是城门关闭,实行宵禁。
  楚齐光此刻背靠墙站立,检查了一下自己带出来的东西。
  不一会乔智轻手轻脚地走了过来,楚齐光问道:“怎么样?”
  乔智甩着尾巴说道:“领头的是个老黑狗,看上去很壮,应该修炼过狗妖的武功。
  光以体力来论,在看他的身高体型,战斗力大概能比得上第二境的武者了。普通人被他咬一口恐怕不死也残了。”
  楚齐光知道妖族也是有自己的武功的,特别是狗妖、猫妖这些妖怪体型和人类不同,武功路数也大不一样,都有自己的武道流派。
  但是大部分狗妖缺乏传承,温饱都难,就更别提练武了。
  楚齐光笑着摸摸乔智的脑袋,又问道:“能留吗?”
  乔智犹豫了一下,说道:“那黑狗咬死过乞丐或者流民。”
  楚齐光点了点头:“那就不能留了”
  ……
  废庙中,狗妖们正在休息的时候,院外突然传来了阵阵呼喊。
  “有道士来除妖了!快跑啊。”
  一只只狗妖瞬间爬了起来,接着又听见有人的呼喊声响起:“这庙里全是狗妖,冲进去把他们都杀了,一只都不能放走!”
  这一下狗妖们全都惊慌失措了起来,道观就是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一点风吹草动便能吓得他们惶恐不安。
  乔智站在墙后,又吼了起来:“还愣着什么!等着被宰吗?快分散跑啊!”
  老黑本来还想要汇聚手下们一同突围出去,结果伴随着这一声呼喝,四周围的狗妖们轰然四散,有钻狗洞、有跳墙的、有直冲后门的……朝着四面八方逃了出去。
  老黑怒哼了一声,直接一路飞奔,朝后门逃了出去,却没注意到背后有一抹橘影跟上了他。
  就这么一路跑开了上千米的距离,老黑缓缓停了下来,心里想着废庙那边也不知道怎么样了,天师教的道士不知道有没有追上来。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一名男子。老黑装作了普通狗的模样蹲在了那里,哪知道那男人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好可爱的狗狗,来来来,跟我回家,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第45章 老黑辛苦了
  老黑不耐烦地扫了对方一眼,抬步就想要绕过对方,哪知道那男人突然手一甩,漫天生石灰便撒了过来,直接罩了老黑一脸。
  虽然视线被瞬间剥夺,但常年的争斗经验还是指挥着老黑怒吼着朝前撕咬过去,却又感觉到当头一大壶水洒在了他的脸上,伴随着石灰和水的反应,他一双爪子捂着眼睛,不停惨叫了起来。
  楚齐光快速后退几步,朝着墙上的乔智喊道:“愣着干嘛?丢石头砸他啊。”
  ‘手真黑。’乔智暗暗吐槽了几句,双爪便好像人手一样灵活地捏住了石子,伴随着阵阵破空声,直接砸在了倒地惨叫的老黑身上。
  地上的老黑气息越来越弱,胸口的起伏逐渐慢了下来,只有鼻子还在微微抽动。
  “猫味?”他满是怨毒地喊道:“有猫妖?你和人类联手对付妖怪?你这个妖奸!”
  楚齐光根本懒得回答对方,但乔智还是忍不住说道:“你都吃人了,不杀了你其他狗妖都要跟着你学坏,最后引了道观过来,大家都要倒霉。”
  “人能吃狗,狗为什么不能吃人?”他虚弱地说道:“而且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吃人?是人先背叛我的……”
  “……是他们先背叛的……”
  黑狗妖的生命逐渐消散,整个狗已经渐渐处于弥留状态,但似乎被乔智的话语所刺激,他仍旧一脸不甘地开口说道:“我本是山上猎户家的猎犬,父辈便是狗妖,我从小就在父辈的指导下锻炼自己。”
  “我越来越强壮,越来越聪明,我帮助猎人捕杀的猎物也越来越多……”
  但伴随着北岳府知府在当地组织毁林开荒,山林越来越少,他们打猎也越来越难,最后不得不一同参加开荒,开始种田。
  猎人虽然不善种地,但官府答应开荒前三年不用缴税,狗妖也帮着一起种地,日子总算还过得下去。
  但哪知道换了一位知府之后,新来的知府联合当地乡宦,直接将开了荒的熟田全部夺了过去。
  没有猎可以打,没有地可以种,猎人家的生活越来越差。
  有一天,老黑发现自己的父亲不见了,他到处找到处找,也没有找到父亲的踪迹,只记得那段时间猎人家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但随着家里的日子再次贫困起来,老黑发现主人要将他卖给肉摊。
  “……我咬死了他们,因为他们先背叛我的。”老黑喃喃地说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其心必异……”
  最后的喃喃声中,黑狗彻底死去,楚齐光上去检查了一下,皱着眉头思考了起来。
  乔智一脸复杂地跟了上来,看到皱眉的楚齐光,感叹道:“你也在想他刚才说的那番话是吧?”
  “啊?”楚齐光微微一愣,其实他刚刚在想这狗妖的肉能不能吃。
  乔智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杀了他呢,想不到还是让他说完了遗言。”他心里想着楚齐光还是有心的。
  楚齐光点了点头,其实他只是想着与其费劲杀狗,不如让对方把最后的力气耗在遗言上,不是有句话都叫做反派死于话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