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问了路,一路紧赶慢赶跑进了离东门最近的闻鹤书斋。
  刚进屋,谢星珩眼前一亮。
  正堂屋里站着三个人,他一眼就瞧见了在柜前站着的小哥儿。
  他容貌端丽,年岁不大,一身锦衣,腰间环佩,眉心一点朱砂极为标志。
  陡然见了生人,他展开掌中檀香扇,遮了下半张脸,桃花眼里慌而不急,虚虚点头,一旋身往后走,掀开竹帘,进了后院。
  留下满室幽香。
  当得起“年少色美”四字。
  谢星珩有紧要事,被惊艳到也就一刹那。
  只是这阵幽香十分克他,把他身上的臭气十倍百倍的激发。
  他刚往前一步,店伙计就睁大眼睛,屏住呼吸。
  柜前另一书生倒是和善,目光落到谢星珩的书上,温声问道:“兄台是枫江人?”
  谢星珩跟他们保持距离,人是落魄的,脸蛋是俊美的,气质是大方得体的,不为现有处境窘迫难当,也不为要卖书而难以启齿,还想“宰”这个看起来有钱心善的读书人。
  “对,家里断粮了,我来问问这里收不收旧书。”
  他拿了常见的启蒙书籍和诗集游记。
  另有原身下了苦功,东拼西凑,在同窗那里薅羊毛,一篇篇抄录下来的大家文章。其中不乏当朝翰林的佳作,于科举大有益处。
  嗯,是原身一笔笔抄录的。
  谢星珩是穿越来的现代人。
  店伙计见这书没书名,扔到一边。其他书折旧算。
  “这些都是书斋常备的书,我们收手抄本是八钱银子一本,你这些都旧了,有破损,边缘都有泡水的痕迹,还有笔迹……”
  店伙计看一眼谢星珩,秀才的衣服好认,他话锋一转,“秀才公的笔记是好东西,我也不压狠了,几本保存好的,算七钱银子一本,其他六钱一本。”
  谢星珩了解过,一分银子算七个铜板,一钱就是七十个。
  在大启朝,一两是七百文。
  总体银子比铜板保值,偶有一两换八百文钱的时候。
  他带来了五本书,一本不收,两本七钱,两本六钱,能换一千八百二十文,折合二两六钱。
  银子的消费力很足。
  谢星珩点头,“行。”
  他俩生意做完,旁观的书生放下无名书籍,问谢星珩:“这本书你打算怎么卖?”
  谢星珩心里有了数,比了个巴掌。
  店伙计问:“五钱?”
  他望向那书生,“大少爷,这书走账上,我一起结算吗?”
  谢星珩提高了嗓门:“五两!”
  店伙计:“……”
  江致微低笑,“很合理的价格,书虽旧,心思不易。招顺,给钱。”
  谢星珩自来熟,今天没空客套,说了些书生间的商业夸夸,问他哪里有医馆,道谢后把点数完的银子装竹筒里,挂脖子上抱着出门去。
  江致微跟招顺说:“这本书找人抄录一遍给我。”
  后院里,江知与一杯茶喝完,见堂兄没过来,绕出门去,在天井踱步。
  等江致微进来,他忙迎过去。
  “堂哥,我们走吧,父亲还等着。”
  京都来信,府上派人到铺子里叫江知与回府。
  他听说还要叫江致微回去商量事,便顺路过来,跟人一起。
  近日城内人员混杂,街道拥堵,轿子都走不开,他们出街都是步行。
  江知与再次用折扇遮脸,眼睛四处观望。
  他过了十三岁后,开始学掌家管铺面,为嫁人做准备。
  在京里当官的三叔说会给他相看一门好亲事,要家里好好培养他。
  现在虽说能时不时去铺子里看帐玩会儿,到外面闲逛却是少。
  往前再过一条街,他看见谢星珩在医馆门口,跟个郎中拉拉扯扯。
  他没有读书人的架子,有人看热闹也不怯场,还拉着郎中下了台阶。
  “您不是说好了,我加钱,你就出诊吗?怎么刚出门就反悔了?”
  那郎中拧不过清瘦文弱的谢星珩,大声道:“你也没说是去城外出诊啊?”
  谢星珩恶狠狠:“我说了!”
  郎中:“你出了门才说!”
  谢星珩跟他讲道理:“那我是不是说了?”
  郎中死活不接,“我不去,我退钱!”
  难民里狠人多,饿急眼了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
  一路逃难,伤病者众多。没有官府组织,他们过去出诊,被人求到头上,救是不救?
  一言不合出了事又算谁的?
  谢星珩惦记着城外的三个病号,听着城内鼓声。
  这是关门鼓,再过半个时辰,城门就要关了。
  “我不要你退钱,你给我借个车,帮我找两个壮汉,我把病人带过来。”
  江知与侧目看江致微,“堂哥?”
  他心善,出来遇见事,总要伸手帮一把,被人摸出了规律。
  前年,有一伙人连着演戏骗他银子,被他爹带人揍了一顿。
  这之后,他半路遇事,总要跟人商量下再做决定。
  江致微点点头。
  路上人多,他这堂弟模样好,穿得富贵,他不放心留人站边上等,带着一起过去。
  谢星珩提出的方案,郎中不听。
  因为他没有住处,紧赶慢赶的把人带到城内,要赖在医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