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柏家三兄妹都跟过父母呆过天元关,自然知道一个监军在军里的重要性。原本的老监军还抱过小时候的他们,人和和气气的,有什么都好商量。
  可惜已经告老还乡。
  柏云起提前托了人送信说会回来。柏若风不见外,直接去他院子里等他,绕了一圈,干脆进了书房。
  书桌上摆着看了一半的兵书。柏若风拿起来翻了几页,发现这本兵书还是少时父亲给的,封皮已经翻烂了,上头还有笔记,新的笔迹和旧的笔迹交杂在一起。
  这本书他看过。柏若风露出怀念神色,指尖抚过纸上的痕迹。
  门外进来一道暗红军服身影,挺拔高大,手中拿着了盘糕点。赫然是刚从天元关回来,换了一身便衣的柏云起。
  他面色还残留着疲惫,目光从柏若风手中兵书滑过,落到柏若风面上,“熟悉吧?这本兵法你也学过。我学得不如你好,爹常说你自幼聪慧,就是不爱与人来往。若不是你没那意思,这世子之位给谁还不一定呢。”
  他语气轻松,闲话家常般随意,仿佛世子之位是什么瓜子花生之类的说给就给、说让就让的东西。不待柏若风反应,便兀自寻了个椅子坐下,翘着腿来给自己倒了盏茶水。
  “大哥何必妄自菲薄?”柏若风把兵书放回原位,从桌后走出来,茶褐色的眼眸看向面前人,纯银铸就般清亮的声音微微上扬,“长幼有序,大哥原就比我长三岁,世子之位当之无愧。”
  “哎哟,这是哪本古书里的榆木脑袋成精跑出来了?”柏云起把瓷白茶壶放好,撑着下巴取笑他的迂腐,“咱们柏家可不兴长幼的规矩,谁能谁上。小妹若是远在你我之上,唔……做世子是有些困难,但学着母亲那样,以后掌管柏家军也不是不可以的。有时候,军权可比爵位管用多了。”
  “再说了,妄自菲薄那四字有一个能和我沾上边吗?”柏云起捏起一块糕点,丢入喉中,笑吟吟看着站着的柏若风,“我知你清狂,打小就不爱搭理人,也不爱说话。但有时候聪慧就是藏不住的。”
  他单手支着下巴回忆了一下,“就说你十一岁那年吧,我记得最清楚。”
  “十一岁?”柏若风抱臂而立,挨在书桌边,对柏云起的说法有了几分兴趣。他抬头看着三角形的屋顶梁柱认真想了想,“我好像没做什么吧?”
  小时候,他怕表现出来与普通孩童不同,向来都低调示人。
  虽然想这么做,奈何现实还是太难了。拥有羞耻心的他和孩童很难做到一样,尤其有柏云起作对比。柏若风表现出来的就是异常的乖,甚至被发现能听懂大人说话,因此被视为天赋过人。
  比如有一回,六岁的柏云起滚了一身脏乎乎的泥巴,还捉了只漆黑的甲虫过来,神神秘秘告诉弟弟:这是他好不容易抓来的宝贝,要分享给弟弟吃。
  看着那只逐渐靠近的屎壳郎,三岁的柏若风神色逐渐变得凝重。他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拍开了柏云起的手,“你从哪捉的虫子?”
  被拒绝了的柏云起两只葡萄眼委屈巴巴看着他,似乎不懂弟弟为什么要拍开自己,他稚声稚气说:“马便便那挖的呀。”
  那不就是马粪里掏出来的吗?柏若风面色顿时变了,他迅速后退,惊恐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吃!”
  柏云起理直气壮道:“娘说,好哥哥要把好东西要给弟弟。弟弟快吃啊!”说完两只小短腿屁颠屁颠跑了过来,手伸得长长的,“弟弟!吃!”
  柏若风在前边跑得飞快,他就在后边一路追。柏若风不如他大,腿脚体力有限,最后没跑过,反手就把他手里的屎壳郎拍飞。
  屎壳郎在半空滑过一套弧线,落到草丛里,不见了。柏云起愣愣看着一切发生,后知后觉自己辛苦掏出来的屎壳郎不见了,哇的一声大哭出来。
  声若雷霆,一嗓子把屋里的人都喊了出来。
  小孩仿佛把哭当做解决一切事情的办法,偏偏还管用的很。柏若风也想学他哭,奈何试了几回,实在哭不出来。最后只能默默站在边上。
  柏望山看了看脏兮兮嚎啕大哭的柏云起,又看看干干净净安安静静的柏若风,被这两小子弄得脑壳疼。他用那副粗嗓,凶巴巴问柏若风,“你哥哭什么?啊?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可哭的?”
  柏若风用童声大声且响亮回答:“他想吃屎!”
  “想什么呢?想起来了吗?”柏云起的声音传入耳朵,打断了柏若风对不堪回首的童年的回忆。
  不,准确来说,不堪回首的是柏云起才对,如果他还记得小时候的事情的话。柏若风回过神,视线从屋梁转移,落到眼前一表人才的世子身上,莫名就想起对方光屁股的样子。
  一口一个吃着糕点的柏云起后背发凉,抬起头就看见柏若风意味深长的眼神,心生不好预感。“你想什么呢?”
  柏若风问了句,“好吃吗?”
  “好吃啊。”一无所知的柏云起回道,“新鲜出炉的糕点,我回来的时候老多人在排队了,我排了很久才买到的。”
  柏若风抱臂而立,低着头浑身颤抖。
  柏云起莫名看着他:“你怎么了?”
  柏若风侧了下头,没能压下唇角,唇角止不住上扬,哈哈笑出声来。
  徒留柏云起满脑袋疑惑。
  第36章 捉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