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节
  三长老侧头, 疑道:“不是金雾魂火吗?”
  秦如清掌握一种天火,精于火术这件事, 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那火上,有风雷气息。”风琴雪神识紧锁下方, 语气平淡地提了一句。
  “却是怪。”三长老摇头,“金雾魂火不是对神魂、灵识有巨大杀伤力的火焰吗,怎会与风雷属性扯上关系。”
  风琴雪闻言只是轻轻提了提嘴角,倒看不出她对此的态度。
  下方,风明月猛然将剑收回,摊开掌心,竟然被烫出了一串灼热发红的燎泡。
  秦如清体质神异,难道风明月就不是了?就算是天火,也不能在没有直接接触的情况下,单凭温度将她灼成这样。
  显然,秦如清的火焰不仅仅是天火那么简单。
  火克金,风明月瞬间改变战术,将手中的剑重新化为丝涤。
  柔韧的丝涤,锋利程度却丝毫不输刀剑,明明风氏的道统走的是极刚的路线,风明月却是刚柔并进。
  丝涤展开可做伞,做屏风,遮挡秦如清叫人眼花缭乱的火焰攻击,收拢时又可化剑,在秦如清施术的空隙发动攻击。
  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战术改变,风明月稳稳掌控着战斗的主动权,看着像是压了秦如清一头。
  “不愧是明月。”三长老满意喟叹。
  风氏明月在很久之前,就不需要通过战胜他人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了。
  她才是被挑战,被衡量的标准。
  但秦如清是例外。
  能战胜秦如清这种鬼才中的鬼才,就算是风氏明月,也足以自傲。
  “别满意得太早。”风琴雪眼光最毒辣,此刻淡声道:“秦家那丫头好像压根就没想着掌握主动权。”
  这下子连四长老也不满意起来。怎么还 涨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了。
  明月现在压了秦如清一头难道不是事实?
  风琴雪也不在意四长老瞪她的眼神,淡淡一笑,“有人喜欢全场掌控主动,稳扎稳打,有人却喜欢剑走偏锋,随机应变。”
  仙品的长老还是有眼界在的,客观点评了一句,“这不过是作战的风格,并无优劣。”
  “是,无优劣之分。”风琴雪也承认,“所以接下来的结果,还要看她们自己。此刻下定论,还太早呢。”
  正如风琴雪所说,秦如清当然是故意让风明月掌握战斗节奏的。
  节奏被别人掌握就掌握了呗,也不代表就是输啊!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相比于以前,秦如清直接莽上去的战斗风格,现在的秦如清更喜欢根据对手的攻击来调整战斗策略。
  这么做么,当然不是不可以,就是要求高。
  临场战斗,以及随机应变能力,大局观以及超高的眼力,最要紧的,是能应对各种场合的技能储备,也就是所谓的技能池,样样不能拉跨。
  而秦如清,恰好具备一切条件,且是个中优者。
  看见风明月将手中的法器,在丝帛与剑形态中反复切换,可谓是将“刚柔并进”用到了极致。秦如清想的却是,我也可以这么干啊!
  学到了学到了!
  明明道体进阶后,秦如清脑中已经多了一排新术式,她却在此刻,毫不犹豫地将那些术式划去,打算来一个现学现卖。
  操纵的火焰瞬间变了个感觉,温度依旧,却呈现出水波的质感。
  秦如清信手一挥,紫金火焰便向风明月的方向倾泻而下。像海上风暴中刮起的巨浪,既有水的柔和,却又带着滔天的声势。
  风明月的丝帛是“柔”了,可这样的柔在巨浪面前又显得浅薄。
  没有比水更包容的存在。
  巨浪包裹丝帛,瞬间将它吞噬。风明月瞳仁一缩,镇定又快速地将丝帛形态切换为剑,试图用利器劈开巨浪。
  然而浪在刚刚的声势下,似乎能量已经耗尽,它又变得平和。
  浪头打下,重归于海,没有了滔天的声势,却带着广阔延绵的力量。
  利器是可以乘风破浪,却无法劈开大海。
  风明月的攻击再一次失去效果。
  局势翻转过来,秦如清开始稳稳占据上风。
  壁立千仞之顶,只有邪风在吹,站立在上面的三位风家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她这打法,走的竟然是明月的路子……”而且,还似乎比明月用得更好。
  风三长老惊疑之余,也竭尽全力咽下了后面一句。
  实在说不出口。仙品的骄傲叫她无法承认这个事实。
  “看着相似,实际不同。”风琴雪终于卸下了她一贯的风轻云淡,神色开始变得凝重,“明月看着是刚柔并进,然而她修玄冥一道,又怎可能真的做到刚柔一致?”
  玄冥就是极刚,主杀伐。
  所谓的“柔”,也不过是为了让手中的剑更快罢了。
  “秦如清却不同,她好像,至刚与至柔,都可以做到随心切换……”风琴雪的语气带着一丝迟疑。
  这迟疑,源于她固有认知的颠覆——刚柔本就对立,就算有人可以初步掌握这两种道法,又怎可能像秦如清那样,随心所欲地切换,圆融丝滑,仿佛她天生就会这两种道,天生就晓得怎么将它们融合又切分。
  “一个从南域走出来的小丫头,能到今天这一步,或许真的有她的过人之处吧。”风四长老带着丝感慨地评价了一句。
  秦如清与明月的这一战,就算还未分出结果,其过程,也足够让她彻底放下偏见,开始全然地正视。
  正视修仙界的更新换代。
  正视有这样一颗新星,正在无可争议地崛起,未来将会高举天穹,卓然生辉。
  战斗还在继续。风明月的剑依然被火焰巨浪吞噬,她想收回,却被一股又一股延绵的浪头卸下了力道。
  风明月第一次生出了无力感。
  她的绝对之心在这一刻有了细微的动摇。
  秦如清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嘴角向上去,轻轻一提。指尖并拢,快速结了一个印。
  翻涌的巨浪凝固,瞬间静止。
  这“凝固”是如此霸道,竟然硬生生切断了风明月与剑的联系。
  当风明月发现剑脱离掌控的那一刹那,秦如清动了。紫金火焰附身,她像一道风雷,风雷将整个火海劈开,她从中穿梭而过,拉成一道电光。
  当电光清晰下来,彻底化作一道人影时,秦如清已经来到风明月跟前。
  只有一臂的距离。
  风明月僵直不动,脸上的神情难以描述。
  ——她清晰地感知到,颈侧有她熟悉的,带着寒意的剑气,来自她的剑。
  秦如清拿着风明月的剑,剑指明月,笑得灿然。
  “你,会绝对之境。”明月仙子的失态只有瞬息,她很快恢复了清冷的模样,语气平淡地点出了这个事实。
  秦如清笑一笑,算是默认。将剑放下,手腕转动,剑柄朝向风明月,意思是归还。
  风明月迟疑了一瞬,将剑接过来,抬头,“你的绝对之境与我的不一样……比我锋利。为什么?”
  虽然“锋利”无法直观比较,并没有统一的标准,但秦如清能做到彻底禁锢、切断她跟剑的联系,就足以证明这点
  “咱俩的道不同,使出来的绝对之境不同,不是很正常么?”秦如清语气轻松。
  “那你的道,是什么?”风明月郑重询问。
  壁立千仞之顶的风家人也屏住了呼吸。哪怕是风琴雪,神识也紧紧锁定这里,生怕错漏了一丝信息。
  风明月来找秦如清对战倒并非是风家人授意,而是她自己的意愿。但听说风明月的想法后,风家人心里难免生出了别的想头,比如:通过明月与秦如清这一战,探探秦如清的底,最好能摸清楚,她到底是不是兽皇口中的“混沌传人”
  明月耿直,风家人没有提前交代她什么,若真说了,“你去探探秦如清的底”这样的话,她反而要不干了。
  如今,没有提前授意,明月却问出了风家人最想知道的问题,怎么能不是天意呢。
  “你的道,是什么”
  对呀,所有人都想知道,秦如清的道,到底是什么!
  秦如清很平淡地哦了一声,回:“我想用什么道用什么道,什么道适合我就用什么道,什么道适合当下我就用什么道……这,就是我的道。”
  秦如清避讳了直接的词,却诚实地描述了她对于自己道的感悟。
  风明月露出思索之色,像是也在细品秦如清的话,不多时她点头,看着秦如清郑重道:“我知道了。你确实与我不同,你是我道途的另一种极致。”她要一条路走到黑,绝不动摇,动摇就会软弱。秦如清却是千变万化,无法捉摸。
  “如清仙子对我的道途可有什么建议?即便我们大道不同,可我走的是极致杀伐的路线,为何绝对之境却修得并不如你呢?”风明月认真地请教。
  秦如清倒不妨风明月竟会主动请教她道途的问题。
  这当真年轻一代真正的领军人物了!甚至威望比第五家那位少族长还要高。
  这样的人,骄傲自然也是顶级的。主动请教别人问题,难免有“我不如人”的感官,风明月竟能不在意这点,着实叫人意外。
  秦如清很快想到,这或许正是风明月的优秀之处。
  她心里也郑重起来,开始想着要怎么回答风明月这个问题。
  壁立千仞之顶的气氛却微妙起来。
  “明月她……”三长老皱皱眉,似乎想评价点什么,却又止住,最终只叹了口气,似乎无话可说。
  风琴雪当然能领会这种沉默下的复杂心境,她淡声道:“咱们家明月能有这样的胸怀,我们应该为她骄傲才对。只看如今,秦如清难道还当不起明月一句请教吗?”
  风四长老却看着风琴雪,问:“她的道途,琴雪,你可看出明堂?”
  “她自己不是已经说了吗,你也听到了,自然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风琴雪没有正面回应。
  四长老张了张嘴,想再问点什么,却顾及某些东西,最终也沉默了。
  他们说话的空档,秦如清也找到了答案,开始给风明月解释。
  “你的绝对之境,刚才交手的时候,我已经感受到了,你已经将‘力’修到极致,这说明,你的剑,确实足够锋利,此方面的剑意,你已经升无可升。”像是为了印证她的话,秦如清轻轻将风明月的手执起,将她手中的剑横在两人面前,锋利的剑刃,左右映照出两人秀丽的脸。
  “可如此锋利的剑,我却有无数种方式毁掉它。”秦如清的指尖在剑身轻轻一碰,无法燃烧的神异金属却突然漫起层层大火。
  秦如清在火光之中看着风明月的眼睛,“玄冥道统,我也能修。依照我的理解,杀伐只是玄冥的表意,其真意,应该是摧毁。”
  “强化是一个方向。将力量强化到极致,自然能够毁天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