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节
  “怎么?有事找我帮忙?”
  “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找你了解一下情况。”周向折明显不愿意浪费时间,“你还记得两年前做过一个任务吗?千真小区,我想知道一些细节。”
  许跃愣了一下,他的笑容都有些僵硬,许久之后他才开口,“千真小区怎么了?”
  “它在重新散播污染,以车载广播作为载体,已经有五十多人受害,防污染中心重新定级,将其判定为千真小区污染源的连带污染。”
  “不可能,我当时已经把它用空间隔离封禁,怎么会又出现问题?”
  周向折看着他,“但就是因为出现了问题,我才会到这里来找你。”
  许跃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叹口气,把手放在桌子上。
  重新回忆过去对许跃来说是一件痛苦的事情,他的精神异变就来源于痛苦,但他此刻不得不回忆。
  手腕上的抑制器开始闪烁红光,表达着他精神的不稳定和污染度的波动。
  “既然你来了,那就一定知道千真小区的污染物事件,被称之为【千真小区抑郁自杀症候群】的d级污染物,也应该知道那一次其实是防污染中心的失误,那里并不是一个普通的d级污染物,而是可怕的c级污染源。”
  当年的那次失误造成了相当严重的后果。
  因为防污染中心只是简单的收敛了精神污染受害者自杀后的尸身,没想到那些尸体竟然在短暂的一天后高度畸变,甚至有的异化成e级污染物,猝不及防的给中央城造成了高度恐慌。
  事后经过整理,这场事件共造成总计100多人死亡,200多人被精神污染,一直住在精神污染中心无法恢复正常。
  即使警卫队紧急出动平息污染也无能为力,因为污染源在持续不断的制造新的畸变人和污染物。
  于是防污染中心出动红色预案,即:派出空间系异变者即刻隔离污染源。
  “由于当时联系不到小区内的异变者,加上污染源过于危险,他们也不确定这几个异变者是否被污染,在开过会议后几个高层决定放弃当时困在小区内的七名警卫队成员,设立隔离墙,将千真小区列为污染源禁区。”
  许跃道:“我当时只能听从命令,也是我亲眼看着千真小区被隔离,这也是我污染度发展这么快的源头。”
  他苦笑,“我总是难以消化,总觉得自己间接杀了人,杀的还是自己的队友。”
  “一直无法释怀,也就控制不住精神异常,恶性循环。”
  他闭上眼睛,右肩上的枯败枝干在颤抖,黑色的叶子碰撞在一起发出飒飒的声音。
  “如果千真小区真的出了问题,真的要重新处理的话,帮我打听一下当年的警卫队的七人是怎样的结局。”
  “不然我怕我死了都无法释怀。”
  周向折轻轻的点了点头,他一直都是被倾诉方,等他说完后才发表自己的看法。
  他说:“我会进入千真小区。”
  “你?”许跃猛地睁开眼睛,“污染源内的污染是单独面对污染物的三倍以上,你现在的状况根本就不适合进入污染源,就算千真小区有问题也不应该让你去!”
  “但是,我有一个很在意的人在里面。”
  周向折说:“我得进去把他带出来。”
  “否则,我会和你一样……死了都无法释怀。”
  许跃愣愣的看着周向折,他突然意识到为何周向折会出现在这里询问他当年的事情,是许跃设立的隔离墙,现在也只能由许跃放人进去。
  他来到这里只是告诉许跃,他一定要进入千真小区。
  而许跃只需要考虑是不是答应。
  另一边,千真小区里沈往和江梦迟还待在自杀女性的家中。
  江梦迟并不是个较真的人,他很随遇而安,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才能在这个地方存活这么久,所以他非常自然的将其归咎于污染,他现在身体都中度畸变了,脑子跟着畸变一下也很正常。
  倒是沈往这个外来者突然闲的没事想要较个真。
  “你和你队友什么时候失散的?”
  “大概是被困在这里不久,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江梦迟回忆着,“……不过说起来,我和队友失散的那天似乎发生了一些奇怪的事情。”
  沈往更好奇了,“什么奇怪的事情?”
  “我应该是昏迷了,苏醒的时候在一个角落里,但我完全对为何出现在那个地方没有印象。”江梦迟道:“而且就是那一天我发现自己身上出现了畸变,或许也失控过,因为那段时间那个女人看到我就躲。”
  d级污染物没有理智,但会趋利避害,会本能的避开能给她造成威胁的人。
  她莫名其妙的避开江梦迟本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加上他短暂失去意识又发生了畸变。
  江梦迟只好当做自己脑子抽了和这个污染物拼命去了,事后因为高污染度身体畸变,那女人也因为被他拼命的架势吓到开始躲他。
  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沈往听笑了,“你倒是很会自欺欺人,宁愿相信自己因为畸变脑子坏了。”
  听到沈往这么说,江梦迟的眼神里没有丝毫迟疑,他甚至淡定的瞥了沈往一眼,并反问道:“那你是要告诉我,我其实在当时失了忆,忘掉了一年半甚至两年的记忆吗?”
  “这对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意义。”
  确定他是否失忆没有意义,想起他失去的记忆也没有意义,甚至他本身带着中度畸变的身体被困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
  就因为江梦迟是个没有意义的人,所以他才能活下去。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的人生真是太没有追求了,这样不好,不够积极向上,人应该多去看看,多去期盼。”沈往啧声,他摇着头一本正经的教育江梦迟,像是在模仿谁,他说:“这是我小时候的院长经常和我说的话,我觉得很有道理。”
  “人没有追求和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我的追求就是让这个世界都合我心意,别招我烦!”
  “最好把音乐娱乐也复兴一下,现在能听的歌实在是太少了,还不如我自己出道当歌星。”
  江梦迟:……
  他是怎么理直气壮说出这番话的?他的孤儿院院长绝对不是这个意思!而且他再次疑惑了,北极星这是招了个什么叛逆的货色?
  完全无视江梦迟无语的眼神,沈往提出建议。
  “为了让你更积极向上一点,我们去你当时苏醒的地方看看怎么样?”
  江梦迟靠在满是灰尘的门框上,他迟疑了片刻后回答:“积极向上在某种程度上也属于一种极端情绪。”
  “但是,好吧。”
  沈往挑眉,“你怎么又愿意了?”
  “失忆与否对现在的我来说没有意义。”江梦迟重复,“但是,作为编队337的队长,我有责任知晓队友的状况。”
  “我必须确定他们的安危。”
  第12章 回忆之渊
  江梦迟还记得自己出现问题的地方,或者说那个地方一直都鲜明的存在在他的脑海里。
  但似乎有一个念头一直在阻止他再次过去,直到沈往出现并提出后他才忽视内心的躁动答应下来。
  那是二号楼的后院,不同于前院的杂草丛生,后院明显要干净一些,但与其说是被人打理过显得整齐,不如说……
  “寸草不生。”沈往微微眯起眼睛,吐出结论。
  那是没有任何生机的死寂感,仿佛连时间都停滞了,让人走到这里都会觉得生理上的不适。
  沈往想:这里可比前面那个跳楼的女人更像污染源。
  在高墙外的三年沈往走过很多地方,也包括一些污染源,更深入过污染源内部。
  在沈往看来那些污染源很像是一条条虫子,突然出现在地面上把地面啃食出一个洞,然后像是寄生虫一样吞噬周围的营养,盘踞着将进入的每个人化为带着污染病毒的怪物。
  它们更像是无法移动的污染母体。
  “就是这里。”江梦迟道:“我醒后就发现自己躺在这里,当时感觉身体非常不适,有个想法催促我赶紧离开,离开这里后我开始处理身上不适的部位,接着发现身体出现畸变。”
  沈往蹲下来,他看着周围这一小片地面,然后指向一个方向。
  “那里。”沈往说:“似乎有翻动的痕迹。”
  江梦迟看着那个地方,许久后才开口,“嗯,像是有。”
  “那我们要去挖一挖吗?”沈往多了点兴致。
  江梦迟没有回答。
  “你担心会挖出一个污染物?”沈往看向江梦迟,“还是担心会挖出队友的尸体?”
  江梦迟:……
  说实话,他现在已经不惊讶了,虽然只认识了这么一会儿,但他已经确定沈往就是一个肆无忌惮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人,他似乎并不喜欢表面礼貌,也不太爱遮掩自己的性格,所以偶尔说出口的话都很直白。
  ……北极星的招人标准真的很神奇。
  不过江梦迟确实担心自己会挖出队友的尸体来,他对这个地方太排斥了,连他自己都察觉到不对劲。
  “那你可以去旁边等我。”沈往也不在意,他开始找工具,“我挖完就去找你。”
  “没关系。”江梦迟深呼吸一口,“总是要走这一遭的。”
  他率先找到工具,接着便脸色僵硬的走到有痕迹的位置,沈往蹲在他旁边一起挖,一边挖还要一边说:“这会不会是其他人挖过的地方?毕竟这里也进过50个受害者了。”
  江梦迟摇摇头,“据我观察没有受害者来过这里。”
  被否认了,沈往耸耸肩,他继续往下挖,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挖到了东西,工具戳下去是熟悉的金属音。
  “看来不是尸体。”
  江梦迟松口气,他和沈往一起把这个金属挖出来。
  那是一个金属盒,看上去没有氧化也没有腐蚀,只是表面混着泥土,看样式竟然是防污染中心配置的道具盒,江梦迟打开盒子,里面没有道具也没有武器,只有一本染血的破旧本子。
  “这不是我的本子吗?”江梦迟有些惊讶,“怎么会在这里?”
  “你埋进去的?”
  江梦迟刚打算否认,他转头看向沈往,但在和沈往的眼神对视上的瞬间话语梗在喉头,蹲在他旁边的沈往平静的注视着他,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他的身影,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疑问的成分。
  他已经确定这是江梦迟自己埋进去的东西。
  江梦迟莫名觉得他的眼神很有压力,甚至让他不敢直视。
  于是江梦迟转了转眼睛避开沈往的视线,最后才回答:“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为了不那么尴尬,江梦迟下意识翻开本子,本子上带着暗红色的血痕,打开的时候纸张也有黏连,像是血液溅上去后他没有清理就把本子封进盒子里,导致血液干涸后把纸张粘合在一起。
  江梦迟撕开两张黏连的纸,接着就看到了上面用黑笔写出来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