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节
  打人的父子两人起身走了,老太太也在傻儿子的搀扶下站起身,一拐一拐跟在他们后谜案。
  苏彤三人,用呆若木鸡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被丈夫和儿子这样对待,老太太不仅不敢反抗,还求着被人不要管?
  这世上真有能忍耐至此的人吗?
  苏彤三人再没了刚从酒店出来的兴奋劲,心情别提多沉重。
  特别是陆老夫人和陆母,她们的年纪和老太太更接近,又是当了母亲的人,更容易共情。
  理智告诉她们,该走了,可是情感上又觉得不能就这么过去。
  围观人群也渐渐散去,有个看上去也是六七十岁的老太太,见她们还站在原地,想了想,走上前对她们说:“老赵家的事,你们就别管了。”
  苏彤意识到什么,立刻抓着她,问:“老奶奶,你知道他们家的事?”
  老太太笑了:“你问问这附近的人,谁不知道他们家的事。总之,你就别管了。”
  “老奶奶,你能和我们说说吗?”
  老太太摆了摆手:“不说了不说了,我就不该多嘴。”
  任凭苏彤怎么哄骗,老太太就是不说。
  直觉告诉她,那个挨打的赵家老奶奶身上,肯定有故事,而且挨打也不是一两天了。
  她和奶奶婆婆猜测着,到底为什么,那父子俩人要这样对老太太。
  难道是因为生了个傻儿子?又或者是干了对不起家庭的事?
  她们做了多种猜想,都绝对没想到,竟然是因为那样的原因。
  买完水果回到酒店,打扫客房的阿姨热情和她们打招呼,问她们是不是要退房。
  苏彤诶了声,告诉她,她们一会就退房。
  走了两步,苏彤突然停下,问:“阿姨,你是本地人吗?”
  阿姨笑道:“当然,我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那你知道赵家老太太的事吗?”
  苏彤也没说哪个赵家,一个地方,赵姓又是大姓,肯定很多人。
  但阿姨还是一下子就听出来了,笑容顿了顿:“你说的是我们酒店往前走几米左拐那个巷子进去,头发全白,但依然看得出长得很好看的那个老太太?”
  “对,没错。”苏彤没有丝毫犹豫,那个老奶奶虽然年纪已大,头发全白,看上去没有一点活力,但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肯定是个美人。
  阿姨叹了口气:“那个老太太,你问整个县城的人,怕都知道。”
  苏彤意外,整个县城的人都知道,那肯定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阿姨说完,反应过来,问她们:“你们是昨天才来的,怎么知道赵家老太太?难道你们是特意来找她的?”
  “不是。”苏彤将刚才她们去市场买水果看到的事告诉了她。
  阿姨听完,叹了口气:“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赵家父子对她经常不是打就是骂。”
  “为什么?”对于这事经常发生,被人却习以为常不以为意的态度,苏彤说不出的愤怒。
  阿姨看着她们,想了想,最终还是摆了摆手。
  “别人家的事,还是不要说了。”
  苏彤都快被急死了,为什么一个个表现得都知道,但却到最后关头都不肯说?
  “阿姨,你就告诉我们吧。那个老奶奶,真的太可怜了。”苏彤央求着她,甚至打算利益诱惑。
  “那个老太太确实是可怜人,年轻的时候还伺候过鬼子兵……”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阿姨连忙捂住嘴。
  苏彤震惊了,震惊到头皮发麻,四肢发软。
  阿姨这话的意思……难道那个老奶奶……
  她只在电视新闻上看过,还有那年看过一部为她们拍摄的纪录片。
  她不敢太过深入去了解,因为只是这样都已经让她受不住流泪满面。
  然而今日,就在不久前,她亲眼见到了一个幸存者。
  所以她们是被这样对待的吗?苏彤悲愤握紧双拳。
  苏彤明白了,陆老夫人这个从战争年代过来的人,又那可能不明白?陆母这个听爷爷奶奶和父辈们说过不少过去的事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那个可怜的老太太!
  她们的心再没办法平静,红了眼眶回到房间,在床上坐了许久,三人做出了同样的决定。
  第80章
  赵家果然在南县人人都知道。
  决定在南县多停留几天后, 苏彤和周围的人稍作打听,虽然大家都有所避讳不肯多言,但也大概知道了赵家的情况。
  那个挨打的老太太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徐宝饴。
  在那个年代, 会给女儿取这么好听名字的家庭一定不差,而且父母一定将她视她如珍宝。
  被父母宝贝的孩子, 长大后嫁了一个还算心仪的丈夫,第二年就生下了个儿子。
  如果没有战争,也能这样不咸不淡幸福下去。
  不幸始于她23岁那年, 城破人亡。
  她的父母兄长在炮火中丧生, 她在逃亡中和丈夫失散。
  她和好几个邻居女性被抓走, 忍受了几个月屈辱的生活。
  后来,山河收复,她们那些在炼狱中生活的人也终于得救。
  再后来, 她和同街几个女人受辱的事被传开,其他几人承受不住压力,有的选择了结束自己的性命, 有的选择远走他乡。
  她坚持了下来, 却是丈夫的不待见, 长子的不理解。
  “做出那样丢人的事, 都不知道她怎么好意思活着。”
  这话是苏彤在向别人打听时,听到最多的。
  每向人多了解一分,那双捂住苏彤心口的无形的手就像加大了力度,闷得她喘不过气,痛苦难耐。
  她站在南县城内最大的那条河流边, 看着几近枯竭的河流,一如此刻的心情。
  一直都知道这个社会对女性有多苛刻, 哪怕在那些宽容、平常对待女性再嫁的时代。
  自懵懵懂懂的豆蔻年纪起,她就非常不理解,为什么水性杨花是形容女性,风流倜傥是形容男性?
  她找不到答案,社会也给不了她答案。
  过去的那些,和今日了解到的徐宝饴老奶奶遭遇比,都不算什么了。
  抬手看了眼手表,她已经在这河边站了半个多小时了。
  太阳已经很晒,闷得她额头直冒汗。
  抬头望了眼天空,阳光刺眼,刺得她睁不开眼。
  也正是这刺眼的阳光,让苏彤忽然下定了决心。
  不行,明明早已雨过天晴,阳光灿烂,每个人都活在阳光之下,为什么不幸的受害者却依然还要活在湖南之中?
  这么想,她不怕了。
  多管闲事也罢,会被那对畜生伤害也罢,她都必须要去徐老奶奶家一趟。
  她不知道去了能改变什么,只知道要去。
  苏彤凭着了解到的线索,一路走一路问,总算找到了徐宝饴老太太家。
  赵家虽然在小巷子里,不过并不差,是独栋的两层小洋楼,只是有些陈陋旧陋,看得出有一定的历史年限。
  从建筑风格看,苏彤揣测应该是三四十年代建的。
  可见在以前赵家应该也是条件不错的,不然徐家怎么可能将女儿嫁给他们家。
  小洋楼一楼的右侧用木头搭了个小矮房,一开始苏彤还以为是搭来堆放杂物的。
  她看到一五六十岁的大妈从赵家洋楼走出来,猜测可能是赵家人,便硬着头皮问她徐老奶奶的事。
  大妈一脸嫌恶看着苏彤,凶巴巴问:“你找她干什么?”说完指了指那个小矮房:“在那呢。”
  语气里满是嫌弃,仿佛多看一眼那个地方都会沾染上晦气。
  苏彤莫名一肚子气,同为女性,怎么能对女性那么大敌意。
  不过苏彤不想和她怄气,她今日过来是想看看徐老太太的。
  苏彤朝矮房子走去,所谓门不过是一块缝缝补补又缝缝补补的模板,轻轻一拿就拿开了。
  看到里面的场景,苏彤顿时说不出话,眼眶瞬间被打湿。
  两个平方大的小木房,老太太正卷缩成一团,躺在那只铺了一层薄垫的地上。一看就不对劲。
  苏彤没时间难过,连忙弯腰进去,喊了几声奶奶,奈何全没回应。
  伸手一摸,身子滚烫。
  发烧了,而且烧得不轻。
  竟然没有人管她,就这样任由她烧吗?如果自己今日没过来,苏彤甚至不敢肯定,她是不是就会烧死在这个小房子里。
  不行,必须得尽快送医院。
  苏彤想叫醒徐老太太,奈何她早已烧得没有意识。
  想抱起,力气又不够。
  正无助准备去外头喊人之际,老太太的傻儿子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碗,碗中装着黑乎乎的不知道什么东西。
  苏彤也不管傻儿子能不能听懂,比划着让他将老太太背起。
  傻儿子一开始却是没听懂,傻傻举着碗,说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