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顶之上 第850节
  稍后,蔚蓝元老会会长终于也在频段内出声,说:“底牌那边安排好了吗?”
  他似乎是在询问克莫尔议长。
  又或者,是他身边的其他蔚蓝元老会成员。
  作为蔚蓝历史上最大的隐秘,“底牌”的存在,其实对于大多数蔚蓝元老会成员,也只是大概知道有这么一个东西存在而已,至于具体它是什么,有什么用,要怎么用,极少成员了解,就更别提接触了。
  “底牌是一个人,他之所以能成为底牌,是因为他的特性,我们称之为共生,或者共死……”
  会长开始讲述。
  在他的讲述中,那个一直生活在“楚门的世界”里的人,终于呈现出来。
  那是一个看起来有些普通的29岁青年男人,源能融合度一般,战斗力也很一般,多年来一直平静地生活在蔚蓝一处后勤基地内,参加过训练,但是从没有实际参加过任何一场战斗,只在电视和新闻里,一遍又一遍看过无数战斗画面以及英雄事迹……
  他叫达尼埃莱。
  “所以,他自己知道这件事吗?”米特利参谋长追问。
  “先前并不知道,只以为自己是一个小有特殊,颇为顺遂的低融合度后勤人员,两天前才被告知真相。说起来,虽然没有很大的把握,我们曾经的幻想,确是想用他对付弥望的。现如今,人类情势陡然间危急至此,也只能用在那具普塔尔身上。”元老会会长耐心解释。
  “所以,他只要共生绑定了普塔尔,就能与它一样强大,与之抗衡?”
  “并不是。我们的研究和推导判断,共生绑定虽然确实能帮助他成长,但是需要不短的过程,而且他最终成长的极限,与被绑定者之间,也必定存在不小的差距。”会长声音顿了顿,继续说:“真正即时有用的,是共死。我们的研究结论表明,共死作用之下,被绑定者即便不死,也必遭重创。”
  “……”
  频道内沉默。
  这是底牌的秘密第一次被如此详尽的公开。
  所以,这张人类最后的底牌,是一次性的,一经打出,他实际要做的,就是绑定对方,然后弄死自己。
  这乍然听来多少有些骇人与困难,但是仔细一想,近百年来,多少蔚蓝战士便都是以一种约等于自杀的方式去战斗的,这项“共死”特性若是目前无主,人人可以取用,蔚蓝今日便能站出来几万人,决然无悔,乃至得意开怀,取了去赴死。
  “那他……这位达尼埃莱中士,得知真相后具体是什么反应?”米特利参谋长不自觉改用了军衔加上名字的正式称呼,这是对一位战士的尊重。
  “最初恐惧、哭泣,有些接受困难。”声音来自会长那边,但不是会长本人,大概是底牌的实际操控人,说:“不过今天已经逐渐缓过来了,开始觉得这是光荣的使命和人生的意义,毕竟他虽然没有实际的参战经历,但是也看过无数人类战斗的事迹与画面,身上也有战士的热血。”
  “那就好。”人们开始逐渐爬出悲伤的包围,有些喜悦起来,就像在极度的黑暗里重新被光照见。
  如果他能解决那具普塔尔……
  排除普塔尔的存在,人类在月球战役中其实并不处于劣势,甚至于如果青少校和佩格芒特的战力有所恢复,人类还能占优。
  按这个假设发展下去的话,人类将大概率赢得这一战,而后赢得所有炎朽遗骨,赢得未来。
  “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说是不希望以自尽的方式结束生命,他想自己的人生可以也有一次向着大尖群的决死冲锋。总之,想真正去一次战场,亲手砍一次大尖。我们同意了,毕竟绑定与否是一件完全受他主观意志控制的事,我们不想在其他细节上,过多勉强和限制他。”会长那边继续说道。
  “对的,这很合理。”频道内一片赞同,有人顺着这个话题说:“而且他与普塔尔的绑定,应该有一定距离上的要求吧?若是太过胆怯,怕是都无法靠近。月球战场那边,最好也提前通知温参谋长做些相应的准备。”
  “这个倒还好,绑定机制在他感受到对方生命源能强烈波动的时候,就会试探性触发,普塔尔越是强大,对距离越没有要求。”
  “那很好。”
  “嗯,为了让他提前亲历一下战场,避免万一到时出现过度恐惧的情况,我们也做了相应安排……”
  根据这位元老会成员的叙述,达尼埃莱现在已经跟随两位仅有的还留守在蓝星的年轻蔚蓝天才,乘坐小型源能去往南极洲了。
  南极至今还有少量活体大尖被留存下来,以供实验。
  达尼埃莱将在那里,第一次进入真实的战场,直面大尖群的扑杀,甚至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可能会被安排上去,给某具垂死的大尖来上一刀。
  “等这一步完成,他会就地出发,从南极洲直飞月球战场。”
  第979章 两个种群都在搏命
  温继飞第一时间得到了“底牌”即将到来的消息。
  毫无疑问他为此感到开心,在这片战场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不为“解决那具普塔尔”这件事而从心底生出喜悦。
  但是,还要多久?也许七到九个小时,也许更久一些?
  “该死的,蔚蓝元老会的那群老东西始终还是存在侥幸心理啊,他们大概一直想着,如果能够快速找到遗骨,便可以继续保留底牌,用在未来。”
  “若不然,底牌应该在获悉遗骨大概位置,同时知道火星有完全体普塔尔存在的时候,就做好出发准备了。”
  “而后,就算普塔尔及其舰队在月球附近的出现再怎么突然和令人意外,他至少也应该与我们同步抵达。”
  “那样的话,也许波臣上将,克里斯汀上将……很多人,都不会牺牲了。”
  “这些人曾经支撑过一个时代,实力强大,战绩彪炳,最终却以如此简单和无力的方式,死在普塔尔的四棱巨剑下。”
  伴随着普塔尔开始在战场上频繁出手,人类舰队目前的处境,已经变得越来越艰难了,尤其是高阶战力的出手,几乎每一次,都要冒被普塔尔盯上的风险。
  一旦被盯上,就几乎没有人能从它手下生还。
  在这种情况下,指挥能力,判断力,分析推演……所有一切都显得缺乏意义,温继飞只能像任意一名指挥官都会做,也不得不选择的那样,用单体小型源能飞船,以必要的频率不断主动上前对它进行纠缠和骚扰,以吸引它的注意力。
  而这种骚扰的代价,很少有例外,几乎都是舰毁人亡。
  同时间,月球表面的间隔打井式挖掘搜索,依然一无所获。
  人类唯一可以安慰自己的,也许只有未探索的范围正在不断缩小这一点了。月壤并不算深厚,一般也就四五米的样子,厚的地方十来米,而且质地相对松软,对于源能战士来说,挖掘本身并没有多大的难度,速度也足够快。
  这样,只要先前的判断没错,只要空中能继续用生命顶住,顶得足够久,只要大尖还有尼科拉,不突然反应过来这件事……人类,或终能寻得遗骨。
  只是那时,不知道还有多少身负炎朽意志的蔚蓝超级和潜力天才,有机会活着去找到自己对应的遗骨,完成融合。
  这时间,韩青禹带着佩格芒特,已经用最极限的速度,在月球表面奔跑了数千公里,但是,整個过程他一丝异样都没有察觉过。那什么半副遗骨的召唤,呼应,原本就只是一种“期望”甚至人类的主观“臆想”而已,大概希望不大。
  “又或者,是有什么触发的条件,我没达成?”韩青禹想着,“毕竟我身上那破龙,现在睡得就如同死了一般。”
  “轰!”仰头,韩青禹看见又一艘人类战舰在远空,在普嗒尔的四棱柱剑之下,破碎成粉。
  同时间,更多人类战舰正在敌舰的追击之下殊死纠缠,即不能战,又怎都不愿在获得机会的时候真正发力脱离追击……因为那样,敌舰大概率就会回去,参与围攻他们的战友,别的人类战舰。
  而一旦真的逃不脱,他们的选择无一例外,会像在夜总会挑小姐的时候一样,精心挑选能力范围内看起来最高级的一艘大尖飞船,不顾一切,全速冲撞上去。
  一股无力感和自责感冲上心头,韩青禹习惯背负责任的时间已经太长太长了,而这一次,面对这一幕幕,他只能选择低下头,继续这场愚蠢的奔跑,希望这样真的能带来奇迹。
  ca117依然在空中全战场穿梭,期间几乎每一次吴恤和锈妹的出舱战斗,都能救下一到两艘人类飞船,或缓解一小片空域内,人类舰队的压力。
  但是……
  “听我说,它已经注意到你们了,刚才那次只是它还来不及出手而已,所以接下来,你们的每一次出手,都必须先经过我反复观察判断……”杨清白严肃说。
  “十一点方向,十一点方向,清白。”锈妹拍着椅背,着急说。
  “……听我说!”杨清白不得不嗓门,如同课堂上老师面对走神玩闹的学生一样,大吼道:“不要再向我提任何出舱建议了,明白吗?能不能出舱,我会判断,只有我说可以,你们才能出去!”
  他这一吼,锈妹还好,只是应付“哦”了一声而已。
  吴恤整个人都被吼恍惚了,眼神飘忽了几秒,才缓缓问:“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没有听我前面说什么吗?”杨清白反问。
  “没有。”
  “我前面说,不,我不说。反正从现在开始,所有出舱行动,由我一个人判断和决定,你们不要向我提……”
  “九点钟方向。”吴恤说。
  “……啊……”杨清白在心里一阵无能狂怒,但还是顺着吴恤所指,仔细观察了九点钟方向的战况,而后,又反方向观察了他们与普塔尔所在巨舰之间的战场情况。
  这其实并不简单,因为其中包括诸多要素,比如空间内敌我战舰群的运转,造成的视线和路线阻挡,能够给出的战斗时间,后续拥有的逃离距离,可能的逃离路线等等。
  “两分钟,两分钟必须结束战斗回来,晚一秒我都和你们恩断义绝。”
  杨清白给出了时间和威胁。
  而后,ca117在向九点钟方向飞射的过程中,顶部弹射口打开。
  “嗖!”“嗖!”吴恤和锈妹先后弹射出舱,挺枪、举刀,加入一个五对二的局部战场。
  这里虽然人类战舰是五艘,而大尖飞船只有两艘,但是其实人类处于绝对的劣势,因为对方两艘飞船中,有一艘戴呃级。
  那艘飞船中的戴呃级大尖,已经出舱作战,而人类非超级战力所在飞船,基本是没有出舱战斗能力的。
  因而他们在这样的战斗中,会显得十分笨重而缺乏攻击手段。
  几乎就是任人宰割。
  “他妈的,怎么会这么多戴呃级!!!”留在船上的杨清白忍不住骂娘,从蓝星到火星,再到月球战场,人类所面对的大尖军队等级和战斗强度,提升得无疑太快,太多了。
  虽然在这个过程中,人类在源能飞船,源能压缩精炼水平,源能供应,战斗装置,战斗方式……选才范围和培养速度等方面,都有着近乎奇迹的提升,但是当两者放在一起,人类的这些进步,显然还远远不够。
  “为了争夺炎朽遗骨,更为了压制人类继续这样飞速进步,大尖弥望应该也是拼了,不,怕了,也许是它感觉到了恐惧。”
  一边在战场中游刃有余的穿梭,一边杨清白这样想着,在苦闷中,努力找出一丝得意来。
  “我不相信这种等级和规模的传送,代价会小。所以,只要能扛过这一次,人类的未来,大概真的会很光明,充满希望。”
  杨清白是对的,在最近这三次超级传送中,大尖族群已经耗费了无数珍贵的资源,而且在传送过程中,直接损失源能飞船数百,戴呃级大尖近百,甚至于……还有两具普塔尔。
  其中一具在南极极点上空,垂死到达,没多久就被围殴致死。
  而另一具的命运更惨,在传送通道内,就直接粉身碎骨了。
  第980章 无尽意外(上)
  外面的战斗并不需要杨清白担心,所以他有空胡思乱想。
  因为,当吴恤和锈妹二对一出手,那具出舱的戴呃不会有任何机会,甚至挣扎不了太久。
  只要他们按时回来,不被普塔尔盯上就行了。
  一边掐表,一边杨清白警惕观察着远空普塔尔及巨舰的动向,“一分四十一秒……一分四十四秒。击杀完成。很好。”
  舰外,吴恤和锈妹已经开始准备回舱动作。
  舰内,因为一切尽在掌握,杨清白神情轻松,驾驶飞船开始按预定的路线滑行,只给出顶部弹射口,准备让他们俩自己钻回来。
  “轰!”
  完全没有任何预警的情况下,猛的一下,ca117舰身突然被空中激荡的源能气流和爆裂的飞船碎片击中。
  只一瞬间,舰身就被推飞,横移了上百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