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你是我的眼4
  芜笙在脑海里想象着楚明挚的一举一动,仿佛在脑海中重新出现了一幅画。
  他离自己多少步远,身上是什么气味,说话的声音是什么样的情绪。
  一一在芜笙的脑海里出现。
  这也是修炼精神力的一种办法。
  芜笙声音清脆,嘴角扬起。
  “哥哥……你跟娘亲想到一块去了呢,娘亲给我做了桂花糖蒸栗粉糕,可好吃了,你要吃吗?”
  她笑的一脸灿烂,问得很是认真,若不是她此刻双眼紧闭,楚明挚一定会以为,此时的妹妹,依然是曾经那个天真无忧的妹妹。
  “好啊!哥哥也尝尝母亲的手艺。”
  其实,他不喜欢吃甜食,只是不忍拒绝。
  芜笙得到他的回答,双手又马上在旁边一阵摸索,梅素明白女儿的意思,马上把那盆桂花糖蒸栗粉糕送到她的手边。
  “在这呢!”
  芜笙将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轻轻的拿起,然后递到楚明挚的跟前。
  “哥哥,我喂你吃。”
  看着这一幕,楚明挚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因为,芜笙递错了方向,他并没有站在那里。
  她看不见……她满心以为自己是对的……
  而这一切,都是他楚明挚造成的。
  梅素朝他看了一眼,示意他由着芜笙。
  楚明挚自然是了解梅素的心意,他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轻手轻脚的走过去,直接用嘴巴吃下了那块桂花糖蒸栗粉糕。
  妹妹说要喂他的,他怎么能不满足她?
  桂花糖蒸栗粉糕是甜甜的,可吃到楚明挚的嘴里,却比黄连还苦……
  “妹妹亲自喂的,果然味道更好!”他笑着,将甜点一口口的咽了下去。
  芜笙歪着头,笑道,“那哥哥你也喂我吃试试,我想知道是娘亲喂我的好吃,还是哥哥喂我的好吃?”
  “调皮,你就是想要哥哥喂你对不对?来,张嘴!喂到你饱!”
  “啊……”
  芜笙的眼睛始终没有睁开过,她知道,那白白的一片,会让人心生恐惧,也会时刻提醒他人,她是瞎子。
  所以,她选择就这样闭着眼睛。
  开心的张开嘴,一块甜点落入她的口中……
  他们都想尽量的在行为上,让芜笙感觉不到她是看不见的。
  这种心照不宣的小心翼翼,几乎都成了丞相府的默契。
  可假象,到底是会被打破的。
  芜笙吃了几块甜点,就想出去走走。
  “娘……哥哥……我想出去园子里坐坐……”语气里,尽是期待,甚至带着一丝恳求。
  从前,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可现在,她再也不能了……
  “好,哥哥带你去!”
  他说过,以后,他就是她的眼睛。
  梅素却是有些担心的,万一磕着碰着,可怎么办?
  但她不能一辈子都将女儿禁锢在这小小的房间里。
  “去吧。娘也陪你去。”
  芜笙却是不同意了。
  “娘,你已经好几天没有休息好了,有哥哥陪着我,你放心,回去休息吧,若是你的身体垮了,女儿可就是大不孝了。”
  楚明挚也帮腔。
  “是啊,母亲,妹妹我会陪着的,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梅素这几天哪里能睡得好?她的心就没松过。
  “那……娘就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来跟娘说啊。”
  “知道了……娘……”
  将梅素支开,芜笙顺理成章的开始自己的计划。
  这几天,她忍太久了!
  楚明挚仔细的扶着芜笙走出房间,当感受到暖暖的阳光洒在她脸上的时候,芜笙由衷的笑了。
  终于不用窝在房间里了。
  站在院子里,她轻抚着自己的脸庞,缓缓的说道。
  “我从不知道,原来阳光,这样的美好……”
  长长的睫毛微卷,一颤一颤的,她白皙的脸,精致的五官,沐浴在阳光下,仿佛是世间最美的珍宝。
  “妹妹若是喜欢,哥哥以后就每天都陪你晒晒太阳。”
  芜笙却摇摇头,甩开楚明挚扶着的手,径直往前缓缓的踱步,楚明挚小心翼翼的跟在她的身边,而他们的身后十步远,是四个随时待命的丫鬟。
  “若是我的眼睛看得到,便不会觉得阳光有多难得。人总是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那些平常的东西有多可贵。”
  芜笙的语气不急不缓,原先灿烂的微笑,也一点点的消失不见,那不加掩饰的苦涩,落在楚明挚的眼中,扎得他的心生疼。
  “妹妹……”
  “哥哥……我的眼睛,是不是治不好了?”她停下脚步,突然问道。
  楚明挚却答不出来。
  他不敢开口。
  芜笙无奈一笑,用只有楚明挚听得到的声音说道,“娘觉得我看不见,以为掩饰得很好,其实,我都知道的……我的眼睛,好不了!只是,爹娘不想我绝望,我也不想家人为我太操心。你看,我是不是,演的很好?”
  “妹妹……”楚明挚的心口一窒,原来,原来妹妹并没有那样看得开。
  他们都以为只要拿平常心去对待她,不要刻意的提起。一切,都会好的!
  可是,瞎的不是他们,又怎么能知道,芜笙的心里真实想法呢?
  “我知道是有人害我,爹娘不说,我也懂的!哥哥,若是抓到了害我的人,你一定要告诉我!”
  楚明挚的心中颤了一记,难道……
  “妹妹……可是有怀疑的人?”他小心翼翼的试探。
  芜笙摇摇头,长叹一声,“没有,那个害我的人,为什么要这样做?我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吗?我自问从不曾有伤人之举,为什么那人要害我?”
  语气中带着满满的激愤和怨恨,听得楚明挚心中一惊。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妹妹。
  这样情绪失控的妹妹……
  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毕竟,他就是那个害人的坏人啊!
  芜笙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才收敛起自己的外露情绪。
  “哥哥……你不要把这些话告诉爹娘,我不想他们难过,他们年纪大了,会受不了。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能告诉的,只有你,如果不说出来,我怕我会崩溃!哥哥,你明白吗?”
  “哥哥明白的,哥哥不会跟别人说的。”
  她始终是信任他的,楚明挚这时真的恨自己。
  可他能怎么样?不管当初如何选择,最后他都会痛苦。只是没想到,会这样痛苦而已。
  芜笙伸出手,想要去摘花,可她不知道花在那里。一双手就往前方摸去,楚明挚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只能问。
  “妹妹,你要什么?哥哥帮你。”
  “想要一束,红色的花。”
  那鲜血一样的红色,一定很适合现在的心情,想要摧毁一切的心情!
  楚明挚马上在园子里摘了开的最好的芍药给她。芍药的花期原本是五至六月,可因为梅素喜欢,所以专门花心思培植了花期长的芍药。
  芜笙闻着那淡淡的花香,又说了一句。
  “我现在,也只能闻闻这香味了……”
  楚明挚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两人继续在园子里逛,芜笙觉得身后跟着的下人太碍事,便让他们离远点。
  来到一处亭子,芜笙坐在石凳上,想起这旁边有个荷花池。
  于是心血来潮。
  “哥哥,可是记得小时候,我们两在池塘里捉鱼,自己烤来吃。”
  “自然是记得的。只是那个时候,烤的鱼都糊了。”
  “我想吃哥哥亲手烤的那池塘里的鱼了……”说着还吧唧了一下嘴巴。
  楚明挚心情也跟着晴朗了一些。
  “妹妹若是不嫌弃哥哥的手艺,哥哥就烤给你吃!”
  “不嫌弃,那我们去抓鱼吧,快……”
  芜笙的情绪很高,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只是太兴奋,没等楚明挚扶着她,便自己走。
  “砰……”
  “啊……”
  不小心被一旁的石凳给绊倒了。
  芜笙趴在地上,很快被楚明挚扶了起来。
  他一脸紧张,“妹妹,哪里摔到了?我们回去擦药去。”
  芜笙却是拍拍身上的衣服,眼眶里的泪水挤了几滴下来。
  但她脸上却是笑着的,“没事,不痛,摔着摔着就会习惯的。哥哥,我想去抓鱼。”
  “妹妹……别逞强,哥哥看你这样,真的很难受!”
  就是要你难受啊!不然做这么多戏有什么意义?
  芜笙咬着嘴唇,侧过头,自己拿出手绢抹眼泪。楚明挚再也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芜笙。
  “妹妹,是哥哥不好……”是他下的毒啊!可他不敢承认。
  芜笙回抱楚明挚,将脸贴紧他的胸怀,“是我刚才太心急了,哥哥不要怪自己!”
  幸好芜笙机智,把下人都遣远了,不然看到他们两人抱在一起,不知道会传出什么话。
  这种时候,是必须要小心行事的。
  “哥哥……其实我的眼睛现在这个样子,也不是没有坏处的!至少……至少我不用进宫了……”
  她的语气很轻,轻到楚明挚以为自己的幻听了……
  楚明挚放开芜笙,看着她的脸,震惊无比,“妹妹……你?”
  芜笙吸了吸鼻子,将原身没有来得及说出的话说了出来,“哥哥,我从来不想进宫,一入宫门深似海,多少女子的青春和生命,都埋葬在那里,我只想陪在爹娘身边,还有,陪在哥哥的身边……只是,那是圣旨,我不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