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四章 淹祖坟?
  太子殿下身边有三个乳娘,五个小宫女,配有六个大小太监,四个粗使婆子,外加三十人一队的侍卫保护,组成的东宫强硬的护卫联,一出门便是一道风景线,阎良花看得直在心里叫着奢侈,委婉地向沈太后提过一句,一个孩子不用这么多人照顾。
  沈太后也委婉的表示,龙凤胎比太子殿下的配置稍弱。
  也就是说,太子身边减少人员,龙凤胎身边的人员也要调动。
  阎良花不想生事也就没再提奢迟这回事,鉴于一帮人滴水不漏地照顾着孩子,她只要偶尔抱过来哄一哄就好。
  为了让白不厌知道,她是个称职的娘亲,每次哄孩子必然要去御书房,当着白不厌的面哄。
  又是浩浩荡荡的一条长队抵达御书房,大总管都不通报,只是提醒一句:“陛下正在为水患的事烦心,小国舅正在为陛下分忧。”
  阎良花一听霍晏在屋里,顺嘴道:“夏季前,陛下不是派钱又派人疏通过吗?底下的人上奏着拍了一套马屁,保证了万无一失。”
  大总管笑了笑,并不搭朝政上面的茬。
  阎良花径直走了进去,安神香点燃,显然是够愁。小孩子闻着味儿打了个喷嚏,她抬了抬下巴,示意小太监拿茶水把安神香浇灭。
  如此霸道的行事作风,很符合皇后娘娘。
  陛下桌前的安神香被浇灭,窗户被尽数推开,暖暖的风吹了进来,白不厌觉得自己脑门儿的疼痛缓解了不少,他主要还是看见了阎良花抱着孩子来,招了招手:“给朕抱抱。”
  阎良花把孩子塞到了白不厌怀里,扭头看向霍晏:“哪儿又犯了水患?”
  水患一般集中在黄河和长江流域,两河流经的地方都是容易出现旱涝灾害的。具体地址仍在山东,两湖。有雨的时候就容易出现洪水,梅雨季节和夏季尤其危险。
  霍晏神色凝重的回答:“是黄河水,下游。”
  黄河水患最烈之处,在黄河下游,河南加上鲁西。
  “这地方我知道,陛下派人尤其紧着这处,工部的费大人夸下海口表示绝无问题,怎么又出事儿了?”阎良花对治水不大精通,“给我讲讲呗。”
  白不厌给孩子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说:“黄河水患出了名的难治,泥沙含量大,下游高度差小流速慢,淤积严重。每次朝廷派人去修补漏洞几乎都会被冲破,往些年都是小型水患地方就瞒了,今年闹的动静太大,实在瞒不住这才上报上来。奏章说的死亡人数,要朕看得再加一倍。”他抽出一本奏章甩在了桌上。
  阎良花翻看一番,全是委推之词:“费大人如何了?”
  “已经下狱了,大理寺关着呢。”白不厌说。
  霍晏犹豫着说:“费大人修河道一回来,就在天香楼摆了宴,那里一桌就好几十两,他摆了十几桌……”
  白不厌的脸色差:“贪污修河道的公款几乎是旧例,河水修不完也是旧例,不过既然赶上他在的时候爆发,那就说明天要收他,朕会让大理寺快点提交,早死早托生吧。”
  桌案上还有关于河道的画图。阎良花研究了一会,基本明白。
  黄河主河道底部淤积,过水横断面缩小,过水量限值减小,如果不年年管理,溢出原河道,改流新方向,黄河改道。
  如果年年筑堤,淤积囤积,坝顶与河床底部高差减小。加高堤坝,继续淤积,洪水决堤,几乎是打了个死结,从治理上而言就是个死循环。
  阎良花摸着下巴说:“筑堤束水,然后人为加快下泄速度,使泥沙不但不沉积,而且冲刷河底,淘深河道呢?”
  霍晏端详了一会儿她画的图,说:“倒也是个办法,缕堤是在河滨修筑的束水堤,把河道变窄,将河流束缚起来冲深河床。遥堤是在缕堤之外二三里远修筑的提防,河水漫滩或者冲毁缕堤后,阻止洪水不再泛滥成灾。但是黄河下游干堤范围内是有村庄,洪水一旦来了,还是会造成伤亡。”
  黄河过水后的淤泥使这一片成为膏腴之地,地肥,而且灌溉方便,百姓根本不舍得走,年年都在赌一个几率。毕竟没有口粮,出去了也是死。
  小孩子突然叫了一声,接着发了洪水。身下垫的布兜兜不住尿,直接撒了白不厌一身。
  白不厌将孩子举起交给乳娘去换布,自个进了里屋,宫女们帮他换衣服,他哑然失笑:“外头发大水冲朕,你还不放过我。”
  阎良花笑了笑,摸索着下巴想着解决的办法。
  霍晏犹豫再三,小声开口:“姐姐,其实我有个办法。就是……”
  “快说!”
  “黄河水挟沙量实在太大,光光筑堤束水,靠自然径流依然不能达到冲刷河道的流速。以我所见,应该加高加长高家堰,将淮河水蓄成一个洪泽湖,用淮河清水冲刷黄河河道。但是有一个问题。”霍晏舔了舔舌头,觉得口干舌燥:“可是楚祖陵在那。”
  阎良花茫然的一瞬,随即想起来,白不厌的太爷爷葬在泗州,而古泗州城正在洪泽湖范围内。水淹祖陵……那是要出大事儿的。
  这就相当于把祖宗的尸骨拿水泡上,不孝子孙才干得出来这种事。
  弟弟可真敢出主意。
  白不厌换完衣服走了出来,一身半新不旧的蓝色褂子,青俊青年的气息很足。
  “我隐约听见你们在商讨,怎么不继续说了?”他落座追问,习武之人耳目聪明,听见他们窃窃私语,但没听清说的是什么。
  霍晏将自个儿蜷缩起来盯着脚尖儿,脸上都是汗,说胆大也胆大,说胆小也胆小。
  阎良花大大方方地说了霍晏的主意。
  白不厌一听觉得可行:“可以。”
  阎良华无奈笑着摇头:“可以什么可以?怎么会只有霍晏一人知道这主意,工部那帮人早就想到了这个招,只是没人敢提罢了。淹了祖宗的陵墓,那帮官员可就能借题发挥了,如今太子也有了,只怕他们要再开宗庙废帝。”
  白不厌:“你想想办法呢。”
  阎良花的白眼都快翻上天花板:“哥哥,那是你家祖坟,什么办法也不能淹了祖坟呀。除非改朝换代。”
  白不厌倦怠地说:“是个好主意,皇后什么时候谋朝篡位?”
  霍晏听着二人的对话目瞪口呆。
  阎良花帮他将下巴合拢:“乖,去写一个具体的策划方案,等着什么时候被人谋朝篡位了,就把你的策划案交给下一个皇帝。”
  霍晏快被吓哭了:“我对姐夫忠心耿耿。”
  “姐夫对你姐忠心耿耿。”白不厌乖巧一笑,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表忠心的机会。
  阎良花陷入自个儿的沉思当中,继续加高高家堰,水淹泗州城,让白不厌的太爷爷长眠水下也不是个长久的主意。运河也会淤积,只能引黄济运,打通黄河与洪泽湖,黄河水先进洪泽湖再出海,但这样一来,随着时间流逝,洪泽湖会瘀,湖面虽大,湖底非常浅,蓄水量大减,接下来还是个死循环。
  那么问题来了,新华国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阎良花记得前辈讲课时说过,在末世以前那个工程很浩大,被骂被喷,但还是坚持建造,对了,在黄河干流上修水坝。
  她记得不是很深刻,又看了一下地方图纸,然后开始涂涂画画。
  霍晏在旁边观摩着。
  黄河干流上的水库,不是用来拦沙沉沙的,而是调水调沙。
  黄河枯水期,相邻几个水库一起调度,先慢慢蓄水,再同时放水,人为制造小型洪峰。
  比如说三门峡在小浪底上游,三门峡先全开下泄,水到小浪底水库,搅动小浪底水库沉积的泥沙,然后小浪底再全开下泄,依次而为。
  这样,就制造了一股含沙量比正常黄河还大的人造洪峰。
  霍晏激动地拿起了一张草纸,端看半天:“水流非常急的时候,含沙量越大,非但不会沉积,反而冲刷力度越大,就像一张砂纸在打磨河床一样。”
  白不厌:“每年几次的联合调水调沙,使得黄河主河床成功刷深。还可以试一试干堤上搞淤背。在大堤背面用沙包做围堰,抽浑水进去,泥沙沉积,开口引清水出来,直到跟堤面差不多高。”
  “这时再种上杨树。”阎良花补充了一句。
  霍晏问:“为什么要种树?”
  阎良花茫然:“不知道,但就是应该要种树。”她忘了自个从哪听来的知识点。
  白不厌又重新捋了一遍:“想完全按照咱们说的建造重置,还挺困难的。”
  “黄河害在下游、病在中游、根在泥沙数千年,怎么可能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霍晏你整理一下,陛下再找工部的人一起商讨吧。”阎良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随手将手绢儿塞到了怀里:“我儿子困了,我去哄他睡觉。”
  里屋,楚阎云嚎了好几嗓子,大中午的开始闹觉。
  乳娘哄了半天都没缓解,阎良花觉得,这时候她这个亲生母亲大展母爱了。
  她刚一进里屋,就见小孩子叼着乳娘,吃的正香,闭着眼睛缓缓的睡了过去。
  她只能尴尬一笑,故作深沉地说:“要说养孩子这件事情,还挺不容易的,还得天天听他哭。”
  乳娘不解其意,笑容满面的说:“娘娘是头一次待孩子,不知道太子殿下其实已经很乖巧了,只在困倦的时候哭闹两声拍一拍,哄一哄,再喂些奶吃就能睡过去。旁的孩子昨天坐地能哭上一两个时辰呢。”
  阎良花只能夸奖:“我儿真乖。”
  她立志要将自个儿子培育成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好孩子,但孩子好像无师自通地乖巧起来。英雄无用武之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