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屋内两重光景,元蘅辞给太子妃讲授苏绣虚实针的绣法:“虚虚实实,虚实之间是有转变的技法,顾名思义,就是针技有虚有实。虚则的线与线之间留有缝隙,造成清透的质感。虚和和实之间是慢慢转变,您瞧着锦鲤的尾巴,便是以虚转为实,虚中多下几针,线条加密,缝隙变小,从薄到厚的阵法,也可以平针或乱针来完成。”
  周云棠摸着锦鲤的尾巴,栩栩如生,“好阵法,可否先送了我。”回去照着这只锦鲤给秦昭重新做一只香囊。
  “本就是送给娘娘的,鱼跃龙门。”元蘅辞接过香囊,当着太子妃的面完成最后的步骤,“出针的时候一定要在缝隙中,不可太快也不可太乱,不然会出现许多难看的小针眼。”
  周云棠紧紧地瞧着那股针线在前面的落针缝隙里穿梭,目光渐渐露出惊叹,等到最后一针完成后,她立即追问:“乱针与平针之间如何转换?”
  元蘅辞面露惊讶,迎上那双澄澈求问的眸子后心中的想法更加确定了些,细细地讲授后叹息道:“您不是真的太子妃,虚实针是多年前周云渺告诉我的,而您竟然不会。”
  喜不自禁的周云棠登时就傻了眼,她怎地不知云渺与元蘅辞有何交往。
  元蘅辞却道:“多年前在筵上见到宣平侯夫人身侧的小姑娘腰间悬挂一只小巧精致的香囊,我便去询问了阵法,她细细告知我。今日我存了试探的心,不想您竟当真不知道。”
  “原来你二人竟有这般渊源。”周云棠摇头苦叹,抬眸直直地凝视她:“昭平侯府与宣平侯府息息相关,你既然想得宣平侯府的庇护也不难,守好秘密,择日成亲。等昭平侯爷得胜归来,我还他一个平安健康的女儿。”
  元蘅辞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娘娘行事当真果断,我侯府被肃王逼得靠近悬崖不得寻求庇护,郡内与京城远,我若嫁过去,也会帮扶娘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我更明白。”
  “想来你也知晓我的身份,等你去了郡内,便只能一人待在府里。”周云棠好心提醒她,看来以后还是少出宫为妙。
  元蘅辞算计了眼前尊贵的太子妃后,心中甚是发虚,对面说的话也在情理中,她没有挑剔的道理,路是她自己选择的,就不能改了。
  “知晓,我也会守着这个秘密,将来有一日你若回侯府,我们便和离。”
  “好,你准备出嫁的事宜,我回宫同殿下商议。”周云棠心神疲惫,未曾料到是自己跳入了元家的圈套里,她又道:“既成为夫妻,昭平侯爷的动静我也会关注,力求他平安归来。”
  肃王不折手段,就怕半道上出事。
  元蘅辞感激不尽,又说了些话后让人亲自送太子妃出府。
  等人离开后,她才去找母亲商议成亲的事,走了不归路,就没有回头的道理。
  那厢出了侯府的周云棠回首凝望着百年世家府邸,对于元蘅辞的谋算也是出了一身冷汗,一个人知晓她的身份,就会有更多的人知晓,有朝一日,必然是保不住的。
  登上车后,她微微皱眉,下意识感觉不对,手就生生地顿在车帘上。
  犹豫几息后,就瞧见车帘自己开了,伸出一只手,快速地将她拉进车里。
  整个马车都跟着颤动了下,宜云眼皮子一跳,想要掀开车帘的时候被李晖拉住,“你一边待着,殿下不高兴没你说话的份。”
  宜云跟着太子妃的时日也很久了,心中不免为她担忧,“殿下为何事不高兴?”
  李晖望着天际浮云,手指认真地掰了掰:“已然好几日,从钦天监出来后就冷着一张脸,去见陛下的时候也冷着一张脸,接连几日都是这样,今日从宫里出来就直奔侯府,你们主子是不是惹了殿下?”
  宜云眼皮子一颤:“殿下许久不来含秋殿,想惹也没有办法惹,是不是其他人惹了殿下?”
  李晖摇头:“肯定是你们主子,没有错的。”
  两人在车外争执两句,车内的周云棠眼睛却红了,惊颤地望着对面阴晴不定的男人,外面两人的对话清楚地传了进来,她小心地试探:“我未曾惹殿下。”
  “是吗?”秦昭忽而笑了一声,手就掐着那张能说会道的唇瓣。
  第32章 三十二 捏了捏、揪了揪,不听话。……
  车厢猛地颤了两下后, 就听到秦昭平幽的吩咐声:“回宫。”
  宜云与李晖两人对视一眼不知车内的事,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后上了后头那辆马车。
  周云棠恨得咬紧牙关,下本被秦昭捏着抬高, 被迫与他对视。
  秦昭瞧见那双秋眸内的红色后,将手微微下滑, 威胁性地掐着她纤细的脖颈。
  周云棠屏息凝神,丝毫不敢反抗。
  柔嫩白腻的肌肤令秦昭的手感让秦昭停顿下来,“太子妃, 你觉得孤很好欺骗?”
  “殿下、殿下……”周云棠大气都不敢喘,不知秦昭说得是哪件事,从她成为太子妃后就瞒着他不少事, 具体哪一件压根都不交记得了。
  秦昭看她的眼神就像是蛰伏暗中的凶猛恶兽,稍微不注意就被他狠狠地咬上一口。
  “不说实话。”秦昭凝视对方的琼鼻丹唇, 长睫微动,不由分说就掐着她的脖子深深地亲向娇艳的唇角。
  周云棠呜咽,马车猛地就停了下来, 马声长鸣, 刺耳轰鸣。
  秦昭猛地松开怀中的人,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传了进来,明显感觉到怀中人猛地一颤,出乎本能, 他将人揽得更紧了些,“不必在意。”
  遭遇突如其来的刺客,外间侍卫早就打成一团,不需多时就见遍地的尸首。
  周云棠被狠狠地搂进怀中后就闻到一股疏冷的香气,是秦昭身上的,熟悉的感觉让她迅速安定下来, 阖眸听着外间刀剑的声音,担忧道:“是冲着殿下来的吗?”
  “这是侯府回东宫的必经之路,孤悄悄出来的,没有人知道,未必就是针对我。”秦昭勾唇地笑了笑,眸色冷凝。
  被这么一提醒后,周云棠立即反应过来,刺客是冲着她来的。
  “殿下,都处置好了。”
  外间李晖的声音平静地传进车内,秦昭这才松开周云棠,掀开车帘闻到一股铁锈的血腥味,徐徐沉下面容:“去查一查,先回宫。”
  李晖颔首答应。
  马车停顿片刻后又徐徐地往宫里走去,侍卫少了几人,依旧不减东宫的气势。
  经过一番腥风血雨后,秦昭再无同她算账的心,端坐下来后脚畔多了一物,低头捡起来。
  是一绣工精致的香囊。
  周云棠心慌,忙同她解释:“这是元蘅辞送我的。”
  秦昭睨她一眼,掀开车帘就给丢了出去,“同元家人保持些距离为好,香囊真丑。”
  颠颠地跑出宫去看人家,蠢到遇到刺杀,这个时候还有心思去维护旁人。
  周云棠不敢吭声,耷拉着脑袋。
  秦昭怒道:“巴巴地跑出宫,怎地不见你去明德殿见见孤?”
  周云棠敏锐地感觉到话中的含义,秦昭的性子就是这样,心里想的和嘴里说的永远不一样,小鸡啄米般点点头:“妾晓得了,”
  秦昭冷哼几声转眸看向帘后,生气归生气,还是亲自将人送回含秋殿,回到明德殿就见到秦暄在殿内等候。
  两人一道进殿,秦暄先禀告:“您让查的事都查了,那名男子叫钱泽,来往于京城与郡内之间。多数的时间留在郡内,是钱御史的庶子,素日里不得宠爱。但从郡内回来后就有银子使,钱御史只当他去经商,从不去管。”
  “他死了以后,钱御史有没有去找?另外钱泽在郡内做什么事?”秦昭将手上的证据都看了一遍。
  秦暄解释道:“钱御史不管他,至于做什么事就没有人知道了,不过太子妃入京的时候他在郡内。今年正月里去往郡内,再没有回府。所以他做什么事情,钱府都是没有人知道的。至于他说那位为他抛弃富贵的女子确实不是太子妃,行踪都是对不上的。”
  秦昭抬头看向他:“你觉得太子妃会喜欢那个什么都不是的男人?”
  秦昭一怔,被他阴沉压力的目光笼罩后脑海里陡然想起的却是周云棠那张姣好明丽的面容,心中核算一番后违心道:“太子妃敢为您孤身闯入昭应县,可见那名男子所言非真。”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你再去查查看,五公主去了郡内,想必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秦昭陷入已疑惑中。
  按照秦暄所说的话去推测,钱泽去郡内必然是去见那名女子,钱财想必也是旁人所给,种种迹象来推测,钱泽的话有些是真的。
  秦暄道:“臣弟接着去查,只是您别误会太子妃,宫内本就波澜诡异,您也知周家女做太子妃是有很多人反对的。”
  就连皇后都是想拉下周氏,可见周家女在宫中步步维艰。
  秦昭半阖的眸子里乌黑沉沉,对秦暄的话也没有上心。
  秦暄反倒觉得心中不安,手足无措的时候李晖走进来:“殿下,刺客都死了,未曾留下活口。”
  “都是些死士,只要失败被擒都会自尽。”秦昭语气里带着些戾气,与钱泽的事情联想后就有些豁然开朗,钱泽背后肯定还是有人的,可惜周云棠将人杀了。
  他想起周家二房对秦暄吩咐,“周家其他人未必就甘心周云渺的太子妃之位稳当,你也去一道查查,务必不要令人发现。”
  太子妃对他有所隐瞒了。
  秦暄领命,觑了太子一眼后静静退下。
  走出明德殿大殿后想起前面的话:五公主去了郡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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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从被贵妃恶心到后,周云棠就开始闭门不出,将秦昭的话更是忘得一干二净,着手准备周家的聘礼。
  母亲留在郡内办亲事,聘礼的事就交到她这里,她也对周家的底子一清二楚,当年父亲战死,皇帝就赏赐良田和不少稀世的珍品。那是父亲拿命换来的,一直被母亲锁在库房里,这次正好拿出来,也算给足昭平侯府的面子。
  周家的管事入东宫禀报事宜,顺时带进一封未曾署名的密信,以蜜蜡封住封口。
  周云棠拿到手的时候,蜜蜡已被管事拆开,上面只有几字:“五公主前往郡内。”
  简单七字令她全身一震,五公主私下跑去郡内了,她立即点燃烛火将密信付之一炬,立刻找来云氏:“劳烦夫人去安排,私下里告知贤妃娘娘,就道五公主去了郡内。”
  公主私下离京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去找男子就不是简单的事情了,说出去,贤妃也会被连带着说没有规矩。
  云氏也跟着震惊,“五公主胆子怎地那么大,我这就去安排。”
  云氏迅速退下了,周云棠又与管事说道:“分两路去安排,一拨人去沿途寻找五公主,若是可以务必将人在到郡内前找到带回来,另外再派遣人去告知母亲,让城门注意五公主是否入城,一旦入城就将人送回来,务必不可靠近侯府。”
  五公主是个难缠的人,不是什么省油灯,一旦进入侯府势必死缠烂打要见到人。
  管事半刻都不敢耽误,也不再说什么聘礼的事,立刻转回府去安排。
  周云棠心中干着急,五公主素来都是胆小的,没成想会闹得这么大。
  “娘娘。”
  宜云的声音陡然传进来,周云棠眼睫微颤,努力压制着心头的恐慌,稳住自己的情绪后就吩咐她:“来得正好,去寻些好看的料子,我给殿下绣香囊。”
  宜云不疑有它,令人寻了许多柔软的料子来,供太子妃一一挑选。
  周云棠选来择去就选择了月白色的锦缎,摸着柔软,也很适合秦昭的性子,绣锦鲤应该也会适合。
  宜云也跟着参与建议道:“颜色很配殿下,娘娘想绣什么?”
  “锦鲤。”周云棠心不在焉,想起被秦昭丢掉的香囊就觉得可惜,想着元蘅辞说的针法后就想着试一试,让宜云去找了针,自己坐在一侧发怔。
  经过短时间思考后,她想起一个问题,五公主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起去郡内,这个时候怎地突然就去了。
  到底是她自己想去还是有心人提醒的?
  自己想去的话倒还好办,若是有心人而为之,事情就很棘手。
  乱想的功夫,宜云将针线找来,周云棠忙敛下愁绪,笑意婉婉。
  宜云望着太子妃雅致靓丽的容貌后,嘴上夸道:“娘娘真好看,之前我跟着太子的时候时常见到周世子,芝兰玉树般的人物,光是笑一眼都觉得很好看,那时不少姑娘喜欢他,没成想,这次竟会娶元家姑娘,早前听闻她也对周世子上心。”
  提起旧事,周云棠心口舒缓了不少,静下心来去绣制香囊。
  苏绣并不好学,尤其是虚实针法,说起来容易,绣起来很难,想到元蘅辞的话后更不敢去请教旁人,只好闷头自己去学去摸索。
  想对于之前那只‘粗制滥造’的香囊,这只下足了功夫,不能再给秦昭借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