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铠甲
  越想躲避的事情,不愿意留出一点缓冲的机会……往往事与愿违,当它猝然爆发的时候,后果就会更加无法想象。
  如同往平静无波的水潭里,丢下了一颗深水鱼 | 雷。
  它向下陷落,被掩埋在水底,时刻潜伏着——陡然炸响之时,便会在一瞬间打破所有的安宁。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只是坚定阻止事情发生的叶绝,现在尚且预料不到。
  楼道里昏黑,伸手不见五指,苏逸往楼下走的速度明显过快,至少比平时那种慢慢悠悠的状态要快了不少。
  这人唰的一下,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仗着腿长,噔噔噔一步就跨了好几级台阶,看起来有点像是失去冷静之后的落荒而逃。
  叶绝弯下腰,重新把防尘罩盖到地毯上,压得严严实实,不漏一丝空隙。
  有一就有二,指不定下回还有机会来这儿呢,自然应当保护得完美一点。
  他注视着男朋友,在心底猜想:苏猫猫是不是还觉得自己那转身离开的背影……挺潇洒自如的?
  可事实是,这人在他这儿刚撒完娇,转头就毫不留情地溜了,跑得飞快,生怕被逮。
  怎么看怎么可爱,不像心高气傲的猫主子了,分明就是一只一蹦三尺高的小兔兔吧。
  “苏逸哥哥,我亲哥,你这万一跌倒了,心碎的会是谁,你自己想想看?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走慢点,要么我牵着你走。”
  叶绝落在后面,隔了点儿距离,望着前面那人。
  他缓缓下楼,跟数数似的,一层一层往下走。抿唇忍着笑,而后又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满是无奈。
  自从和苏逸谈了恋爱以后,他是越发有“慈父”的气质了——耐心越来越好,脾气也不再是一点就炸,哄人技能正持续修炼升级中……
  当然,唯一指定对象是他家看似乖巧、时不时便会伸爪子挠人的苏猫猫。
  整一个大写的“没辙”,动物遇到天敌,人遇到克星,大抵就是这么一回事儿。
  ——凡事都得商量着来,要温柔细致,要讲道理,绝对不能采用命令式的口气。
  ——对方欣然配合也好,果断拒绝也罢……总之,心要稳,态度要诚恳。第一次的尝试失败了,大不了再来第二次。
  ——排行第一,重点关注:苏逸的心情,其他的一律靠边站去。
  ……
  叶绝给自己立了几道规矩,严格执行,并且时刻进行自我提醒。
  楼道里空荡荡的,一有人说话还会出现回音,特别有意思,叶绝那声“苏逸哥哥”来回循环了好几遍。
  闷头往下冲的苏逸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轻轻地“噢”了一声,随后放慢了步伐,等着叶绝赶上来。
  “苏猫猫,你怎么这么乖啊?”叶绝关掉手电筒,把手机放回兜里。
  他心情很好,一边说话,一边笑眯了眼,伸手一戳身侧那人的手臂,低声调侃道。
  就他男朋友这种性子……按理来说,冷漠又高傲,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偏偏他说一句,对方就听了。
  哎,心里装着满满的满足感啊,太容易膨胀了。
  “嗯,都听你的。”苏逸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默默地应承了。
  他回过了头脑袋,又伸了一只手过来,以肢体语言表明了他的态度。
  “……”
  那眼神,明明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回眸,眸光一如既往的清亮,却愣是让叶绝看呆了。
  叶绝抬起另一手,捂了捂眼睛,无形撩人最为致命,一击一个准。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血条骤然缩短,直接残血。
  苏逸不明所以地扬眉,却什么都没问,而是主动迈上一级台阶,探过来勾住叶绝的手,与这人十指相扣在一起。
  “你只有一个选择,牵着我,再送我回家。”
  叶绝尚未回神,愣愣地看着苏逸转回头,只觉得这人的后脑勺也帅得不行,叫人挪不开眼睛,实在是太犯规了。
  “……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首选。”叶绝收紧了手,最后说。
  沿街一路走,苏逸看着周围的建筑和店面,默默陷入深思。
  以叶绝的说法来看,这一片原先是他的活动领地,甚至算得上是经常出没。
  那有没有可能……
  这个点早已没了公交车,车流量降至一天的低谷,再加上该消化的,早都消化完毕了。
  于是两人扫了单车,不必小心翼翼地一前一后,完全可以并排骑行在空旷的机动车道上。
  一切都静谧包裹着,只偶尔骑过减速带的时候,会突然听见链条嘎嘣一声响。
  谁都没说话,却依旧让人感到踏实,以及心安。不必刻意转头去在意,因为最在乎的那人一直都在身边。
  没有拼了命地加快速度,而是用最为悠闲的迅速骑行,四十分钟左右,也到了苏逸家楼下。
  苏逸摸出手机确认了时间,粗略估计,也就骑过了七八个公交站的距离。
  压根算不上遥远,几乎可以说得上是挺近的。
  掉了线的叶绝,在此时此刻,也后知后觉一般,注意到了这一点。
  “所以有没有可能……”苏逸下车,将共享单车推到专门的停车点,弯腰锁好车。他站直了,回望过来,“我们之前就见过面?”
  叶绝倏然一惊,瞳孔微缩。说不清是何种情绪占了主导地位,他声音微哑,接上话头,“只是我们互不相识……”
  叶绝轻咬舌尖,将剩下的那句“真可惜,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挡住,吞没在唇齿之间。
  人不能太过贪心,能和苏逸相知相爱,已足够幸运了。
  依依惜别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两人只紧紧拥抱了一会儿,叶绝便再次跨上了车。
  “下周一见,男朋友。”两条长腿支着地面,叶绝挥了挥手。
  “嗯,周一见。”
  苏逸回到家,墙壁上时钟的指针已经划过了一点。屋内静悄悄的,客厅留了一盏小灯,大公主和小公主似乎都睡了。不知为何,苏逸莫名地松了一口气,动作极轻地收回钥匙,再锁好门。
  为了减小噪音,他连拖鞋都没穿,穿着袜子就迈开了腿。然而人越想躲,就越是躲不过,心里想着“走走走,冲快点”,下一秒就会碰到……
  苏逸连手电筒都没开,正一步一步往房间挪去,他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灵巧活动的猫咪,落地无声,动作敏捷。
  “小逸?”
  苏逸的步子登时一停,偏头看过去。
  这时机确实很巧,苏焕蓉正好在这个点起夜如厕,顺便喝杯水。
  男孩子回家晚本是一件小事,用不着过度操心。不过放在一个甚少和其他人约出去玩的男孩身上,就显得“特别”起来。
  “小逸,你最近是不是有情况了?”苏焕蓉尚且有些困倦,一手扶着墙,随口一问。镇定作答,一句话掩过是最好的选择,或许老妈也没有放在心上,并不一定要个答案……
  可苏逸还是僵硬在原地,冷汗直流,他的心跳开始加快了。
  他下意识地攥紧手指,正在犹豫着,要说出什么样的回答。
  紧张的情绪化为了实质,摇摇摆摆飘忽不定。
  是直接否认?
  或者是含糊其辞?
  再不然就是装傻?
  ……
  思绪流转之间,苏逸设想了一番结果,又很快筛掉了这几个选项。
  这不现实。
  “知子莫若母”,这句话并非虚言,的确体现在方方面面。
  哪怕苏焕蓉时常忙于工作,母子二人很少见面,可苏逸一个往边上看过去的眼神,都能让她猜出他的心理活动。
  ——是害羞了,还是不高兴了,或者生出些许恼怒,再者就是不自然地想掩饰什么……
  一猜一个准,从无败绩,所以苏逸长到这么大,就没在老妈面前撒过谎。
  “妈,晚间冷,你应该多穿一件衣服。”苏逸看着苏焕蓉身上单薄的一件睡衣,上前几步,想把自己的校服外套给她披上。
  苏焕蓉摆摆手,低咳一声,嗓子听起来有点哑,“没事儿,我就喝个水,很快的。”
  她抬起手揉揉眼睛,趿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地走到客厅,而后拎起热水壶,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杯水,一仰头,就灌了半杯下去。
  刚睡醒,精神状态不算太好,她声音懒洋洋的,没有半点白天时的凛然:“怎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啊?傻了?”
  犹豫半天,最后苏逸干脆放弃挣扎了,说多错多,不如直说。
  他走过去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捏在手里没喝,坦然地说道:“我是谈了朋友,已经快两个月了……老妈,其实你见过他的,有机会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
  苏焕蓉拧起好看的一字眉,似乎是在回忆着什么,“咦”了一声。
  兄妹俩的家长会一直都是她去开的,光就这一句“见过”,那范围可就大了。
  ——着实猜不透。
  不过小逸愿意坦白,而不是试图隐瞒,也尝试着去接受旁人的靠近和好意了——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进步,当妈的很是欣慰。
  苏焕蓉放下水杯,走过来,拍了拍早就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儿子,柔声说道:
  “行呗,恭喜你呀!妈妈从不要求你做到什么,总之,快乐就好。
  “你俩都要好好的,多珍惜人家一点知道吗?
  “好了——儿砸,晚安~记得早点休息。”
  她笑着掩上了房门。
  “嗯,知道了。”
  苏逸站在原地,目送苏焕蓉走进房间里。
  老妈什么都没有多问,语气始终温和,令他沉重的心终于落地。方才被吓飞了的踏实感再次回拢到他的周身,心底一片柔软。
  苏逸推开自己房间的门,小声说道:“晚安。”
  家人就是他最为坚固的后盾,苏逸想,有她们在,我可以所向披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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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小苏小叶情人节快落,永远恩爱甜蜜~
  会有二更,十二点之前,大概率是23:59……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