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浮动
  黑色凯宴驶进方宅的车道,沉香茶下车帮后座的书诺开车门,故意装模作样地逗她。
  她的书包给茶茶拎走了,他似乎在玩扮演伺候大小姐的执事,连登台阶都要伸出小臂,给她当扶手。
  「茶茶哥,别闹了。」书诺笑着拒绝。
  茶茶被萌得心口一揪。
  小诺怎能可爱成这样……他好想要这样一个妹妹。
  管家公司派来的阿姨跟两人打完招呼,就去准备晚餐了,茶茶难得来一趟,于是跟着书诺,到画室看她最近画的图。
  简直惊为天人。
  她的压克力厚彩画,让沉香茶非常震撼。他找不到足以形容的词汇,只知道书诺已经是个艺术家。
  「这一幅……有名字吗?」茶茶指着一张群青色漩涡图问。
  「冬风。」书诺轻声回答。那张画了好几个月,到最近才完成。
  「这个呢?」大面积凌乱交迭的浓郁色块,意味与型态不明,但是很有力量,完全想像不到是小小的书诺画的。
  「嗯……还没有命名。」那张是在初夜后不久开始画,并根据她与雾生的体验逐渐发展的,她也不晓得会变成什么样貌,所以无法取名。
  「还没画完?」茶茶问道。
  「是的。」
  「那么,能让我拍几张冬风的照片吗?」书诺的画,给了沉香茶一些想法。
  「当然可以。」
  ◇ ◇ ◇
  即使有心跟女同学建立友谊,但没有改变的契机,而且思春期男生们的热情也是一大阻碍,只要他们兴致勃勃的围绕书诺,女生就是觉得讨厌。
  孤独的高中生活继续着,书诺越来越沉默,没有叶太太,雾生又忙,无法照顾到她,钟点管家阿姨只是负责做事,也不会额外关心她,于是她经常专注埋头画图,完全忘记维持正常进食。
  希湛总是在她来访时尽量投喂,她还是瘦了下去,甚至到让人担心的程度。
  雾生当然也察觉到书诺不对劲。
  所以他留住了又想钻进画室的书诺谈话。
  「诺,你应该固定吃饭。」雾生问过钟点阿姨,得知她老是沉迷画图,不太吃晚餐。
  「我只是有时忘记晚餐。」午餐她大致都有吃。
  「……」男人几分无奈,几分担忧。
  自从他开始拥抱她,虽然她从不拒绝,日常相处其实感觉得到被她疏远了。
  他得到方书诺,却失去小诺。
  她不像以前那样在乎方雾生这个人。
  当他理解到这点时,心里莫名不太愉快。
  是他着魔地想要拥有她,也做好了因此被她怨恨的觉悟,岂料在她平静接受后,雾生才发现自己不能容许,她把他排拒在外。
  该怎么与书诺沟通?行事一向干净俐落的男人,为了个十六岁少女,反反覆覆,迟疑不决。
  「这个周六我们出门走走吧。」实在想不到什么好办法,他只能各种尝试,希望松动她心防。
  「好的,叔叔。」书诺笑眯眯答应了雾生的邀约。
  他抱住消瘦的女孩,觉得她轻到快要从手中飞走……
  ◇ ◇ ◇
  算来这是他们相遇后的第叁个秋天。
  充满灵气的小女孩长成靡丽近妖的少女,举手投足都是难以言喻的风情。
  他的蔷薇,被他的孽欲浇灌,绽放的姿态异常诱惑而且病态。
  其实他很喜欢她这个模样。
  如同方桐画的黄金囚笼,无论花开得多么美,除了看守花儿的野兽以外,没人可以碰触得到。
  他就是霸占她的那头兽。
  方书诺的一切,要命般吸引着他,教他宁愿堕落也要拥抱。
  是否得到了她,消解了欲望,就不会继续饥渴?
  然而做了以后才晓得,原来他所有的假设,在她身上并不适用。
  他既亢奋又迷失,已不清楚到底真正要她的什么,只知道无止尽的不满足。
  还想拥有更多的她,想要她回应他的疯狂,不管是讨厌或怨恨,都比貌似只会顺从的娃娃好。
  别毫不在乎他的需索,任他享用她的身体,心却犹如隔了千山万水,始终触摸不到她真实的一面……
  雾生试图一层层剖析自己,可惜拆解开来依然晦暗纷乱。唯一能肯定的是,他正在往未知的境界越陷越深,而且没法阻止。
  ◇ ◇ ◇
  为了讨好女孩,男人带她去写生。
  一早出门,开了近2小时的车,来到一处山与海互相辉映的岬角。四野满布菅芒花,随着海风如稻穗晃荡,明明怒放得盛大辉煌,却又带着秋色的孤寂寥落,美得充满诗意。
  通往这个秘密景点的小路不容易开,知道的人也少,于是群山环绕的岬角上,只有男人与女孩存在。
  被眼前景色感动,书诺蓝黑大眼变得明亮,不再雾气缭绕,她很快布置好画架,拿起炭笔画素描。
  男人抱臂站在一旁看她。
  海风扬起她的浏海,清澈目光直直望着远方,手中画笔快速地滑过纸面,沉浸在她的领域,彻底无视雾生。
  又是这样。
  当她开始画画,就忘了一切。
  他压抑着被她忽略的不愉,保持静默,挑了附近一颗大石坐下,拿平板看工作的报表。直到将近中午,方雾生才开口叫她收拾东西,要准时带她去吃饭。
  书诺闻言立即乖巧把画具整理好,交给雾生收进后车箱。
  午餐是在山中一间无菜单餐厅,主人很大气圈了一整片坡地,包厢的落地窗外就是蓊郁森林,环境非常幽静舒适。
  料理也十分精致可口,但她吃得很少,一下子就饱了。
  「诺,你最近很奇怪,要谈谈吗?」
  餐后饮品送了上来,是菊花茶,几片金黄花瓣在玻璃杯中浮沉,相当好看。雾生大手握着茶杯,琥珀色眼眸锐利盯着书诺,直接问道。
  「叔叔?」
  「别装傻。」她一遇到不想回答的事,就会摆出天真的表情。他的女孩很会骗人。他知道。
  「我……」她微笑答道。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啊。」
  被她拒绝了。
  男人举杯缓缓啜饮甘冽的热茶,却感到苦涩。
  「你实在变得太瘦了。」他可以接受书诺不沟通,但不能由她任性。 「你应该好好照顾自己,否则我会请人来特别管理你。」
  书诺依然笑着答应,丝毫不为雾生的严厉感到生气或委屈。
  方雾生拿她没办法,只能静观其变了。
  ******
  小魔女要开始虐叔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