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节
  为的自然是困住沈襄。
  沈襄此刻不得不感慨,安颜可真是恨毒了她,就算自己已经半死不活的样子了,也一定要拼着让她死,给她垫背……
  沈襄不知该说她执着还是疯狂。
  这一系列思考活动都只发生在一瞬间,沈襄脚下半分不停,朝着自己感受到的阵法灵力最弱的地方奔去。安颜被她抗在背上,一路颠簸,不停地吐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沈襄蒙着头,一路狂奔。
  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黑沉如墨,沈襄知道这是安颜的灵力越来越不足了,心里生上几分急切,想要尽快逃出去。
  ‘闫青’一直笑着看沈襄的动作。
  沈襄能清楚感受到她的目光,像是猎人看着挣扎的猎物那种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感觉,犹如实质般扎在她背上。
  沈襄可不想死在这里。
  她想活。
  她还没有报仇。
  她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小弟弟小妹妹。
  她还没有和穆冉轩一起。
  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她现在不能死。
  她一定要逃出去。
  她拼了命地奔跑,急促的风打在脸上刀割一般疼,呼吸的空气都是一阵阵的冷,两条腿没了知觉,只是机械地用力,快一点,再快一点。
  “结束了。”
  ‘闫青’微笑着,向前走了一步,举起了手,“哎,真是舍不得呢。每次要亲手毁掉一件还没有张开的艺术品的时候,总是这样惋惜。不过,为了我的大事,也只能放弃这一点小爱好了。沈襄,你放心,我会把你放在我的珍藏馆里面的,你好好的去吧。”
  沈襄只觉得一股威势排山倒海般压下来,让她喘不过气,骨头也在一寸寸地被压缩起来,整个人似乎被一个巨大的苍蝇拍按进了地里,可以清晰听到卡尺的骨裂声。
  沈襄尚且如此,她背上的安颜更是难受。
  安颜其实已经半晕过去了,但是此刻因极度痛苦,不禁痛苦的呻吟起来:“爸爸,救我,爸爸不要……”
  “爸爸,我是你的女儿啊……”
  “爸爸,我不想死,”
  “爸爸……你可以救我的。”
  ……
  安颜在最后几乎是痛苦的尖叫了,声音嘶鸣得像是来自地狱,让人听见就忍不住头皮发麻,可饶是如此,‘闫青’也没有半分动容,只是微笑着加重力道。
  “乖女儿,再忍一忍,忍一忍就不痛了。”
  声音温柔,似乎真的是一个在温柔安慰女儿的父亲,可是事实是,他是那样一个施暴者,对象正是他那可怜的女儿。
  沈襄被威压逼得动弹不得。
  “走吧,我送你们最后一程。”‘闫青’微笑着,举起了手。一股灰白色的光团在她手里聚集,变大,散发着让人觉得恐怖的气息。
  沈襄拔腿想跑,可腿像陷在泥里一样。
  她动不了。
  ‘闫青’微笑着,举起了光团,砸向了沈襄。
  沈襄眼睁睁地看着那光团在自己面前不断变大,变大,再变大,最后只剩下一团耀眼的白光,发出灼的人生疼的高温。而她,只来得及将安颜挡在自己身前。
  ☆、150 她要活
  她要死了吗。
  沈襄恍恍惚惚,脑海只此一个念头来回响。曾经,她那样笃定,上天既然给她一次重来的机会,定然不会薄待于她。
  闫家,她定要灭。
  可是,她还做得到吗?
  上辈子父母皆遭惨死,她被闫家虏获,生不如死四五年,幽闭于空间,不得见人几十载,其中苦楚几人可知。还有为她耗尽毕生功力,只为送她重获一生的师傅……
  这一切,她竟要如此辜负吗?
  她不愿意。
  沈襄眼睁睁看那白光愈来愈盛,犹如刺目白日,灼得人眼前白芒一片,竟似目盲。她眼睛刺痛如火烧,凄然落泪,痛苦不堪。
  她闭上眼,却无可抵挡。
  死神已扬起了镰刀,遮天蔽日,朝她狞笑。
  沈襄却不肯认命。
  闫家!
  闫家!
  闫家!
  凭什么!
  她要活!
  她不要死!
  她盯住白光。赤白光团后头依稀印出‘闫青’的脸,神情自若,依旧美得让人窒息,但冷漠至极,如做着一件极其稀疏平常的事。
  沈襄忽然笑了。
  她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她在‘闫青’眼里的地位。
  她乃一介蝼蚁,‘闫青’抬抬手,便可将她覆灭。若不是因沈襄这名号,‘闫青’甚至不会向她投上一个眼神。
  可是,凭什么?
  她沈襄重活一世,可不是为这般被人践踏的。
  她要活。
  她不要死。
  如果活不成,她也定要让她死的那人后悔。
  沈襄打出生来,骨头就硬。在闫家几年磋磨中,她更在胸口攒了一股气,凭这股气,她活下来,逃进空间,数十载幽闭。
  她要得是一个公道。
  闫家,必须死。
  她从未想过,闫家会有如此强大的人。上一世,她接触到的闫家只是其中冰山一角。其中多少秘辛,并不是她可知的。
  今日之祸,她从未曾料得。
  沈襄漫漫想着,
  这一刻似乎极长。
  分明那光束已到沈襄眼前,咫尺之遥,顷刻间便要爆炸,但沈襄却走马灯般忆起她的一切过去,前世十几年已然模糊,唯独最后几年的苦楚搅荡沉淀,表面记忆已浮起散去,留下一把黑黝黝暗沙般的毒,苦到喉干。
  她不甘心。
  她想起无数次,在幽冷地牢里,她被铁链锁住四肢,失血过多,陷入昏迷,混无知觉,直至被人用盐水浇醒,放开她的手链脚链,将她踩在脚下。直至此时此刻,她仍清楚记得,那些人鞋上哄哄然的臭味,冰冷黏湿的鞋底,地牢微弱白光下,那一张张犹如罗刹狞笑的脸,还有那畅快至极的笑声。
  他们生割她的肉。
  他们打断她的骨。
  他们啐了她的血。
  他们用通红烙铁戳上她的脸,刺啦一声后,伴随她的惨叫,是他们高兴欣赏血肉被烧焦的场面后,发出令人作呕的大笑。
  他们热爱这游戏,每日一次,乐此不疲。
  一次次,她以为她会死。可最后,在无数幽长阴冷难捱的梦过后,她都活过来了。
  他们吊住她的命。
  他们不让她死。
  她足足活了四年七个月。
  曾经,她想死。但,他们不让她死。现在她不想死,可他们又要她死。
  凭什么。
  凭什么她的人生要让他们决定。
  凭什么这些人就可以这样轻轻松松杀掉她,不费吹灰之力。
  她不服。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她可以看见闫青慢慢接近,不断放大的脸,如慢放的电影胶片,连微微扬起的嘴角都一清二楚。
  她看着闫青,无比平静。
  她可以清楚听到安颜因惊恐发出的刺耳尖叫。这声音似乎是人类可以达到的音量分贝的极致,让人听着都想哭。安颜还在发抖,恐惧得发抖,连带着她也晃动。
  可是,她都不在乎。
  她仿佛置身事外。
  沈襄觉得,她似乎站在高处,静静俯视,看着这一切,如同一场无声的闹剧。就在此刻,她望着‘闫青’脸上永远带着的微笑,忽然恶心。
  她有一种作呕的冲动。
  这个人,似乎习惯于如此自大,到以为自己可以轻易决定他人命运的地步。诚然,他实力足够强。可沈襄却不愿意做被他决定命运的人。
  她恨极了这微笑。
  她要毁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