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宋清明一阵头皮发麻。
  那个老头,只有他自己能看到。
  大白天的见鬼就够惊悚了,现在这份惊悚竟还要他独自承担。
  过了许久他才镇定下来,拉着司尘走到角落里,用只有他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司尘,人要是遇到鬼压床了,该怎么办?
  司尘说道:鬼压床很好解决啊,将鬼赶走或驱除就行了等一下,宋公子的意思不会是
  说着,司尘回头看向瘫在床上的程老爷。
  见他一点就透,宋清明心里─阵欣慰。
  司尘皱着眉收回视线:可我什么都没看到,也没感觉到程老爷被什么东西压着啊?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能看到?!宋清明有些崩溃地说道。
  司尘摸着下巴,思忖片刻后喃喃道:果然如我所想,宋公子绝非常人。
  宋清明更急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重点是现在该怎么办!
  司尘:宋公子说得对,那我用符咒
  别!别用!宋清明连忙制止他:若是你的符没画好,搞不好会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司尘摸着下巴点头:有道理,我再想想
  趁司尘思索的片刻,宋清明回头又看了一眼,这一眼看得他心肝俱颤。
  他僵硬地将头转回来:司尘,我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
  司尘十分单纯地露出笑脸:当然是好消息!
  宋清明:好消息是,那只鬼从程老爷身上下来了。
  司尘:太好了!那坏消息呢?
  宋清明咽了下口水:坏消息是那只鬼他现在就站在我们身后。
  司尘一惊,反应十分迅速,立刻挽剑回身刺去,可断剑碰到厉鬼之前,那鬼便化作一团黑烟消散。
  屋内响起厉鬼粗粝的声音:不能听、不能说、不能动,这样的滋味,你们也尝尝吧!
  黑色的烟雾弥漫开,充满了整个房间,可司尘似乎看不到这些,视线茫然地扫视着四周。
  下一瞬,一团黑烟飞速冲向司尘。
  宋清明回想着曾在书上看到的八卦方位,急忙喊道:司尘,坎位!
  闻言,司尘凝神转身,断剑直直刺向身后。
  那柄剑虽然断了,可剑意还在,破旧的断剑上散发着锋利的冷意,司尘的剑用得很漂亮,准确地刺中那团黑雾后,便听见厉鬼痛地闷哼一声。
  还来不及高兴,另一边又飞出一团黑烟。
  司尘看不见,宋清明只好在一旁帮他指明方位。
  开始二人还配合得很好,那厉鬼不断被司尘刺中,但不见有变弱的趋势,随着时间流逝,司尘却逐渐体力不支,出剑明显变慢了很多。
  他额头布满汗水,再次转身刺中黑烟后,沉声说道:宋公子,看来是我低估了程家的情况,这不是你我二人合力便能对付的东西,趁我还能拖住一段时间,你快从这里逃出去。
  宋清明咬牙说道:现在说这话有什么用,我就是从这里逃出去,外面还有旁的鬼等着我,与其我自己逃跑,还不如和你待在一起安全。
  司尘:可我快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
  正说着,一团巨大的黑烟倏地从司尘头顶落下。
  宋清明根本来不及喊出方位,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以为这次一定完蛋了时,司尘腰间的玉佩再次飞出光亮,阻挡住黑烟的落下。
  司尘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觉到此刻自己的头顶,有两股力量在互相抗衡。
  微弱的光亮正在拼死阻挡黑烟伤害司尘。
  宋清明想起之前听到的那个声音。
  求求你,拦住司尘。
  那道白光便是声音的主人?!
  来不及消化此事,那道微弱的白光眼便有些支撑不住了。
  就在宋清明焦急该怎么办时,另一个庞大的黑色身影倏地撞破窗户,冲了进来,矫健的身姿高高跃起,一口将半空中抗衡的黑雾和自光全部吞入腹中。
  速度之快,完全是宋清明用肉眼无法捕捉的。
  等黑影落在地面时,宋清明这才看清,那是一头体形巨大的黑豹,只怕站起来的个子比他还要高。
  宋清明和司尘皆是咋舌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黑豹。
  司尘:豹
  因为太过震惊,司尘连话都不能说完整了。
  宋清明挤出一抹笑。
  他觉得自己很淡定,经历了这么多事,他已经学会看见什么都能坦然笑出来了。
  结果─张嘴
  介似个爆鸡啦,煤蛇摸可惊鸭哒!
  司尘回头看向他,满脸问号。
  二人正试着弄清这黑豹是从哪里来的时,黑豹突然干呕起来,良久又从嘴里将刚刚吞下去的白光吐出来,白光急忙飞回到司尘的玉佩中,紧接着黑豹的身体便迅速缩小,没一会儿,就变成了一只小黑猫。
  宋清明用力揉了揉眼睛看去。
  这不是他拣的那只猫吗?
  黑猫歪着脑袋甜甜的喵了一声,然后小跑向宋清明,模样看起来十分开心,到他面前时,抬脚一跳,跃进他的怀中。
  宋清明稳稳地接住它,将它抱在怀中,呆愣地问道:你怎么这么厉害,不会真的是
  未等他说完,一旁的司尘冷声打断他的话:宋公子,快将这猫放下。
  宋清明看过去,发现司尘正用断剑指着他。
  你做什么?!他诧异地问道。
  司尘回道:之前都只是匆匆一瞥,我未曾发现,现在此物一靠近,我才感觉到它身上有极其不祥的气息。
  听了此话,宋清明连忙将黑猫抱紧,侧过身挡住司尘看黑猫的视线:难不成你也觉得黑猫都是邪物?
  司尘想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
  话还没说完,屋外传来轰隆─声雷鸣。
  那声音震耳欲聋,将二人吸引到窗口向外看去。
  黑压压的乌云压下来,遮天蔽日似是巨石压顶,让人喘不上气,狂风大作,恨不得将整个程家大宅连根拔起。
  差一个,还差一个
  不见池中荷花片片,只见水中人头连连
  孤坟难耐凄凉,再寻几人一起下葬!
  空中飘荡着无数声音,男男女女,怨毒凄愤,听得人骨头都打颤。
  看着屋外的情景,谢钰不由皱起眉来,下意识喃喃开口说道:看来是有人在背后动手脚,催动此处的煞提前完成。
  他说完半响,才蓦地发觉,一股冷意慢慢攀上背脊。
  谢钰仰起猫脑袋,刚好和头顶宋清明鄙夷的视线对上。
  谢!钰!宋清明咬牙切齿地叫出他名字。
  谢钰僵在宋清明怀中。
  刚刚他过于专注外面的事情,才会一时失误开了口。
  别说死了的这几百年,就算是活着的时候,谢钰也从未被吓得冒过冷汗,眼下他却感觉自己浑身都是冷汗。
  谢钰:清、清明,我其实
  宋清明直接把手往司尘面前一伸:司尘,把你的断剑借我一用,我要客客气气地送我这位财主上路了。
  司尘十分痛快地将剑放进宋清明手中。
  见宋清明真的生气了,谢钰立即换上委屈的表情:清明,你听我解释,我遇到了一些麻烦,才不得不变成这副模样,本来昨日想和你说清的,可、可你突然对我那样,我就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他还特意强调了那样两个字。
  司尘在一旁听得起劲,连忙追问:那样是哪样?
  宋清明的脸顿时像野火燎了草原,一把将谢钰按在怀中,堵住他的嘴,然后转头看向司尘,红着脸转移开话题:现在重要的是,外面这些东西我们该怎么办!!
  谢钰的猫脑袋从他怀中用力蹭出,看向司尘:我可以破煞,不过画阵需要费些时间,需你先来帮我画阵。
  看着窗外越来越黑的乌云,以及不时劈落下来的惊雷,司尘用力一咬牙:好!听你的,画什么阵?
  谢钰严肃说道:听说过血煞阵吗?
  司尘:血煞阵?这可是凶阵!
  谢钰冷声道:对,就是要以煞制煞。
  最后一笔完成时,司尘的脸色已经变得苍白。
  为了画血煞阵,他将十个手指都割破了。
  宋清明有些奇怪地问道:为什么只能用司尘的血画阵?我的不行吗?
  谢钰抬头认真说道:当然不行,我不想让你把手割破。
  宋清明:就这个原因?!
  谢钰点了点猫脑袋。
  似是听到他们的话,司尘腰间的玉佩亮了亮,好像在表达不满。
  司尘也听到他们的话,笑着说道:没关系的,我偶尔也会割破手指画符。
  谢钰从宋清明怀中跳下来,落地的瞬间,恢复了自己的模样,走进阵中后,沉声说道:司尘,你来护阵,若是有人干扰,便是拼上性命也要阻止。
  司尘用力点头。
  然后谢钰看向宋清明。
  宋清明还以为谢钰是要对自己说什么,可谢钰的视线却又看转向了他身后的阴烛宝典上。
  你要他死,我要他活,虽目的不同,但到底都不想有人伤害他的,所以我护不住他时,你来护住他。
  说完,谢钰便盘腿坐下,将两个手掌皆割破按在地面上,鲜红的血蜿蜒流出,脸上的痕迹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地面开始隐隐震颤起来。
  宋清明不解地转头,看向身后的宝典。
  谢玉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又让他死又让他活的?
  他越发觉得糊涂,怎么他周围多了这么多谜语人,总是说些奇怪的话。
  正想着,他腰后又是一阵刺痛,周遭的风也越来越大,有石子飞来打在宋清明身上,才让他保持住清醒。
  半空中盘旋的杀气之中想起一个阴冷的声音:就凭你也想破我的煞?
  谢钰眸底一片清冷:与其向我挑衅,不如认真护好你的煞。
  话音一落下,谢钰整个人便被煞气罩住,宋清明在看不到谢钰的身影。
  不知血煞阵中是什么情形,宋清明一阵焦急,将右臂挡在眼前想阻隔一些飞石,费力地向谢钰的方向走了两步。
  可头顶金光突然乍现,宋清明都来不及反抗,人便被宝典吸了进去。
  前两次进入书中,看到的都是作祟鬼魂的故事,宋清明以为这次也会一样,看见程家大宅中的这些作祟鬼魂。
  天空雾蒙蒙,不见天光,绵绵细雨,如银针飘落。
  一家驿站的门口,站了一位容貌英俊,不荀言笑的男子,此刻正眸色阴郁地望着天空,似是有些厌烦这场雨。
  宋清明认真回忆一番,自己好像从未见过此人。
  没一会儿,驿站打杂的走出来,对那男子说道:客官,不如进来避避雨吧。
  男子摇头,冷声拒绝:不必了。
  宋清明一惊,这声音听着甚是耳熟。
  未等他细想,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撑伞走到驿站前。
  一身道袍,眉清目秀,身后背了一柄破日的剑。
  这、这不是司尘吗?!
  作者有话要说: 碎碎念:我来帮宋清明先生翻译下他大舌头的那句话。就是个豹子啦,没什么可惊讶的。然后是接下来的这个小故事,以免发生意外,提醒一下小道士是受。
  第三十五章 错相见
  他们的初遇,是在陆浮玉最讨厌的雨天。
  小道士站在他面前,将遮在头顶的伞递过来:给你。
  陆浮玉皱起眉头。
  雨水落在小道士的肩头,胭湿出一片阴影,小道士却全然不知的模样。
  我瞧见公子站在屋檐下许久,也不肯进驿站避雨,想来是厌极了下雨,又有要紧事急着走,既然有要紧事,那便不要再等了,拿着我的伞走吧。
  说话时,小道士的脸上挂着明艳艳的笑意,和这场阴沉的雨格格不入。
  陆浮玉眸色阴沉地看着他,刚想开口拒绝,小道士就将手中的伞硬塞进他手中,然后转身跑进淅沥的雨中,又转过身笑着朝男子挥手。
  伞你不用还的,相见即有缘,伞送你了。
  他怔怔地看着小道士跑远。
  其实小道士猜错了,他没有什么要紧事,而是要到泗梁的一家私塾教书,就算晚个半月也没关系,他只是不喜欢驿站内的吵闹,才会倔强地不进去。
  小道士那没头脑的善意,很蠢。
  陆浮玉看着手中的伞半晌,最后还是撑起,走进雨中
  本以为再不会相见,却没想小雨转眼变成狂风暴雨,一把小伞根本支撑不住前行,陆浮玉不得不跑进一间破庙中避避。
  刚收好伞,便听见小道士的声音:我们又见面了,还真是有缘!
  陆浮玉冷漠地瞥过去,什么也没说,走到角落里坐下。
  被他无视,小道士的热情也没见半点消减:我生好火了,公子来这边坐啊,这里暖和。
  陆浮玉合上眼睛,不理会他。
  小道士这才闭了嘴巴。
  窗外暴雨不肯歇,破庙内却静谧无声,不知过了多久,陆浮玉听到有人悄声靠近,立刻绷紧背脊提防起来。
  可那人只是停在他身前,就没再靠近,而是摆弄起其他东西。
  最终陆浮玉按捺不住好奇心睁开了眼睛,看见小道士正蹲在他身前,在拢好的一堆小木枝上费力地生着火。
  见他醒了,小道士不好意思地说道:吵醒你了?我想帮你生个火,你若是这样睡了,会生病的。
  陆浮玉的眉心又皱起来,良久沉声道:不用生火,我不需要。
  小道士惊喜地抬头:生个火也不费力,你什么都不用做,都交给我就好,对了,我叫司尘,不知公子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