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秋羽气得不轻,挣脱开罗宋的阻拦,“你说得容易,知道阵法怎么布么?你可以,有本事你来布一个!”
  第21章 又见夺舍
  半个时辰后,秋羽垂头耷脑走到客栈一角蹲下,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
  就在刚刚的斗法赛上,以阵相会,魏宁和以势如破竹的姿态,压制得秋羽毫无还手之力,仅仅过一刻功夫,胜负已然分明。
  他,阵法宗师姜傅离唯一的徒弟,天资卓绝,三岁修习布阵之道,十五岁同辈之中再无对手,如今,竟在凡间一个小镇上,败给一个凡人。
  罗宋看看老神自在的魏宁和,再看看与魏宁和形影不离的苏隽,犹豫了一下,拱手道:“恭喜魏兄赢得胜利。大师兄,弟子想去看看秋羽……”
  苏隽沉声道:“告诉他,下次不可再莽撞。”
  罗宋忙点头表示受教,“谢大师兄教诲,弟子省得。”此次确是他们做的不对,遇事慌乱,不够周全,难怪大师兄生气。
  几个衍花宗弟子跟苏隽请示,也跟了过去,安慰受挫的秋羽。
  “不是你的错”、“不要放在心上”、“这点小挫折就让它过去”、“魏大师乃大师兄结拜兄弟,岂是那没本事的凡人,输了不怪你”……
  魏宁和耳力向来好,略听了两耳朵,嘴角抽搐地对苏隽道:“他多大年纪,怎么跟个小屁孩似的,经历小小失败还需要人安抚。”
  苏隽:“秋家如今就他一根独苗,难免娇惯了些,养了一身娇纵性子,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这孩子有口无心,品行不坏。”
  魏宁和眯眼:“怪不得。”怪不得上辈子那样任性,五十多岁的男人,做起事来我行我素。
  苏隽走来,揉揉魏宁和头发,道:“阿宁,方才你若用全力,秋羽撑不过三息。”
  “慧眼如炬!被你看出来了,真不好意思。”魏宁和竖起大拇指。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仍然笑嘻嘻。好歹活了快两百年,她还不至于欺压一个晚辈。前世花孔雀那仇她早已清算,不至于积压到这辈子。
  魏宁和将苏隽手扒拉掉,阵盘随手扔他手上。
  斗一场法,精力消耗不少,魏宁和有些饿了。她不假思索,拉过苏隽的袖子,手伸进去就要掏出点东西。
  秋羽不知何时转的头,这一幕落入他眼中,顿时将沮丧抛诸脑后,指着半个身子趴在大师兄身上的魏宁和,羞怒大喊:“魏宁和,你在干什么?”
  “你没看到?我在掏苏隽的小仓库,对了你饿不饿?”
  魏宁和已经扒拉出不少东西,大多是药材、药材、药材,脸都绿了。苏隽拿药当饭吃么。
  秋羽正要说,被苏隽横了一眼,顿时收住声。还是罗宋解释:“大师兄辟谷多年,身上大约是没准备吃用之物。”
  “是么。”魏宁和不置可否,苏隽在师门辟不辟谷她不知道,但是在魏水村,他却是每天下厨的。
  掏了一柱□□夫,总算取出个能吃的糕点。还不是一个,而是一箱,一箱的桃花酥!
  魏宁和愣住,苏隽何时喜欢了这个?
  秉着有东西大家分享的原则,魏宁和捎带出一包桃花酥,递给苏隽一包,“吃吧,吃完好干活。”
  苏隽接过,拆开外层油纸,优雅地放入口中。
  魏宁和笑笑说:“他们方才还说你早已辟谷,我还以为你当真不食人间烟火。”
  苏隽轻笑,“吃吧。”
  围坐秋羽身旁的修士张大嘴巴。
  魏宁和吃完桃花酥,拍拍手,眼珠一转,注意力放到客栈内,一行衍花宗修士此刻被当成苦力,按照阵图布置她画好的防护阵。
  地下客栈财大气粗,房顶天花板上镶嵌了数不清的夜明珠,将四周照得亮堂堂的恍若白昼。房子中央,立一尊三人来高的金砂沙漏,看时间,已至戌时三刻。
  戌时三刻?
  魏宁和眼皮突兀跳动一下,招来一修士问:“邪祟作恶,通常是何时来着?”
  “子时。”
  魏宁和眉头蹙起。
  苏隽接过阵盘,放回袖里乾坤中,徐步走到魏宁和身边,“时间不多了,布阵吧。”
  魏宁和坐在衍花宗一众修士中间,摊开阵图,为他们分配工作。
  “我不服,他们都去守阵,凭什么我要当苦力?”秋羽听到魏宁和给自己分配的任务,脸都绿了。
  堂堂阵师做外门弟子才干的活,传出去他脸还要不要了。
  魏宁和嗤笑:“怎么,你不服?”
  秋羽:“不能换点其他的,我是阵师。你别太过——”正要反驳,就见大师兄静静看着他。
  糟糕!根据以往经验,大师兄在谁身上停留的时间越多,就说明谁要越倒霉。秋羽也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缩起脖子道:“……我我我……听魏大师的安排。”说罢灰溜溜走到一边拖东西,干起活来比谁都勤快。
  早知如此刚才干什么去了。魏宁和毫不客气指使秋羽:“好好干,别偷懒。东边墙跟底下那个阵旗拔掉,没发现屋子里气流不畅吗,当初要再往东一点就成凶宅了。”
  秋羽忍气吞声,罗宋默默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莫生气。魏大师刀子嘴豆腐心,她虽然批评你的阵法,却也在指正你啊。”
  秋羽老样子快被气昏了,磨牙道:“我……明白。”
  罗宋摇摇头,看这样子可不像明白啊。也不知怎的,这两人一见面就针锋相对,活似上辈子结了仇。
  魏宁和从苏隽袖子里摸出一副罗盘,沿着地下客栈转悠,边转边探测方位。走到客栈门口,被一道看不见的东西阻碍,再不能往前一步。便明白此处便是地底客栈出入口。邪祟不得进,凡人不得出,提防室外鬼,保护室内人。
  伸手碰了碰,“这阵法不错。”
  秋羽恰好路过,直起腰背哼了一声:“那是,也不看看我师傅是谁。”
  魏宁和:“你师傅是谁?”
  “你……我……我真是脑子进水了才跟你说话,没见识!”秋羽捂着胸口快到昏倒。这家伙肯定故意的,故意戏弄自己。整个东山海域的阵师都知道师傅大名,这家伙居然没听说过,居然没听过!
  魏宁和:“……”天地良心,这回真的冤枉,她是真的不知道。
  苏隽传音入密:“他师傅是衍花宗宗主姜傅离,阵法宗师。阵师一行修士大多将其视为榜样。”
  “嗯?居然是他。”魏宁和惊讶不已。
  衍圣宗宗主姜傅离,可是一位传奇人物:据说,这位宗主当年来自凡间,父亲早逝,家中穷苦,与病弱母亲相依为命。因为某种机缘得知仙门存在,便毅然带上老母亲到仙门求药,歪打误撞被发现身怀上等灵根,由此被收入衍花宗,前途一度坦荡光明。
  只是后来,不知怎么,他灵根被毁,筋络堵塞,从一个前程远大的修士,骤然沦落为凡人,姜傅离从此失踪,仙门中人唏嘘不已。
  谁也没想到,姜傅离十年后再度归来,再出场已是阵法大师。在仙魔大战中屡立奇功,直接被宗主收为入室弟子,后来,继承衍花宗宗主之位。
  从凡人,到前途无量法修,再根骨废弃,转修阵术,成就如今的宗师,人生跌岩起伏,起起落落起起。
  仙门之中,没谁经历比他更奇。
  姜傅离一度是魏宁和的榜样,时刻激励自己前行。直到后来遇见花孔雀,以一人之力赢得魏宁和对整个衍花宗的避之不及。
  “唉,可惜。”那样好的一个人,怎么就收了花孔雀为徒弟。
  苏隽轻笑了声,道:“阵法布置完毕,听候大师指示。”
  魏宁和噗呲笑出声:“好,就等着邪魔自投罗网了。”
  有些衍花宗弟子习惯了秋羽师兄的阵法,突然换成另外一个人,还是个凡人,就没多大信心:“魏大师,这真能阻止夺舍邪魔?”
  魏宁和目光扫过客栈,眯眼道:“不确定哦。”
  这一番话,令好不容易松懈片刻的修士们再度神经紧绷。
  秋羽爆炸,压低声音吼:“不确定?!”
  罗宋虽看不出门道,却相信大师兄不会拿凡人的命当作儿戏。急忙拉住师弟,“魏小兄弟心里定然有成算,再说了还有大师兄。”
  苏隽回头,客栈内凡人自动退后。他沉声道:“守夜。”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比魏宁和长篇大论威慑力还足。衍花宗凌乱的队伍迅速排列好,守阵的守阵,守夜的守夜。
  天色渐渐暗沉,地下客栈二楼,天谕镇中百姓忍着惊惧,团团靠拢一起,很多人已经极度疲倦,却还是不肯睡。
  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脑袋没忍住磕了磕,身旁母亲当即抽过去一大耳刮,厉声道:“不许睡!”
  小男孩头被扇得歪过去,睁大对乌黑眼睛,满眼可怖红血丝,声音低弱,宛若奄奄一息的小猫崽:“阿娘,好困啊……让我睡会吧,就一会,一小会儿……”
  母亲捂住嘴,死死憋住哭声,仍有抽泣从手掌中颤巍巍泄露:“乖宝……乖啊,再忍忍。”
  一旁有人恐惧不堪,也疲惫到了极点:“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我真的撑不住了……”
  可是不能睡,不能比别人先睡。昨日先睡过去的,今天躺在棺材里。今晚若撑不住睡去,明天躺在哪里都不知道。
  精神恍惚的百姓甚至怀疑楼下那群修士。
  口口声声说保护他们,可为什么仍有人每日不明不白死去?
  他们有没有尽心尽力?
  自己快累死了,快折腾死了,这种日子何时到头啊……
  一楼,灯火通明。
  随着夜色渐深,修士们握紧了手中法器。
  客栈外,一声夜枭尖叫声突兀穿透客栈,原本有些疲惫的修士骤然清醒,拔剑凝神。
  “来了,它来了。”罗宋脸色发白,竭力镇定下来,传音入密让所有弟子戒备。
  修士们紧握手中法器,等待邪魔出现。
  一柱香、两柱香、三炷香……众人望着门的方向,耐心等候,可不知为何,今夜的门毫无动静。
  罗宋脸色发白:“怕就怕这种,邪魔藏于普通凡人体内兴风作浪。”
  正戒备,二楼突兀传出一声惊悚尖叫。
  “啊!!!”
  “砰!”修士们迅速赶往二楼房间,也顾不得仪态不仪态的了,一脚便踹开门。
  还是来迟一步,房间内灯火苍白,只见一穿白衣的男尸躺倒在房间正中央,已经没有了气息。诡异的是,他们拿出搜魂铃却毫无动静。说明,死者魂魄已散,原地留下的,只有一个空荡荡躯壳。
  房间内的天谕镇百姓崩溃不已,群情激愤:
  “救命!救命!仙人求您了救救大家吧!”
  “又死一个,下一个是不是轮到我们了?!”
  “我说你们这群修士能不能靠点谱啊!”
  魏宁和走过去,轻嗅了下尸体周围残留的魂魄碎片,看向苏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