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贺衍晟,你知道的贺先生这三个字在我心中并没有贺衍晟的地位高。”
  聪明如他,又怎么会听不出凌奕话中的意思呢!可他现在不想当那个完美到无可挑剔的贺先生,他只想做一回贺衍晟,做一回只属于钟梓汐丈夫的贺衍晟。
  “是吗?可在那之前我首先是贺先生。”
  凌奕对于贺衍晟的话似乎并不在意,转过头看向一旁的茶杯,状似无意的说道“这普洱不错,我记得她一直喜欢。”
  贺衍晟顺着他的神色看向一旁的普洱,暖意替代了些许的愠怒,整个人也柔和了不少。
  普洱,是啊!钟梓汐喜欢普洱,这丫头对普洱好像有一种特别的执拗,不管在什么地方点的茶都是这一种。
  后来尽管她早已不在身边,水色雅苑却少不了普洱茶。
  茶为国饮,好茶者众,懂茶者寡,尤其懂普洱者更寡。
  鲁迅曾在《喝茶》中说道“有好茶喝,会喝好茶,是一种‘清福’,不过要享受这种‘清福’。要懂它的清淡、甘甜、苦涩、厚重、柔和、力度、更有其感悟。
  不仅仅“从来佳茗似佳人,它更像百态人生。”
  第九章 往事撕开的伤痕
  原来贺衍晟以为钟梓汐想要的这种‘清福’,他是给的起的。直到后来发生的一切,他才明白一向自诩为无往不胜的贺衍晟有多么的渺小。
  贺衍晟的手慢慢收回,整个人的冷意也收回了不少,直起身子却显得异常的落寞孤单。
  凌奕深深叹息,笑着对旁边一脸紧张的两人说道“一会送一壶普洱去书房,泡浓一些。”
  站在旁边的两人脑袋点的和小鸡啄米似的,他们现在只希望这两位大神一般的人物不要发生冲突,否则都不知道该怎么站队该劝谁。
  “贺先生,我们去书房谈,可以吗?”
  贺衍晟盯着凌奕看了半天,没点头也没摇头转身向电梯处走去。
  凌奕知道他这是同意了,连忙拿着文件夹跟了上去。
  书房内贺衍晟负手而立,站在窗台下,一片朦胧的月光笼罩在他的身上忽明忽暗。
  屋内只点了一盏微弱的灯光,清浅淡然,灯光拉着他的影子在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清寂。
  刚挑战了贺衍晟的权威,其实现在的凌奕心里也不是太有底。
  思索片刻到底该用一种怎样的方式,才能把他想要说的话说完在既不会挑战了大boss的权威又能合理的劝解某人,真是一个不容易的活。
  “那个,我。”
  “抱歉,我刚刚情绪不稳。”
  凌奕没想到贺衍晟一上来会说这样的话,在他心里贺衍晟一直是一种很特别的存在,是老板也是朋友。
  他对贺衍晟是源自心底的信服,这种信服不仅仅来自于他精准的眼光和狠戾的处事原则,更是这个人的存在和他独特的人格魅力。
  “说吧!既然不想让我看那就直接说吧!”
  凌奕掐不准这个样子的贺衍晟到底在想什么,他整个人逆着光让人捉摸不透他的神情。
  烟灰系原本就冷,放在贺衍晟的身上不该用冷来形容,应该用禁欲来表达。一个男人若是对自己都能如此狠,更何况是别人呢?
  凌奕正默哀着自己未来的处境,难道这一次就像一年前的那样腥风血雨,他知道贺衍晟在发泄也在自我折磨。两边都是最亲的人,他作为一个调剂品站在两方中间才是最难的。
  母亲的无言紧逼,而钟梓汐的昏迷不醒则是勾起贺衍晟心底残忍因子的源头!
  一年之前不管是直接还是以间接形式存在伤害过她的人,都以一种极其惨烈的方式消失。
  那这一次呢?这一次的这笔账要怎么算?该怎么算?能怎么算?
  贺衍晟直接打断了凌奕的纠结,能让凌奕反复思量不开口的,贺衍晟心中多少都猜到了一些。
  “凌奕说吧!你知道的,就算你不说我终究还是会知道。”贺衍晟转过身径直的看向凌奕手中的文件夹,笑的一脸无所谓。
  凌奕知道贺衍晟这一次是发了狠的,他的表情越是玩味越是漫不经心,就证明他心里越愤怒。
  喜形于色也是需要资本的,恰好他就有这样的资本。
  凌奕理了理思路迅速恢复到往常不带一点私人情绪的状态,开启了他的报告,而这一篇汇报注定是凌奕调查的最认真总结的最难的一次,同样也是贺衍晟听的最心酸也是最心疼的一次。
  “贺先生根据我的调查,情况是这个样子的。当年钟毅先生为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女也就是钟毓和钟梓汐女士准备了一笔信托基金,这笔基金被分为两种。一种是开放式一种是封闭式,其中开放式的基金有两亿非开放式是五亿。”
  作为一个玩资本投资的男人,贺衍晟对于这样一种信托模式并不陌生。
  很多有钱人和真正的百年家族对于子女的未来和人生的规范都会有一个合理的安排,无疑信托基金就是最保险的一种。
  子女保障信托基金“一般指由信托委托人(即父母、长辈或子女本人)和信托受托人(即信托机构)签订信托合同。委托人将财产(一般为金钱)转入受托人信托账户。”
  “再由受托人依约管理运用,透过信托机构专业管理及信托规划的功能,定期或不定期给付信托财产予受益人(子女),作为其养护、教育及创业之用,以确保其未来生活。”
  一连串熟悉的规章制度和名词解释在贺衍晟脑海中快速划过,书房里凌奕的声音干净的不带一丝情绪的汇报。
  “钟老先生对于这两种形式的信托基金分别作了如下安排,开放式的有两亿存续时间是20年也就是每个月可领取的收益基金是833万;而非开放式有五亿,存续时间同为20年可以一次性取走也可以作为分期去领。”
  贺衍晟听着凌奕的汇报,脑海中不自觉的浮现出老爷子的身影,父母之爱子则为计而深远。
  也是,钟老爷子当年在商界的威名占据多年不曾削减,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宠爱有加从不要求女儿子袭父业。
  当年钟徐两家的世纪婚礼轰动全城,有人说是联姻也有人说是门当户对佳偶天成。
  两家不开亲则以,开亲则是一家。
  后来钟氏与徐氏合并,而钟老爷子唯一的要求就是“将来不管钟氏发展成什么样,只有它的继承人钟毓女士要求,任何时间即可单独出来。在此期间钟氏始终作为独立存在,不解体,不完全融合。”
  在这种情况下,他仍能做到留着一手。难怪爷爷不止一次的在他面前表示过对这位老爷子的赞赏,两人私下里交往虽不密切,心底的惺惺相惜与敬意一直都是存在的。
  “钟氏破产,钟毓女士救治无效身亡,这笔信托基金自然而然就落在了钟梓汐身上。当年钟梓汐回国之后联系了所在的信托机构,无论是开放式还是封闭式的资金她都无法一次性取出来。”
  “她只能取出开始收益的第一年也就是一千万,取出这笔钱之后,她买下了uk的版权和一块场地。而你母亲贺夫人也就是尹萧萧女士,据说是在你的授意之下同期高价买走了版权和那一块场地,利用低价竞争让钟梓汐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将钟毓留给她的那套房子都抵了出去。”
  贺衍晟的眼眸微寒,心底的沉闷不停地抽动疼的他有种握不住的缥缈,不断下沉。
  贺衍晟单手支撑在桌子上,试图用支撑点来缓解那股强烈的空洞和慌张,面色肃穆。
  他一直觉得她狠心,狠心的不要孩子,不要他。
  他的母亲这个世界上原本该是他最亲近的人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呢?她也是母亲啊!为人妻为人母,就算是为了贺家,所谓的为他好。
  赶尽杀绝这种事情,是怎么下得去手的。那个女人不是别人是他贺衍晟的此生最爱,更是他孙儿的母亲,是她该伸以援手也该尽职守护的责任和义务。
  贺衍晟强忍的眼眶下一片猩红,巨大的心疼感充斥着五脏六腑无时不在叫嚣着他作为丈夫的失职!
  从认识钟梓汐以来,钟毓对钟梓汐而言意味着什么,他怎会不清楚。那是她母亲留给她最后可以思念的地方,在钟梓汐心中那不是一个住处而是心灵的庇护所。
  其实那一天最痛的那个人不是贺衍晟,也不是救治无效的钟毓,是钟梓汐。
  那一天钟梓汐失去了母亲钟毓,憎恨作为丈夫的贺衍晟,偏偏老天爷像是打了个盹和她开了一场玩笑一般,那一天她的腹中被告知拥有了一个不该存在的小生命。
  有些生命已消亡,有些生命在成长,新生命的存在注定会取代逝去的老生命。
  那一刻钟梓汐有多崩溃,贺衍晟是亲眼见证过来的。
  曾经他一直不明白明明他们都有了孩子,为了孩子她难道不该好好的活着,作为母亲她不该对孩子的人生负责,原先他以为她是不爱他们的孩子才能做到如此决绝。
  今晚贺衍晟似乎有些懂了,懂得钟梓汐对他想爱不能爱的无奈,懂得她对孩子想留不能留的愧疚,懂得她对母亲想忠不能忠的自责。
  一夕之间所有的支撑点迅速破灭,甚至连母亲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如今她就离他很近,近的贺衍晟用点力就能够得着。
  世界上有一千种等待,最好的那一种,叫做来日可期。
  曾经的贺衍晟想不管前方的路有多苦,只要走的方向正确,不管多么崎岖不平,都比站在原地要接近幸福。
  如今他开始胆怯,眼前的这些证据像极了无言的控诉。
  凌奕知道这个时候的贺衍晟不需要安慰,相反他需要的是真相,是清醒。
  “而信托基金有一门最大的弊端,尽管委托人那里有一笔巨款但钟梓汐却无权使用。所以,所以那一个月……”
  贺衍晟接过凌奕的话,一字一句的吐出。那些话语横亘在喉咙里,每多说一个字就疼的噬骨。
  “所以那一个月她该有多难,她怕冷,怕黑,怕孤单。凌奕你知道吗?我现在都不敢想那一个月她是怎么过来的,到底该有多么的无助!”
  从前有那么多人对贺衍晟说过,他们说。
  “贺衍晟这个人吶!年年岁岁前程似锦,万事胜意未来可期。可凌奕你知道吗?贺衍晟想要的从来就不是自己的平安喜乐,没有钟梓汐的夜晚平安喜乐于他来说不过是万籁俱寂。”
  第十章 抚养权?贺太太!
  凌奕看着面前清新俊逸的男子掩面而泣,他放纵自己的哭声在这样一个清寂幽静的夜晚与之交相呼应。
  凌奕贴心的不再出声,恰到好处的不打扰是一个合格下属该有的修养,也是一个朋友应给的空间和关怀!
  贺衍晟的气场和风雅是有目共睹的,凌奕从没想过有生之年他能见到像贺衍晟这样的男人哭,居然哭的这般惊艳。
  都说“有一种爱情叫相濡以沫,却厌倦到终老;有一种痛苦是相忘于江湖,却怀恋到哭泣。一个温柔了时光,一个惊艳了岁月;爱的早,爱的深,都不如一切刚刚好。”
  凌奕不知道贺衍晟和钟梓汐属于哪一种,但心底总莫名有种信任他们一定是刚刚好。
  贺衍晟情绪收的很快,喉咙间那抹暗哑的声音终归还是出卖了他,即使如此无情之中依旧带着一抹致命的诱惑。
  “还有什么消息吗?”
  凌奕思忖了片刻,他知道身为特助汇报的首要标准就是捡重点,然后事无巨细。而今天他不仅擅自颠倒顺序,关于这个重点到现在他还在想到底该不该说,要怎么说。
  他犹豫的这一瞬就看见贺衍晟走到了他面前,凌奕看着面前的贺衍晟。好像两人之间的身高差也不是很明显,心想怎么就觉得这么有压力呢?
  “不方便说?”
  “不是。”
  “不好说?”
  “不是。”
  “不能说?”
  “也不是,就算不能说刚刚不也说了这么多。”
  “那就说吧!”
  “好。”反应过来的凌奕爆了一句粗口“我靠,贺衍晟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忘给劳资挖坑。”
  “说吧,既然都已经说了,那就事无巨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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