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 可我偏要勉强呢
  云烟听到这里,缓缓放下了支着额头的手,慢慢坐直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低声喃喃道:“可是,仅仅是有爱,还是不够的啊。”
  爱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以支撑起一个人一生,但有时候,却又可以轻易摧毁一个人的一生,成为那个人一生挥之不去的梦魇。
  季宵寒表情纹丝不动,道:“是,仅仅只是有爱不够的,有时候,爱反而会是一种束缚,一种负累,虽然尘机从来都不在我面前提到这些,但我知道,他其实一直都很想念他的父母的,但是……没有机会了。”
  云烟也猜到了。
  父亲饿死,母亲病重,这是一个死局,况且,任何一个母亲,如果不是生命垂危,恐怕也不是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孩子的。
  所以,傅尘机的母亲,应该也不在了。
  果然,就听见季宵寒道:“尘机再大一点的时候,回去找过他的母亲,但已经去得太晚了,那时候,他母亲已经不在了,因为实在太穷,连下葬的钱都没有,是村上人筹钱,为她母亲简单置办了一副棺木,草草下葬了,即使如此,也总算是有了一处坟茔,可供活人凭吊,寄托哀思的。”
  云烟揉了揉眉心,道:“其实,这世上真的有许多事情,是不论我们努力,都无能为力的,尽力了,就不要勉强了。”
  季宵寒却道:“可我偏要勉强呢?”
  云烟揉眉心的手一僵,抬头望着季宵寒,道:“偏要勉强,也未必会有好结果,与其那么痛苦,不如自己学会放手。”
  季宵寒道:“如果人人都是这样,那这世上,岂不是太多薄情寡义之人?”
  这一句话,从季宵寒口中说出来,云烟总觉得哪里有点什么不对劲,可她望着季宵寒,只是叹了一口气,道:“很久以前,我也一直都以为自己无所不能,只要是我想做的,就没有做不到的,只要是我想要救的人,我就可以一定救得活,可是……”
  云烟低低的轻笑了一,道:“你也看见了,我其实谁都救不了,一个人,要是连自己都救不了,还谈什么去拯救他人?”
  拯救苍生?
  现在想起来,自己年少时候竟说过这样的话,就觉得格外讽刺,也格外可笑。
  学医是为了救人,救苍生,但把她逼至绝境,让她生不如死的,就是她亲手救过的那些所谓苍生啊!
  季宵寒摇了摇头,道:“你做到了。”
  云烟道:“做到了吗?”
  季宵寒认真的点了下头,道:“天赐,是你救回来的,两次。”
  天赐吗?
  如果今天不是恰好碰到了那个人,那个人放了他们一马,他们谁能保证,能从那个道观里活着出来?
  就算是傅尘机带人赶到了,那些黑蛇可都不是吃素的,没人敢保证,他们就一定能活得下来,世上许多事,大多都是如此。
  云烟不想再跟他争辩什么,摆了摆手,脸上已经露出深深的疲倦,她道;“我们不说这个了,谈点别的吧,比如,明天就是阿离姐跟那位纪总的订婚宴了,你准备好要送什么礼了吗?”
  顿了顿,她又小声道:“那位纪总的姓氏,听起来跟你差不多,到时候两个人见了面,别人要怎么分辨叫的是哪一位啊?”
  季宵寒看了她一眼,语气有点无奈,道:“我们只是去参加人家订婚宴,并不会太长时间站在一起,不熟悉的人打招呼,我也不会理会,你不用担心这个,不过……”
  云烟道:“不过什么?”
  季宵寒道:“你真的要去?”
  金厌离曾经差一点变成她的嫂子,当初云翳跟金厌离在一起之后,金厌离也一直都对她很好,母亲去世之后,云烟就再也没得到过来自女性长辈的关爱呵护,因此,很长一时间里,金厌离对云烟来说,其实就是如母亲一样的存在。
  况且,金厌离也一直都做得很好,对她也十分宠爱,所以,当初金家出事之后,她也抑郁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那时候,云烟做梦都想金厌离能够活着回来,但真的到了这一天,却一切都完全变了。
  云烟疲倦的点了下头,道:“怎么说呢,就算她没跟哥哥在一起,但……也还是希望她能遇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恩爱一生。”
  季宵寒道:“礼物早已经准备好了,你如果到时候不想去,我派人把礼物送过去就是了。”
  云烟道:“嗯。”
  两个人又说了一堆无关紧要的话,云烟实在是困倦到了极点,听着季宵寒说话,听着听着,竟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
  再睁开眼时,云烟已经回到床上,除了季宵寒,没人敢抱她回来。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洗漱完了,先去看了一下天赐。
  天赐高烧已经退了,人也已经醒了,看上去也很正常,但对于一些事却是记不起来了,比如他的身世,比如他之前居住的道观,他竟然都忘了。
  傅尘机万分紧张,又怕吓到天赐,小声道:“……嫂子,这孩子什么情况啊?真的烧傻了吗?这么可爱的娃娃……”
  他昨晚上一夜都没睡,眼睛底下一片青色,下巴上连胡茬儿都冒出来了,脸青面黑,看上去又苍白又憔悴,这会儿却什么都顾不上,只想着天赐。
  云烟道:“他身体没有任何问题,意识也很清楚,那些记忆对他来说,忘了也好。”
  傅尘机一颗心顿时悬了起来,不确定的道:“你说真的?他……真的没问题?”
  云烟摇了摇头,道:“真的没有,唯一的问题就是,等下要怎么跟他说的身份,这个事,就由你们两个男人来解决,我不插手。”
  她其实不太喜欢小孩子,又麻烦,又闹腾,还要哄,稍不如意就要哭了,她实在不想太接近。
  傅尘机手指微微卷了一下,然后语气刻板又心虚的道:“那……不然就说,他是我儿子,以后我来带他,可以吗?”
  他看到天赐,就像看见年幼时候的自己,无父无母,无人疼爱,所以,他想要保护天赐,就像当初,他被别人保护一样。
  季宵寒说过,他被抛弃是因为爱,所以,他这一生,都当是为爱而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