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谢亦原本准备慢慢来,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真心,尽量把工作在白天完成,实在不行也是留到后半夜,绝不压缩减少两人的相处时间,这样即使妻子恢复了记忆,应该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决绝地提出离婚了。
  然而,刚才的海鲜一事让他忽然意识到,想要挽回这段婚姻,光有行动是不够的,还需要两人间的交流,要不然这么你藏我猜的,迟早会重蹈覆辙,所以才对董桑说出了那样一番话。
  不要藏着心事来让他猜,他猜不准,也害怕去猜,把喜欢的、讨厌的、想要的、不想要的都说出来,他会用最认真的态度去对待她说出来的每一句话,永远都不会笑话她。
  因为她啊,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心爱的人。
  第25章
  董桑不知道她在出事前曾经和谢亦提过离婚, 自然也不知道这番话背后的深意, 听他这么说,还以为是在单纯感慨她的性格,有些不好意思地微红了脸, 小声回答道:“我以后会尽力改正的……”
  谢亦看出她的窘迫, 有心想解释不是她以为的那样, 他没有抱怨嫌弃她的意思, 但又不好把话说破, 只能以一笑应之, 把她火锅里的东西又捞出来一点,放到她的碗里:“好了,不说这些了, 快吃吧, 再不吃东西都要被煮烂了,当心烫。”
  “嗯……”
  这一顿火锅吃得可谓是一波三折,好在最后的结果是令人满意的,这家餐厅的汤底和配菜都很符合董桑的口味,甚至就连酱料都像是专门按照她的偏好调制似的,又香又醇,怪不得谢亦说她失忆前最喜欢来这里, 简直就像是为她量身定做的一样。
  等回到家里,时间已经过了下午两点半,这是董桑醒来以后第一次回家,从车子驶入小区门口开始, 她就开始四处张望,一个是感到好奇,想知道她住的地方是什么样的,另外一个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唤起一点记忆,毕竟这是她住了——
  对了,她在这里住了多久来着?
  “两年多,三年不到一点。”谢亦这么回答她的询问,“我是在毕业之后住进来的,那个时候你已经和我交往了,又正好大四实习,学校里没有课,就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了。等你毕业之后,我们又结婚了,就一直住到了现在。”
  “原来如此。”董桑点点头,看来她在这里住的时间不算太长,恐怕找不到多少——
  等一下。
  她在这里住了差不多三年的时光,其中一年是她毕业之前住的,剩下来的两年是她毕业之后的,而她和谢亦结婚才过了两年,也就是说……她一毕业就和谢亦结婚了?
  不是吧,这么迅速?
  董桑有点不敢相信,连忙询问谢亦:“那个……我想问一下,我是什么时候和你结婚的?”
  “毕业之后。”
  “我知道,我想问的是毕业后多久?是半年还是一年这种。”她说,未免谢亦继续误会,又加了一句,“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是在哪一天?”把问题精准到了日期上。
  听见“结婚纪念日”这几个字,谢亦心中一跳,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几秒,才微紧着嗓音开口:“怎么忽然想到问这个了?”
  “就是忽然想起来,所以才问一下你的。”董桑说,见他这态度似乎有点不对劲,就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了,难道你忘记我们什么时候结婚的了吗?”
  “没有。”谢亦立刻答道,“8月12号,这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董桑没有在意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只把重点放在了日期上面:“八月十二?是我毕业那一年的八月十二,还是我毕业后第二年的?”
  “你毕业那一年。”
  毕业那年!
  也就是说,她在毕业后只过了一个月就嫁给了谢亦?
  董桑震惊不已,万万没想到她才结束了学生生涯,就飞快地嫁人成为了人.妻,中间仅仅隔了一个半月,这速度未免也太快了一点吧?
  她就那么恨嫁?还是说谢亦太受欢迎,她怕给人抢了,所以赶紧定下来敲章归属?
  ……总觉得无论是哪一种,都好丢人啊……
  不不不,她要对自己有信心,想急着结婚的人未必是她,也有可能是谢亦太喜欢她,迫不及待地想把她娶回家,所以一等她毕业就拉着她去结婚了。没错,一定是这样!
  想到这里,她就问道:“这个日子是谁提出来的?为什么要在8月12号这一天结婚?”
  她专注地盯着谢亦,生怕对方吐出一个“你”字,连周围的小区风景也忘了继续观看,一心等待着回答。
  谢亦却以为她是对这个日期感到疑惑,解释道:“这是我和你生日的中心天数,原本我是想定在国庆的,但你说太没有新意了,不如取我们俩生日的中位数,又有意义,又和七夕相近,也不怕忘记,就定在了这一天。”
  董桑:“……”
  原来真的是她提出来的……她这是把倒追和反求婚都一手包办了?
  幸好理由听得过去,不是她想的什么恨嫁或者害怕之流,而是要在有纪念意义的这一天结婚,勉勉强强也算是能说得通吧。
  不过问题又来了,日期是死的,年份是活的,为什么他们要在她毕业那一年的八月十二结婚,而不是在她毕业后第二年的八月十二结婚呢?
  嗯……
  董桑拒绝去思考这个问题。
  话说回来,8月12号……总觉得这个日期好熟悉,是在哪里听到或者看到过吗?还是说,因为这是她和谢亦的结婚纪念日,所以即使她失忆了,心底也还残存着一点微末的印象?
  但这样就又有新的问题了,她醒来以后对谢亦没有印象,对他们的过去没有印象,唯独对她哥哥和这个结婚日期有印象,难道在她心里,家庭才是第一位的?身为亲人的哥哥和组成家庭的日期远比身为爱人的谢亦重要得多?
  唔……虽然也不是说不通,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谈话间,谢亦已经把车行驶进了地下车库,董桑跟着他下车来到电梯等候区间,一边默记着路线,一边转头四顾,看周围建造得宽敞明亮,装修得也是气派豪华,比她在医院那看到的要高出好几个等级,一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模样,就有些好奇地问道:“这是哪里?我们住在什么地方?”
  “雪湖别畔。”谢亦说,“这是小区的名字,我们住在清茗苑,六区叁号楼,第六层。”
  董桑:“??”
  什么畔什么苑什么号什么层?
  “不、不好意思,我有些没记住。”她讪笑道,“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谢亦安抚一笑:“没关系,雪湖别畔是这周围一整片地方的名字,你记不住也不要紧,只要知道我们家是住在清茗苑六区叁号楼的就可以了,至于楼层,和区号是一个数字,六楼,很好记住。”
  “你等等,我先记下来。”董桑掏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准备打字,免得她自己一个人出去后找不到回家的路,那就尴尬了。“雪湖——雪是哪个雪?”
  “我来吧。”谢亦拿过她的手机,在上面输入一行地址后还给她,“其实你不用记这么仔细的,等回到家后定个位,记个具体的楼层数就行,以后回来都可以跟着导航走。”
  这一点董桑倒是真没有想到,看来失忆还是给她在生活方面带来了一定的影响,不过既然写都写了,记下来也不错,就接过手机看了一眼,见上面写着“雪湖别畔,清茗苑,六区,叁号楼,六层”,没有写具体的房间号,就问道:“怎么没写门牌号?第六层应该有好几户人家吧,我们住在哪一户?”
  谢亦愣了一下,回答道:“没有,这里的房子都是一整层一整层地卖的,就是第六层,没有具体户数,要说有也是一号,不用专门去记。”
  董桑:“???”
  是她听错了,还是事实就是那样,他们家住在一整个六层?
  “你……你买下了一整层?”她有些结结巴巴地问道,想起在来的路上看见路边广告牌上写的“创新低房价,限时只要六万六一平方”,心神就忍不住一阵颤动,“现在当警察的工资都这么高了吗?三年就能买下一个楼层了?”
  那她岂不是个小富婆了?
  “当然不是。”谢亦失笑,“这是我爷爷送给我的,作为我毕业的礼物。我才刚工作三年,哪有钱买房啊,又不是什么高薪的工作。”
  一番话让董桑又是失落又是惊讶,失落的是他身为特警队长都没什么钱,那她这个小民警就更不用说了,惊讶的是他爷爷出手之阔绰,随手就送给了孙子一套房,还是高档住宅小区的一整层,这是什么神仙爷爷。
  她哥还说他们家没钱,比不上他二十分之一的资产,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没钱都能对孙子这么大方,也没见有钱二十倍的他送可亲可爱的妹妹一点什么东西……
  正当董桑在心里腹诽的时候,电梯“叮”的一声轻响,到达了负一层,她跟着谢亦走进去,看他摁下六楼的按键,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问道:“那这个家里就我和你两个人住吗?没有其他人?你……爷爷他们住在哪里?”
  她本来想问“你爸妈和爷爷他们住在哪里”,但怕谢亦和自己一样,也有什么亲人在此之前去世了,问起来会让他想起伤心往事,就把前面几个字吞下了,又想到他们已经结婚,一直“你爷爷”、“你爷爷”地说不礼貌也不亲近,就把“你”字也去掉了,让他好回答一点。
  果然,谢亦道:“爷爷他现在退休了,在森林公园那边的度假区疗养,爸住在东紫阁,这里暂时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住。”只说了两个亲人,没有说其他人的下落。
  “你爸他一个人住?”董桑小心翼翼地询问。
  他不说那些七大姑八大姨的住处还可以说是没有必要,但连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提及,就有点说不过去了。要么就是他的父母离婚了,要么就是……
  “嗯。”谢亦先是平静地应了一声,接着就像是恍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看向她道,“对了,我还没跟你说过这些事情,本来是想和你讲的,但总是有别的事情临时打岔,然后就忘记了,不好意思。”
  正说着,电梯到达六楼,轻响一声打开了门,他带着董桑走出电梯,一边拿钥匙开门回家,一边和她说明他的家庭情况。
  原来,谢亦的母亲早逝,又因为父亲工作忙碌,爷爷身居要职,都分不出心思来照顾他,就由姥姥抚养长大,等到他九岁那年姥姥去世,姑姑又接手了照顾他的事情,一直到他上初中之后,姑父一家因为工作举家搬迁去了云州,才转由保姆阿姨来照顾。
  不过那时他已经上了寄宿学校,也有了一定的自理能力,有没有人照顾对他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等读了高中、上了大学时更是如此。他就这么一个人生活着,直到遇到董桑,和她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才结束了这场孤舟之旅。
  第26章
  听了谢亦的这番讲述, 董桑在了解了他过往人生的同时, 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住院这半个月以来,除了他在工作方面的同事下属之外,她就没有见过他的什么亲戚长辈, 她还以为是他的亲人不在新京, 或者和她父母一样都早早去世了, 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爷爷身体不好, 老毛病犯得厉害, 虽然在人前一副身强体健的模样, 但其实照顾他的护工在私底下偷偷告诉过我,说他在夜里要起来好几次,很难睡得着安稳觉。我怕他担心你, 就没有把你住院失忆的事告诉他, 想着等你病好了之后再一起去看望他。”
  谢亦继续在那边说着,末了,把目光移到董桑的脸上,略带有征询意味地问了一声:“可以吗?”
  “当然可以。”董桑不假思索地应道,“作为小辈,本来就需要常常去探望长辈,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就是……你爷爷他对我印象怎么样?”
  虽然她已经不记得谢亦的爷爷是什么人了, 但能一出手就送一套房子,还住在度假区疗养院里的,肯定不是什么等闲之辈,这种老人家对孙媳妇的要求一般都很高, 她这既不聪明也不贴心的,只有一张脸勉强能看看,能讨得到对方的欢心吗?
  “放心吧,我爷爷他对你印象很好,特别喜欢你。”谢亦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当下笑道,“以前只要我能抽空过去看他,他就很心满意足了,自从我带着你去过一次之后,再见到我一个人去,他就不肯给我笑脸了,非要让我把你也喊过来,说是和我讲话没劲,和你聊天才有意思。”
  “那就好。”董桑先是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悬紧了心,有些紧张地问道,“他都和我聊些什么?”可别是什么诗词歌赋之类的,她可不确定那些东西会不会被作为常识保留下来,万一一个不巧忘了,到时候对着长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那多尴尬。
  “没什么特定的内容,都是想到哪里说哪里,我的事情,你的事情,他在疗养院里见到的人和事,还有你家那边的风俗传统等等,什么都聊一点。和我以前跟他讲的差不多,但我爷爷他就是喜欢你,也不知道为什么。”
  谢亦一边说,一边领着董桑走进客厅,带她到沙发边上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让她先喝着休息一会儿,就把手里拎着的袋子放到茶几上面,准备收拾里面的东西。
  见状,董桑连忙起身道:“还是我来吧,不用麻烦你了。”在医院时她就一直受着他的照顾,那时还可以用她是病人来当做借口,现在都出院回家了,怎么还好意思再继续坐享其成,尤其袋子里装的还都是她住院的衣物用品,就算他不介意,她也会嫌弃自己的。
  “没事。”谢亦微微一笑,“你才刚刚出院,需要静养,这种事我来做就行了,你坐在一边休息就好。”
  “那怎么行。”董桑不肯听他的,“就算是骨折的人也需要一定的运动来复健,我又不是残疾了,这种小事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
  “桑桑,我们是夫妻,你对我不用这么客气的。”
  “对啊,所以我来帮你嘛。”董桑从善如流地改了话头,既然他不想和她分得这么清楚,那就一起来好了,“夫妻之间一起做事,效率肯定要快一些。”
  果然,听了这话,谢亦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不出声地微笑了一下,就和她一起分门别类,把东西放到了该放的地方,顺便带她在家里转了一圈,把几个主要的房间都介绍了一遍,其中就包括有他们两人居住的卧房。
  董桑一一看了,发现这个家和她想象得大差不离,虽然走的是现代简约的风格,但在细枝末节上布置得却很温馨舒适,比如餐桌上铺着的格子桌布,客厅墙面上挂着的字画,阳台一角放置着的多肉花架,无一不透露着房屋主人对这里的精心爱护,让人打心底感到温暖。
  尤其是卧室,暖色系的墙纸、海蓝色系的床褥、外棉里纱的双层窗帘,无论是布置还是色调都合乎她的审美喜好,简直就像是量身打造的一间卧房,让她在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就喜欢上了。
  不过也说不准,这里是她和谢亦的卧室,说不定就是婚后的她一点一点改造来的,毕竟房间里和房间外的风格相差有点大。
  而且……
  环顾着房间四周,董桑心头逐渐涌起一股奇怪的情感,像是甜蜜,又像是惆怅。
  甜蜜容易理解,毕竟这里是她和谢亦睡觉的地方,一定发生过许多难忘的事情,但惆怅就有点奇怪了,不是说她和谢亦这两年就一定得恩恩爱爱,没有过一点摩擦的时候,可这摩擦得大到什么地步,才能让失忆的她都留下印象,以至于一来到这就心生惆怅?
  当然,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是这里对她来说一定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要不然不会有这种复杂的心情出现。
  这么想着,董桑更加仔细地观察起周围的一切,期望能看到什么印象深刻的东西来刺激一下她的记忆,余光瞥见床头柜上立着一个相框,就走过去拿了起来,低头一看,发现里面放的是她和谢亦的结婚照片。
  照片里的她穿着婚纱、戴着花环地坐在碧草地上,同样身着婚服的谢亦从背后环抱住她,两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甜蜜的笑容,远处是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还有几根杨柳枝条从上方垂落下来,构成了一幅美好的画面。
  在看到这张照片的一瞬间,董桑心头就迅速涌起了一股潮水,不再是刚才的甜蜜惆怅交织,而是满满的幸福之感,像被琼浆甘露灌溉了心田,让她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一旁的谢亦见了,就走到她的身旁,也低头跟着看了一眼,笑道:“这是结婚那天姑姑给我们拍的外景照,本来你是戴着头纱的,但不小心被乔乔扯坏了,就临时用了花环代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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