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很想忽略慕希雅的话,可她到底还是听清了,她的意思是要自己出面去结束与宋天铭的那种不正当的关系。还要她给他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让他彻底死心。
  感觉到时机已成熟,慕希雅突然挤出几滴泪,悲愤道:“想想吧!当年我是怎么救的你,为了救你,我甚至感染肺炎在医院里住了半个月。想想吧!如果那时候我够自私,现在我还需要这么低声下气的来求你?人都是有良心的,苏恋,你的良心呢?在哪里?”
  良心?她的良心在哪里?
  从未像现在这般希望自己的良心真的被狗吃了,如果她没有良心,慕希雅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声泪俱下地指责自己?如果她没有良心,她还会无数次地拒绝宋天铭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
  很想笑,但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苏恋一直都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她从未想过要跟慕希雅争,如今,既然已经把人家激到连当年的救命之恩都抬出来了,再不给人家面子是不是也不太合适?
  吸了吸鼻水,苏恋不怎么淑女地抹了把脸上的泪,痛快道:“好,我答应你,杨妃这个角色如果冯导真的肯用我,我接。”
  “接下角色后,你会跟宋天铭告别的对不对?”
  摇了摇头,苏恋拒绝道:“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我和他本就已经结束了。”
  “我觉得,你还是跟他告别一下比较好。”
  她刻意强调的口吻,还有故意加深的微笑,让苏恋没来由地心慌,抬起满是泪雾的双眸,苏恋并不太确定地问:“你想让我跟他说什么?”
  “你那么聪明,难道还要我教?”
  “……”
  慕希雅没有真的说出她的要求,可苏恋就是又听懂了。她怎么总在这样的时候‘掉链子’,不该听的听见了,不该懂的懂得了,那么接下来,她就只能按着她的要求去做么?
  看清她的反应,慕希雅露出胜利的微笑,一字一顿地强调:“我会感激你的。”说完这话,慕希雅优雅地端起她面前早已冷掉的咖啡,慢慢地啜饮着。
  苏恋眯着眼,模模糊糊地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这个女人啊!真的很美,甚至连她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样的美,只是,这样完美的女人,心机为何这样地深沉?
  所以,前面所说都只是前奏,这才是真正的交换条件,逼她接受一个自己并不太稀罕的角色,而要她付出一个永不相侵的承诺为代价。慕希雅,她就是这样一种人,有如传说中的曼陀罗,代表着不可预知的黑暗与未来。
  那天晚上,苏恋很晚都没有睡,一个人坐在阳台喝闷酒。最后莫菲菲实在看不下去,便跑到阳台跟她讲道理,讲着讲着,苏恋就哭了,而且是那种很伤心的哭法,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她哭着说:“菲菲,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也知道我和二少不适合,可是,我一直在努力忘记他不是吗?可是,想忘又忘不掉我有什么办法?我有努力让自己离他远一点的,你都看到的不是吗?是我还做的不够多吗?为什么他们还总是要逼我做这样那样不喜欢的事?”
  “我知道慕希雅要什么,我也知道我必须这么做。可是,心很痛,很痛很痛呀!你有试过这种感觉吗?明明喜欢的东西,只能说不喜欢,明明想要的东西,只能说不要,是我不要就可以的吗?不是啊,不是这样的,他来找过我的,他也跟我说他喜欢我,他喜欢我啊!真相原来是这样……”苏恋已不记得自己喝了多少酒,但她确实已醉到开始迷迷糊糊,她拉着莫菲菲又是哭又是叫的,模样好不疯狂。
  轻拍着她的背,莫菲菲叹息道:“小恋,不要说了,我懂的。”
  “你不懂,你们都不懂!你们以为我成天嘻嘻哈哈的就不会痛了不是吗?你们以为放弃就只是说一句话那么简单了不是吗?所有人都清醒着,就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还在发傻,我不是傻,我不是傻,我只是太有良心了,太有良心了你懂不懂?”
  “懂,懂,我懂的,所以,我们先进去吧!别闹了,楼上楼上听到要骂人了。”
  苏恋的大嗓门终于还是吵到了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邻居,有几家突然就亮起了灯,叫嚣着她们再吵下去就要到物业去投诉。莫菲菲瘸着一条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她拖进门,一进门,苏恋就吐了,吐得满地都是呕吐物。
  她就那样趴在自己的呕吐物里,继续哭骂着:“宋天铭有什么了不起,他就是个屁,我为什么一定要喜欢他?我不喜欢他,一点也不喜欢。”
  “可是,难道出让的爱情就能让人感觉到幸福?难道他和慕希雅之间就真的没有问题,要是这样,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结婚?让我不要做第三者,可是,她嫁给他不就完事了?他们结婚了我还有什么机会?她不嫁,还不让我插足,这是什么道理,啊呸!”
  醉得太厉害,苏恋说话的时候已经完全分不清主次,她颠三倒四地骂着,赖在地上不肯走,看着她那幅狼狈的模样,莫菲菲也心疼得陪着她哭:“小恋,你醉了,别说了好不好?”
  “不好,我难受死了,难受死了。”
  心里像有一团火,烧得她难受,她只想解脱。所以,她又冲动地跳了起来,直接冲上阳台要跳下去,莫菲菲当时便慌了,拖住她的腰急得单脚跳着嚎,嚎着嚎着,她突然发现苏恋趴在阳台上一动不动了。心一慌,莫菲菲赶紧翻过她来就掐人中,掐着掐着,却见苏恋流着眼泪咯咯一下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她突然睁开了眼,对着已经彻底傻掉的莫菲菲说:“别闹我,我要睡觉。”
  然后,她扔下已经抓狂的莫菲菲就真的睡着了,而且,一觉香甜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苏恋在满身臭味中醒来,她捏着鼻子进了浴室,冲完淋浴的时候,她便已做出了人生之中第二个最重要的选择(第一个是决定回苏家的那一次)。在彻底与往事划清界线之前,她要最后再见宋天铭一面,把话说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好让他彻底对自己死心。
  既然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那就让她‘潇洒’一次,也让宋二少那家伙尝尝什么是拒绝,什么是被甩。
  高高兴兴给宋天铭打电话,只是对方的声音一传来,苏恋就有些想打退堂鼓,好在莫菲菲一直坐在她对面用恶狼般的眼神盯着她,为防被揍她也只能硬着头皮将‘潇洒’坚持到底。
  “没想到,你会主动给我打电话。”
  “……”
  他的声音透着些淡淡的惊喜,苏恋对着手机,却突然间说不出话。
  “有事吗?”
  “……”
  “你打电话过来,不是只为了让我一个人自说自话吧?小恋,你还在吗?”他小心翼翼的情绪,渐渐感染了苏恋,明明喉头干涩,可她还是学着他的口吻,也同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宋天铭,今天晚上你有空吗?”
  “要开个会,所以会很晚,介意吗?”
  这个答案显然比她预料中要好,苏恋长舒了一口气,轻声道:“没关系,我也会忙到比较晚,不过,我今天买了午夜场的电影票,你和我一起看吗?”
  “我和你?就我们俩?”
  宋天铭问到这里的时候,苏恋对着手机傻傻地点了点头,点过之后,似乎又想到他根本看不见,于是又补充道:“对,就我们俩。”
  “几点?”
  “晚上十一点四十五的,你们公司附近的金逸影城,直接到电影院碰头怎么样?”在给他打电话前,苏恋已经在网站上搜索了一下今天的电影场次和片名,本来是想选个他喜欢看的科幻片,可最后她却还是选择了自己最爱的悲情片。以往,她总是迁就着他的口味,这最后一次,就让他迁就一下自己好了。
  “你为什么想请我看电影?”
  “你以前也请过我看不是吗?所以,我想请回来。”
  再不愿提前的过去也是过去,其实,他也仅仅请自己看过一次电影。还是在她被他的球撞伤了鼻梁之后补偿的一次,可她就是执着地认为,那就是他和她的第一次约会,还在这六年的时光里,无数次地回味着那一次的美好。
  “什么叫请回来?”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哪来这么多问题?总之,晚上十一点四十五,不见不散!”害怕他打破沙锅问到底,更害怕自己在他的面前再坚持不下去,苏恋急火火地阻止了他,且霸道地扔下了那不容拒绝的四个字。
  “不见不散!”
  他很配合,似乎是含着笑在附和着她,苏恋听着他的声音,突然觉得眼睛又热了。
  挂完电话,苏恋直接就瘫倒在了地上,天知道她是用了多么大的力量在支撑着自己说完这些话,他问她什么叫请回来?可她却不敢告诉他,因为那是当年他们恋爱时做过的第一件事,也是他唯一对她做过的最浪漫的事。既然当年她们的爱情是由一场电影开始,那么现在,也该由她用一场电影来结束。
  有始有终嘛!对不对?
  第127章 分手也要分得漂漂亮亮
  要看电影的日子,似乎连老天都在配合她,苏恋埋头干到下午的时候,居然在五点钟就忙完了一切,早早地下了个班,她提前享受了一下白领级的待遇,想到离电影开场还有很久的时间,苏恋拉着莫菲菲便欢欢喜喜回家挑衣服。
  将最近买到的最贵的几件衣服一一在身上比了比,苏恋喜笑眉开地问:“哎!你看,哪件更漂亮?”
  “小恋,你干嘛呀你?你当你是去约会呢?还要精心打扮不成?”虽说苏恋是个乐天派,但乐天成这样却反倒让人伤心,如果昨天晚上莫菲菲没有看见她要死要活的疯模样,今天也许真的会接受她的淡定与坦然,可是,她分明就知道苏恋的心头在滴血,又如何还能面对她这样的笑颜如花?
  “干嘛不?就算是分手也要分得漂漂亮亮不是吗?”
  依稀还记得,六年前他跟自己说分手的那一天,因为毫无准备,她甚至就穿着最普通不过的校服出现在他面前。那就是她留给他的最后印象,寒酸得让自己一直都后悔。现在,终于有了第二次机会,她不想再让他看到自己的寒酸样,她要让他知道,错过她苏恋是他一辈子的悔。
  这种想法很幼稚,但,她等这幼稚的一天也等了五六年,就让她任性一次好了,真真正正为自己争最后一口气。
  苏恋越是说得轻松,莫菲菲心里就越发的觉得难受,做姐妹这么多年,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苏恋露出这样‘回光反照’般的笑,这让她觉得害怕,更觉得哽得慌:“你别这样,你这样让我觉得心里难受。”
  她不理莫菲菲的话,只是继续拿着衣服在身上比来比去,一边比,一边无所谓地说:“我都不难受,你难受个什么劲啊?”
  “真不难受?”
  摇了摇头,苏恋故做坚强地对莫菲菲说:“不说那个了,帮我挑衣服吧?这件好还是这件好?这件嘛漂亮是漂亮就是薄了点,这件吧!又厚了点,这天气衣服是怎么穿都不对,你帮我看看哪个更漂亮?”
  “左手这件吧!虽然薄了点,不过我感觉更适合你。”
  五月的天乱穿衣,反正穿什么都是不合适的,既然苏恋想要漂漂亮亮给宋天铭最后一个好印象,那她做为好姐妹的也只能是支持,左手的这件是夏装,现在穿确实太凉快了一点,不过,那件衣服无论设计还是材料都比较飘逸,苏恋这样的气质穿上一定会显得飘飘欲仙。
  或者,她什么也帮不了苏恋,那就在最后替她留一个完美的形象在宋天铭心中好了,哪怕,她们今晚之后就要各走各路,但,至少还有这最后一点回忆。
  “真的?那我先换上看看。”饶有兴致地换起了衣服,刚脱下上衣,苏恋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一回头,对着莫菲菲嫣然一笑:“对了亲爱的,你一会儿会帮我化妆吹头发吧?”
  “你说了三次了好不好?罗嗦!”
  半是心疼地啐了她一口,苏恋在莫菲菲的白眼中兴奋地换上了那身漂亮的柳橙色夏裙。鲜艳的色泽让人眼前一亮,当苏恋对着镜子转了一个圈,莫菲菲似乎都能透过她的身体闻到新鲜的橙子香。她满意地看着这样的苏恋,幻想着她们午夜见面的场面,一直反对她和宋二少在一起的莫菲菲,突然又开始期待宋二少的反应了。
  会不会,就因为这一瞥的惊鸿,他便再也放不下苏恋?
  苏恋赶到金逸影城的时候,正好是晚上十一点,看着时间还早,苏恋又坐在车里等了足足半小时,直到眼看着都快要入场的时候,她才戴上墨镜缓缓下车。
  据说男人和女人约会的时候,女人照例都是要晚到的,可是,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和宋天铭在一起的时候,他就从来没有早到过,一直是她在等他,也一直是他在迟到。本以为时隔六年,他的习惯会偶尔改一改,不过现在看来,到底还是她想的太天真。
  还剩下15分钟,苏恋看不到人也显得很无奈,犹豫了一下,终于又拨通了属于宋天铭的那个号码,电话很快就接通了,他轻轻的喂了一声后,她似乎能借着他的余音听到了车子奔驰在路上的呼呼风声。
  感觉到他已经在车上,她稍稍安了点心,口气也变得不那么急促:“我到了,你呢?”
  “有点堵车,马上就到。”
  “还要多久?”
  一般说堵车的时候,大都是借口,不过是不是借口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听他的口气,他似乎还是打算要来的,只要他肯来就行,为什么来这么晚她根本不想知道。
  “可能要半个小时,对不起!会开的太晚了,我才出来……‥”
  他似乎急着解释,但她却冷冷打断:“半个小时电影都开场了…”
  “等我好吗?”
  沉默了很久,她终于是应了一声:“好。”
  收了线,苏恋垂下双手,表情也变得很复杂,这间电影院离他的公司很近,离自己的家却需要开车一个多小时,她都早早地来了,可他却这么晚,是自己太重视这个约会,还是他太不重视自己?其实,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是一场关于分手的电影,看过之后,大家好聚好散,从此再无关系。
  想通了这一点,苏恋渐渐又平静了下来,只站了那么一小会儿,她突然觉得有点冷。五月的天,虽不至盛夏,但也不至于会这么冻人,感受着突然刮起大风,苏恋担心地想,天公不作美,搞不好是要下雨了。很着急,苏恋终于从广场移步到院厅门口,刚走上台阶,只听得天空徒然一声霹雳,不多时,便已是大雨倾盆。
  抬腕看了看表,不多不少正好十一点四十五,电影已经开场了,但他还没有来。还有十五分钟不是吗?大不了就是错过电影,大不了就是错过约会,但,她还是必须在这里等他,因为,电影看不看不重要,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清楚。
  分手,她要分手!
  在六年后的今天,以一句分手挽回她所有失去六年的自尊。
  等待的时候,每一分都很长,苏恋几乎是盯着时间在走动,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终于,零点的钟声响起,回荡在影院前空旷安静的广场上,久久不散。十五分钟的时间这么快就过去了,可惜,他还是没有来。
  她记得他已经在车上,也许,也许是真的堵车了。有那么一瞬间,苏恋冲动地想要再打个电话催他来,但想了想,终还是放弃了这么愚蠢的行为,如果宋天铭真的想来,还用自己催?算了,再等他十五分钟好了,就十五分钟,他若再不来,她也不必等。
  从零点到零点十五分,从十五到半点,从半点到一点,她一再地给他机会,也一再地给自己机会,只是,等来等去,等到的不过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而已。不甘心,想要打电话骂他一顿,可握着手机的手在发抖,电话却始终不曾拨通。有意思吗?人家不想来,她还要逼着人家来?她还要不要脸?她还有没有自尊?
  雨,越下越大,一点也没有停下趋势,所以,她就是想走了走不了不是吗?是的,她不是不想走,只是雨太大她才会走不了。用这个荒唐的理由,她强迫自己一直站在影院门口是显眼的地方,她等着他,直等到她们要看的那场电影已散场,人流涌出,将她淹没在熙熙攘攘的人群,她突然滑下一滴泪,是,就是一滴,也仅仅是一滴。
  手机就是在那个时候响起的,那么多的人,那么吵的环境,可她就是敏锐地感觉到了手机在震动。太过激动,她甚至在铃声初响的当时便已将听筒凑到了耳边,只是,当听筒里传来那一声清晰而明朗的‘喂’字,她的心,已瞬间从去端跌入谷底。
  “怎么,会是你?”
  初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苏恋只觉得手冷血凉,全身上下都似乎被泡进了冰水里,不再有知觉。
  “你还在等他吗?别等了,他今天是不会过来了。”
  似乎还带着笑,慕希雅的声音很轻,但即便那样轻的声音,也像是一根根软绵的刀,在苏恋的心头一下一下地刺,让她生生痛着,却又痛不至死。
  “他不来,为什么不自己跟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