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3.何有穷已时
  屋内仅剩下高晚悦与桓鸩二人,虽说平日里里也会相见,可像今夜这样单独设宴,宴请桓鸩但是高晚悦第一次这么做。
  桓鸩趁着高晚悦倒酒的时候,无意中也朝着她刚才看着的位置瞥了一眼,一个明黄色的楼金香炉,正香雾缭绕的摆在那里,嘴角笑了一下看着她已经斟满的酒杯。
  看来今夜注定会是一个不平常的夜晚,而这更像是一场鸿门宴,专门请君入瓮的等着自己,可不光前方到底是什么样的艰难险阻,他也知道高晚悦不会安什么好心,可还是来了。
  这个女人好像只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只要身边一切的人或事,对自己构成威胁或阻碍自己前行的道路,都会一一铲除,不管那人到底是谁,哪怕是他桓鸩自己,其实仔细想想,自己又比旁人多了些什么呢?不过都是一样的,如果是自己威胁到她高晚悦现在的生活,也会毫无犹豫的,将自己一起处理掉。
  高晚悦端起酒杯看着他的犹豫,说道:“桓鸩,你我虽然已被陛下赐婚,但也都是身不由己,我也能明白你心里的委屈,可我也无法反抗,只能在这里说一声抱歉!”随后当着他的面,没有一点迟疑的一饮而尽。
  她知道桓鸩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迟迟不肯举杯,就是害怕自己在酒中下毒,不过这个想法真是幼稚,有谁能在赫赫有名的桓公子眼皮子底下玩这些脏东西,这些东西只要一有任何异常,他用鼻子轻轻一嗅就能闻出其中的猫腻,所以如果这样只是欲盖弥彰罢了。
  “您不必客气,这是小可的荣幸!”桓鸩端起酒杯学着她的模样,一饮而尽,朝着现在的样子都已经开始客气起来,那这确定是一场危险的宴会无疑了。
  她对人的生疏就是她想要动手的证据,当真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啊,忽然心里又觉得有些为她感到高兴,这世间本就是危险的,能多为自己考虑一分是最好的,若是今后自己不能留在她的身边了,她也能这般的为自己打算,也是成长起来了。
  “桓鸩,你我虽是陛下赐婚,可是你应该知道我是嫁过人的,有自己的丈夫,现在的一切尤其是在陛下醒来之后,都身不由己!”
  说到这里不由得暗淡的低下了头,原来身不由己这四个字,自己的嘴里说出来是这样的感觉,那时同样是受陛下胁迫的安幼厥,又是如何能默默的承受这一切呢,她似乎有点明白他的感受了,想要做主都这般艰难。
  “小可明白。”他一脸云淡风轻的看着高晚悦,伸出一只手,紧紧的握着她紧张不安的双手,原来是这般细腻温暖的感觉,是自己不得不远离的感觉!
  “虽是陛下一时兴起,但小可依旧会与您相敬如宾,绝对不会有何僭越,府上也不会怠慢长公主殿下!”
  一双慧眼如炬,黑曜石般的幽暗深遂,微微眯着,目光中透露着薄薄的慵懒疏离,唇薄如刀削般勾勒出完美的弧度,这个男人无论是从外貌还是气度来看,都是几位优秀的,俊美得就像是从山水墨画中晕染出来的人物,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
  他的白皙的手轻拍了自己的双手,轻轻一下,似乎只是漫不经心,可现在却深入自己的手中紧紧握着,足可见他刚才的话语中透露着虚假,让人无法相信。
  她的心底突然有种害怕寒战的感觉,明明那桓鸩的动作语气都并没有严厉,温柔如水的语速,却让她感觉到一股凌厉压迫的感觉。
  “桓鸩,你现在就是僭越了!”高晚悦银灰色的双眸紧紧的盯着他的手,除了安幼厥,她并不希望与其他的男子过从亲密,虽然心底期望着被人轻执双手,可她心底里希望的那个人绝对不是眼前的桓鸩!
  高晚悦忍受着她现在无理的举动,反而没有将手抽出,而是凑到他的身旁,过近的距离,让桓鸩也觉得突然而本能的向后躲去,
  可是高晚悦确是不依不饶,鼻尖紧贴着他的脸颊,轻柔的呼气温暖了本就冰冷的外表,压低了嗓音问道:“桓鸩,你曾经是不是很喜欢夜鹞啊?”
  她的话一字一句的流入了桓鸩的心里,他瞪大了双眼,可下一秒又陷入了后悔之中,自己这样明显的举动,显然就是承认了她刚才的问题,不由得脸红起来。
  现在看着眼前的高晚悦与曾经的夜鹞,从容貌上来说没有半分区别,不过是眸色变得更加暗淡明亮,而今夜的她,看起来更加妖媚…
  喜欢?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就像是书中说的,为了一个人可以奋不顾身?亦或者抛弃自己的一切吗?
  可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出来的只有写在宣纸上的两个字而已,那样冰冷而没有感情,毕竟这个事情,师傅没有教过,也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起过,他所擅长的不过是悬壶济世、游历四方罢了,可走过千山万水,他一直好像在寻找些什么,一个他已经忘记的人,一个在她生命中很重要,却又主动消失不见了的人,当走过这么多的地方却没有半分踪迹的时候,他选择了隐居在深山之中。
  他记得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夜鹞如往常一样慵懒的在树上小憩,自己曾经多次提醒我,这样是很危险的,可她就是不听劝阻,
  桓鸩最喜欢的做的事情,就是在此时树荫之下乘凉,捧着一本医书仔细翻阅着,尽管这山上所有的医书他都已经看过了,并且甚至可以倒背如流,却依旧不厌其烦的翻阅着。
  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他不过是在她的身旁默默的守护着什么,尽管那人离自己的距离十分遥远,尽管自己不成靠近半分,守护着她的安全就像是守护着这山上所有的人一样。
  可有一天她翻身的时候,不小心从树上跌落,猛然的惊醒,自己连忙将她抱住,平稳的落在地上,她的眼神之中没有丝毫惊慌,也只是笑着推开自己,说了一声谢谢。
  “阿鸩,我怕是早应该听你的劝告!”她爽朗的笑着,对于刚才的危险绝口不提,更像是诉说着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夜鹞,何时是一个听人劝告的人呢!她从来都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跟随着自己的本心,同门五个人之中,也是她最先选择离开,走的时候依旧是这般的洒脱。
  他心里知道,夜鹞心中是与元怙两情相悦的!只是因为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才没有在一起,她踏雪无痕,却始终逃不出自己的命运,本以为她永远不会回到那个“家”中。可没想到她现在就在此处,依旧是身不由己!
  桓鸩看着一双银灰色双眸的高晚悦,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抚摸上她的脸颊,轻声唤道:“夜鹞…”
  那个人他几乎走遍了整个九州大地,也要寻找到的人,可是知道了夜鹞当真回到了齐皇宫时,他又不敢靠近了,经过了一番强烈的思想斗争之后,他还是决定要见一见这一个自己,甚至是所有人都在追杀的女子,
  其余的人都认为,是她夜鹞先背叛了同盟,抛弃了他们曾经的誓言,所以暗自立下了追杀令,无论她身在何处,无论她身处何位置,背叛之仇,不共戴天,拼上一生的时间追杀,并且不死不休,可只有他却是想要帮助她的啊,
  在齐皇宫中,看着曾经最看重的他们同门感情的那个女子,此时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重瞳的漆黑也变成了烟灰色,性格也变得大大咧咧起来,做事畏首畏尾,丝毫不见了曾经的恣意洒脱, 可是为什么她像是失忆了一样不认得自己了?
  知道她说,自己亲口承认,她不是夜鹞,而是高晚悦!他始终不敢相信,或许是已经习惯了守护着她,即使回到了元怙的身边,他桓鸩还是不能忽视她的一举一动,自己在暗中,她在明处,一个明媚温暖的女子,永远只能现在远处默默的欣赏!
  “对我是夜鹞…”高晚悦笑着,温柔以待,抚摸着他的手,“桓鸩,你要告诉我,你到底对陛下做了什么?”
  高晚悦不相信他所说的每一句话,只能用自己的方式逼他乖乖就范,既然是与虎谋皮,就不用计较手段的卑劣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我…我…”桓鸩目光涣散,双唇慢慢的凑近,沙哑的嗓音,红润的眼眶,那样深情的目光,看得人有些心碎。
  高晚悦暗自庆幸,自己的目的马上就要达到了,可是他似乎忘记了应有的礼仪吧,这样一点一点的贴近自己,有些不妥,难道今天自己就要栽了一次,才能换到自己想要知道的情报吗?也只能继续表面温柔的笑着,内心却在拒绝着。
  高晚悦的内心在做着挣扎的时候,桓鸩却没有了下一步的动作,薄唇凑在她的耳边,她只听到他在说,“高晚悦…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随即响起,这或许是入骨相思的剂量太小,也只能让他有一瞬间的迷离恍惚,若是再多一些,哪怕一些,自己也会问出答案了。
  可现在,一股莫名而来的巨大的恐惧感如同冬季凛冽的寒风向她袭来,她坐在原地,右手紧紧的抓着桌沿,上面明显多了几道划痕,愤怒且害怕,止不住地打哆嗦。
  这笑声实实在在的宣告了她计谋的失败,只能成为桓鸩的笑柄了 ,桓鸩板正的坐回自己位置,冷冷的说道:“不可一世的高晚悦,居然会想出美人计这种下作的手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