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重复了好几次,熬到下半夜总算做出了红薯淀粉,但量很少,远远达不到班主的预期。班主没辙,只好又叫了两个自己比较信得过的年轻人过来帮着做淀粉,天亮的时候总算将淀粉做好了。
  接下来是做火腿肠,几个年轻人手脚没轻重,轻了塞不进猪肠里,重了又容易将猪小肠给戳破,而且做出来的火腿肠歪歪扭扭的,有的扁扁的,有的地方又鼓起来,大小不一,一点卖相都没有,远远比不上覃秀芳做的。
  这样难看的东西谁会买?
  浪费了一堆材料,最后弄出这么个玩意儿,班主心疼极了,气得骂娘:“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有什么用?通通重新弄,再弄得不像样子,今天就别吃饭了!”
  四个一晚上没睡的年轻人表情麻木地垂下了头,认命地继续折腾。
  班主又去买了一些原材料回来,忙到下午总算能做出跟覃秀芳做的卖相差不太多的火腿肠。
  班主煮了一根尝了尝,味道也马马虎虎,估计烤出来会更香吧。他大手一挥总算放几个人回去休息了:“明天你们继续做。”
  他计划好了,这四个人就专门负责做火腿肠,再从戏班子上弄两个人过来卖火腿肠,这样就能保证他有源源不断的火腿肠卖了。现在这几个人还不大熟练,多做其他,一天肯定能做更多。覃秀芳一天都能弄两三百根出来卖,他们四个又不用摆摊一天总能做个一千来根吧。
  一千根,一天就能卖五万块。班主仿佛看到了金山银山在朝他招手,这一晚,他睡着的时候脸上都带着笑容,梦里更是财源滚滚,被数不清的元券给包围了。幸福得他简直想一辈子都呆着这梦里。
  美滋滋地睡到十点多,班主才起来去了庙会,直奔摊子而去。
  他将摊位也设置在了覃秀芳先前摆摊卖烤肠的地方。班主去的时候,发现他们家的烤肠果然卖完了,他高兴极了,问卖烤肠的两个人:“钱呢!”
  两人赶紧将钱交给了他。
  班主美滋滋地拿着这些钱去买肉:“来个二十斤肉。”
  肉贩利落地给他切了二十斤猪肉,放到案板上:“总共一千八。”
  班主开始数钱,发现自己付了肉钱后,手里剩下不到一千块了。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你的肉怎么这么贵?”
  “大兄弟,现在玉米面都要一二十块钱一斤了,你说肉要不要涨价?”肉贩摊手无奈地说。
  这么算下来,猪肉涨到五十似乎也不算什么。班主没话说了,只得拎起了肉回去,然后开始细细算账。他的算数不怎么好,但是也知道,这么搞下去,恐怕没他想象的那么赚钱。如果一天不能赚个几千上万块,他借的十几万怎么还?每天利息都是一笔不小的数字。
  这么搞不行,班主将肉提了回去,递给四个弟子,问他们:“这二十斤肉能做多少个火腿肠?”
  几人粗略估计了一下:“大概六七十根吧。”
  “怎么这么少?”班主的脸马上拉了下来。这么点顶多能卖三千多块,扣除掉卖肉的一千八,还有淀粉的几百块,那他到手最多一千来块。
  这一千来块还没算这六个人的吃穿用度费用。他们在戏班子里表演杂技,一天也能挣个千儿八百,那这么算下来,那他岂不是白忙活了?
  做饭的女孩子硬着头皮说:“这个要除掉猪皮,一些软骨头和碎骨,中间还有一定的损耗,最后能做烤肠的肉泥顶多只有十几斤,再加两三斤淀粉,算下来也就只能做那么多。”
  “那就把肉皮和骨头也一块儿剁碎了混在里面。”班主觉得猪肉皮和猪骨头也都是肉嘛,一样能吃,都是花大价钱买的。
  其他四人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在戏班子里班主的话就是圣旨,没人敢反对,只能默认了。
  光这样,班主还嫌不够,怕挣不了多少钱,第二天又直接让人加了价,涨到六十块钱一根的烤肠。
  逛庙会的人前一阵子吃的都是五十块钱一根的,换了个卖家就一下子涨到了六十,虽然不是天价,但很多人还是没法接受。买烤肠的自然也就少了,更糟糕的是,还有小孩从里面吃到了切碎的骨头,扎破了舌头,流了血。
  小孩家里的大人不干了,跑去大骂了班主一通不说,还让他赔钱。
  就在这时,又有人站出来说:“我今天上午在他家买的那根烤肠里吃到了硬邦邦的猪皮,太难吃了。比先前那姑娘家的做得难吃就算了,还涨价,里面还什么怪东西都掺和进去了。”
  “他怎么这样啊?幸亏我看他涨了十块钱没买,不然亏大了。”
  “可不是,这么贵的一根烤肠,买玉米面都够一家人喝一顿糊糊了,听说是肉做的,我才买的,谁知道是这样子。奸商,以后再也不买他的了!”
  “对,回头我也叫家里人千万别来买他的这烤肠了,做得太差了。还是先前那姑娘人好,可惜她不做了!”
  经过这一顿口诛笔伐,班主的烤肠名声臭了,逛庙会的都不买了,哪怕小孩子嚷着要吃,大人都说:“他家的烤肠里面有刺,前几天一个孩子吃了就刺破了舌头,流了好多血呢,咱们不吃这个,换一个,爆米花好不好?”
  这样一来,班主的摊子就没人问津了,而且还波及到了戏班子的生意。
  小孩子们最喜欢看杂耍了,但看戏时闻到了隔壁烤肠的香味,他们就嘴馋想吃,吵嚷着非要缠着大人买。为了不让孩子买烤肠,不少带孩子的大人们干脆连杂耍也不看了,反正庙会还有很多好玩的,也不差这一样。
  两个生意都受了挫,收入直线下滑,但欠的债却没少,而且还有债主上门讨债。
  班主整天都板着一张晚娘脸,跟吃了□□一样,在戏班子里动不动就发火,大的骂,小的打,弄得戏班子里人人自危,大气都不敢喘。
  卖烤肠这门生意没法做了,思来想去班主将主意打到了转卖秘方的主意上,找了好几个人推效秘方。
  但人都不是瞎子,一打听就知道,他是从别人手里买的方子,自己依葫芦画瓢,但不知怎么的,卖了两天就卖不下去了。
  他不赚钱才拿出来转卖的,谁会要他这玩意儿?即便有人想要也趁火打劫,将价格压得极低,只肯出几万块。
  班主自是不肯,因为这样便宜转手,他不但不赚钱,不算利息都得亏个十几万,他拿什么去填借钱这个大窟窿?要一直还不上钱,债主会把他给撕了。
  屡次碰壁后,班主后悔极了,自己当初干嘛要去眼馋覃秀芳的好生意啊?
  如今看来,成本卡在那里,她一天也没赚多少钱,自己干嘛要眼红?好好的开他的戏班子,天天挣个几千块不好吗?非要掺和这么一脚,这下好了,攒的钱全投进去了不说,还欠了十几万的债。
  眼看要走投无路了,班主没辙,又想起了覃秀芳。他后悔了,他不要这坑爹的秘方了,他把这所谓的秘方还给覃秀芳。
  花了一天的时间,班主打听到了覃秀芳开店的地方,第二天上午就寻了过去。只是店门一直关着,根本不见人,莫非他搞错了?
  不甘心,又没其他法子可想的班主干脆地守在了覃秀芳的店门口,打算等到覃秀芳过来。
  等到中午,覃秀芳打开门,推着餐车出来时就看到他蹲在门外,地上丢了好几个烟头。
  “妹子。”瞧见覃秀芳,班主立马站了起来,似是松了大气,“你在啊?你这门咋一直关着呢,害得我还以为你没来呢!”
  覃秀芳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一番,几天不见,他衣服皱巴巴的像咸菜一样,头发乱糟糟的跟鸟窝没区别,肤色发黄,眼窝下面两个大大的黑眼圈,一看最近就过得很不好。
  覃秀芳将餐车推到门口,布置好,这才开了口:“原来是班主啊,你今天怎么想起到我这儿来了?是要吃饭吗?我们这里一荤一素,五十块钱的套餐,咱们这里实行先付钱,后打饭,你要吃什么?”
  已经急得嘴上冒火的班主哪有什么心思吃饭啊,他苦笑着搓了搓手:“饭就不吃了,妹子,那个我今天找你是有点事想跟你谈,咱们坐下说吧!”
  覃秀芳猜他肯定没好事,眼珠子转了一下:“一会儿有客人要上门了,就在这里说吧,你说,我听着。”
  班主见她坚持,不再勉强,苦笑道:“大妹子啊,你给我的那个秘方太难了,我……我们根本学不会,这东西落在我手里也发挥不出作用,我琢磨着这也太浪费了,你说是不是?”
  覃秀芳这下明白了,他反悔了。
  她装没听出来,眨巴着眼睛,一脸无辜地建议:“怎么会浪费呢,可以留下来做传家宝啊,这就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那我更不能夺你所好了,妹子,咱们换回去吧,我把你家的传家宝还给你。”班主赶紧趁机说。
  覃秀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班主,你去饭馆吃饭也是吃了后又吐出来,让人还你钱的吗?”
  班主脸色一变:“这怎么能一样?你的这张纸还好好的,我又没给你弄坏。你今天必须得把钱还给我,这张纸条给你。”
  就知道这狗东西会赖账。覃秀芳冷冷地看着他:“班主,我们是去市政府立了契书的,买卖离了手,哪有随便反悔的道理,你去哪儿怕都说不过去。”
  岂是他想换就换,真是美得他。这东西敢于出尔反尔,来找她麻烦,不就看她一个姑娘家好欺负吗?
  班主一噎,但想着自己身上沉重的债务,还是不肯放弃:“那又怎么样?你卖给我的秘方有问题,做出来的烤肠难吃死了,根本就没人买,是你欺骗了我,你得把钱还给我。”
  覃秀芳讥诮地看着他:“这么说,你已经试过了,自己不会做反而来怪我。你若是非要认定是我的秘方出了问题,那就找市政府的人和当天见证的那个老者,你准备好材料,我按照纸条上的做法,当着大伙儿的面做一次烤肠给大家尝尝,看看我的方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自然是没问题的,他们自己都做成功了,还卖过了,去市政府只能让自己难堪。班主眼睛里闪过一抹心虚,色厉内荏地说:“臭丫头,你故意骗我,不行,我今天必须得换,不然我待会儿就带人过来等你,天天守在这里,你别想做生意了!”
  当她是吓大的啊!覃秀芳冷笑道:“好啊,你去叫人过来啊,反正这事你也不是没干过。睁大你的狗眼看看,前面就是部队,来我店里吃饭的客人十有八.九都是部队里的人,你当这里还是鱼龙混杂的庙会随你耍横呢?”
  “你早知道了!”班主瞳孔骤然放大,猛地醒悟过来,“你故意把什么秘方卖给我的,你害我,好个恶毒的女人……”
  既已撕破了脸皮,覃秀芳也不客气,直接打断了他:“得了吧,说得是我强迫你一样,要不是你生出了贪念,觊觎别人的东西,又怎么会有今天这事。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别想着什么换回来了,你已经看了我写的内容,知道了火腿肠的做法,除非能清除掉你脑子里这几天的记忆,否则怎么退,这是不可能的,你死心吧!”
  覃秀芳知道,只要自己不肯答应退钱,班主这个黑心肝的就会记恨上她,反正左右都会被他记恨,覃秀芳也懒得跟他虚以逶迤了,直接一口拒绝了,省得浪费时间。
  班主被覃秀芳气得不轻。他眯起眼,阴狠地盯着覃秀芳,语气阴森,语带威胁:“死丫头,你可真想清楚了?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把钱退给我,过去的事我就不计较了,放你一马,否则我要你好看。”
  “想得可真美,进了你口袋里的钱你会再掏出来吗?不可能,别做梦了。”覃秀芳一口回绝了他,“你与其在这里磨我,还是想想怎么变卖家产,凑齐钱,把账还了,这利滚利可是跟滚雪球一样,晚几天你这辈子都别想还清了。”
  被覃秀芳戳中了心里最担忧的事,班主又羞又恼,双眼发红,一怒之下,忽地上前,两只手往覃秀芳身上扑去。
  但还没碰到覃秀芳,一把雪亮的菜刀挥了过来,擦过他的小指,切下来一层皮,疼得他龇牙咧嘴,再也不敢动。
  覃秀芳冷冷地看着震惊不已的班主,面不改色地说:“你再把你的爪子伸向前试试!”
  怕有人闹事或遇上吃霸王餐的,覃秀芳在餐车下面藏了一把菜刀。班主来的时候,她就知道来者不善,因而才拒绝了他坐下谈话的提议,一直站在餐车前,眼看他要动手,她立即抽出了菜刀。
  班主见到覃秀芳这么干脆利落又熟练的动作,意识到她早有准备,而且是来真的,气得差点吐血:“好,好,好你个小丫头。是老子看走了眼,小瞧了你这丫头!”
  覃秀芳丝毫不敢放松,目光冷冽地盯着他:“知道就好,我剁过不少鸡,宰过不少鱼,倒是没砍过猪蹄子,你要不想要你这双爪子了我成全你!”
  班主身上没带任何趁手的武器,赤手空拳,又看覃秀芳一副冷冽阴狠的模样,不敢跟她硬碰硬。但要就这么算了,他又不甘,他眯起眼,深深地看着覃秀芳,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充满了不甘和怨怼。
  “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忽地一道急促的声音打破了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
  覃秀芳掀起眼皮看到吴峰过来了,利落地收回了菜刀,退后一步,跟班主拉开了距离,冷声说:“遇上一个破皮无赖!”
  吴峰立即挡到了她前面,目光不善地盯着班主:“你住哪儿,做什么的?为什么找大妹子麻烦?”
  班主看到吴峰身上的军装和别在腰间的木仓,还有站在一旁面色的不善的另外几个军人,心知今天这一趟是白跑了。
  他压下心里的火气,回答了吴峰的问题:“……我跟她有商业纠纷,你看到了,是她对我举起菜刀,我可没拿她怎么样!”
  吴峰想到他们过来时看到的画面,知道覃秀芳没吃亏,便没有过多的计较:“滚,给我小心了,以后再看到你来找大妹子的麻烦,我们哥几个饶不了你!”
  “是。”班主满腹不甘,但在社会上摸爬打滚几十年的经验告诉他,有木仓是老大,他惹不起,只能走。
  怨恨地走出了饭馆,走了几百米后,班主回头,看到覃秀芳在给吴峰几人打饭,彼此有说有笑的,显然跟这群当兵的很熟,难怪这贱人如此嚣张呢,原来是有人护着!
  好个覃秀芳,敢吞他的钱,给他记住了。他就不信了,这些当兵的能一直寸步不离地护着她。这笔帐,他迟早要跟她算回来。
  第50章
  覃秀芳利落地给他们打好了饭, 吴峰将饭放到了桌子上,却没有坐下吃饭,而是走到餐车前, 低声问覃秀芳:“这个家伙什么来历?怎么跟你发生了过节?”
  在吴峰看来, 覃秀芳是那种脾气特别好的人, 对谁都笑盈盈的, 连周家人那么对她, 进城后, 她也没天天诉苦说周家人的坏话,找周家人的麻烦了。她应该不是那种会主动招惹麻烦的人。
  覃秀芳简单地说了一下班主的来历和两人之间的过节。
  听完后, 吴峰骂咧了一声:“靠, 真他娘的不是个东西,连小孩子都能下那么重的手,还出尔反尔!”
  “无妨,一个小人而已, 欠了这么多债,他那戏班子很快就要开不下去了,那些被他虐待毒打过的孩子们也都要得到解脱了。”覃秀芳淡淡地说。
  吴峰也知道这点, 但就是这样才更让人担心呢。他劝覃秀芳:“小心他狗急跳墙, 逼急了,我看他这种人什么都干得出来。”
  覃秀芳也清楚这一点:“嗯,放心吧, 我会注意的,尽量不落单, 不给他找我麻烦的机会。”
  她生活的轨迹也很简单, 无外乎就旅馆, 部队, 饭馆三点一线地跑,这片地区因为挨着部队的缘故,经常有很多军人出没,班主没胆硬来的。过一段时间班主还不起钱,要么是被债主弄死,要么是自个儿跑路去其他地方,到时候自然也就不可能来找她麻烦了。
  “那最好,你出门最好叫个人陪你。”吴峰又不放心地叮嘱了一句。
  他这紧张的态度让覃秀芳也紧张了起来,她旧事重提:“对了,我托付你买的木仓,有合适的吗?”
  提起这个吴峰有点发愁,覃秀芳没用过木仓,力气不够大,给她的木仓得小巧,方便操作,还不能太旧,太旧的问题多,关键时候掉链子就麻烦了。
  吴峰挠了挠头说:“倒是看到了几把,但都不大合适,不是太大了,就是太旧,我用着都觉得不好使,更别提你了,你再等等,我瞅瞅有没有合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