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瞳孔微缩,百里煜仔细盯着那个“毕”字瞧。
  那应该是匆匆刻,线条仓促,歪歪扭扭,刻字东西或许是指甲,又或者是其他东西。
  伸手抚摸着那个小字,百里煜眸里光快速掠过,焦灼稍微缓解。
  他没死……
  太好了……
  长长吐出一口气。
  他能想象得出,前辈被逼出身形,退到这面墙处,一边与那魔头周旋,一边悄悄地用指甲刻下小字,期望自己能看到。
  他定是肯定自己能看到,除了自己,谁知道毕烈?这个字,是留给我。
  百里煜伸手摸摸那个字 ,脸上露出痛苦微笑。
  收回手掌,百里煜又转头打量屋子,试图发现更多讯息,至少能知道对方能把前辈带去哪里,然而什么也没发现。
  最后他在房间角落里发现了朱思言尸体,应当是毕烈用完后扔在这里。抬手用传音符给周思扬发了一道讯息,百里煜消失在醉神仙,寻着屋子外面打斗痕迹追踪而去。
  ……
  容奚被锦光抢走,脱离毕烈控制后,他艰难地保留一分神智。趁着锦光和毕烈周旋,注意力全在彼此身上,他用力掰掉小木偶左手在手心,等锦光没注意,把左手扔在雪地里。
  木偶每个部位都是百里煜精心雕刻,他应该能认出来……祈祷他能看到吧。
  他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百里煜会不会找来。可是,除了相信他别无他法。
  幸好自己清醒后可以收缩神魂,掰掉木手也不会疼,像之前在江丰镇没有收起神魂,木手被人掰掉就会很痛。
  隔一段距离,他便偷偷掰掉身上小部件扔在雪地里,托晴天福,天空湛蓝,没有雪片干扰视线,雪地上有什么东西比较容易让人看到。
  毕烈派了人追踪,锦光一心甩开后面人,反而忽略了怀里没有动用灵力小木偶。
  魔狼一路小跑着,在雪地上留下一连串梅花印。
  甩掉毕烈,锦光非常高兴,嘴里哼着小曲儿,像是凡间牧童小调儿,纯真可爱。
  容奚在他怀里颠簸着。
  魔狼速度慢下来。
  锦光低下头,可爱脸上露出一个小小酒窝,“师父,你没事吧?他有没有为难你?”
  容奚暗地里动了动身体,脱离毕烈控制,他渐渐找回身体主动权。
  关切语言让容奚诧异,锦光在关心他?
  一个两个,表现太出乎意料。
  容奚琢磨片刻,觉得有必要试探一番。
  “锦光,你是来杀我吗?”他必须确认锦光目,他感觉得到锦光对他没有杀意。
  “怎么会呢?”锦光说,“师父,我绝不会杀你。”
  在三个弟子中,锦光年龄最小,心思最为单纯,他拥有魔狼印记,代价是身体不会长大,他会永远保持十四五岁少年模样。三个徒弟中,容奚相对疼他,毕竟锦光很小便跟着容奚了。
  毕烈说不会杀他,容奚不会信,锦光这么说,容奚便半信半疑。
  “我来救师父。”锦光说,“腾云宗那种地方,师父留在那里太危险了。跟着毕烈也不行,他是个疯子。”
  容奚有点想笑。
  若说三个弟子中最疯狂,非锦光莫属,没想到他竟然觉得毕烈更疯。
  锦光魔狼印记浸染神魂,他和狼一样具备兽性,有时候会发狂,行事更是无所顾忌,受不得太大刺激。
  “腾云宗宗主周思扬已经亲口承诺保我,我认为呆在腾云宗会比跟着你更安全。”容奚说,“如果你不想杀我,那放了我可好?”
  锦光立即搂紧小木偶,拼命摇头,“不好,我不要离开师父。”
  小木偶被他抱得生疼。
  容奚并不想跟着锦光,当初锦光虽然没有亲自动手杀他,却是看着他死 ,相当于默认了。而且他性格不稳定,受到刺激便容易发狂杀人,容奚可不想成为魔狼食物。
  “锦光……”趁着他好好,容奚试探道,“你真不想杀我?”
  “我为什么要杀师父?师父是我最亲人,我绝对不会杀师父!”锦光没有任何犹豫。
  从那双猫眼儿般大大眼睛里,看不到一点儿犹豫和阴暗。
  容奚暗忖:看来他说是真话。
  既然锦光不想杀他就好办了。
  “既然我是你最亲人,当初简瞳和毕烈杀我,你为什么袖手旁观?”
  渡劫之时,简瞳和毕烈痛下杀手,锦光站在一边冷漠旁观。此事容奚以前一直耿耿于怀,愤怒怨怼,和百里煜在一起后,那些愤怒渐渐消退了,不会再让他似烈火焚心、牵肠挂肚。
  他有更重要事情要做,也习惯了和百里煜在一起日子。那人笨笨,傻乎乎,却从不会来虚,也不会弯弯绕绕让他捉摸不透。
  如今遇到毕烈和锦光,他有愤怒,却不会像以前那么恨得咬牙切齿。真因为如此,他才能好好地控制情绪。
  如果锦光真和毕烈一样被简瞳欺骗,他一定心怀愧疚,容奚要就是这份愧疚之心。
  魔狼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控制在让人舒服又不颠簸程度,天空放晴,雪地里依旧没有人影,白茫茫一片,十分安静。
  听到容奚问话,锦光白皙细腻脸蛋上浮现一抹类似于小孩子被责备愧疚和难过。
  “对不起。”他说。
  “你默认了他们行为,当时,你也想杀我?”
  锦光没说话,然而沉默是最好回答。
  容奚想了想,道:“所以,你和毕烈都不相信我不会挖掉你们灵根?”
  锦光脸上血色消退,和雪一样苍白。
  过了片刻,他说:“当日师父布置阵法,还让我们四处收集毒物炼丹,简瞳偷偷告诉我们你在准备挖灵根事宜,那时候我们都不相信。”
  容奚挑眉,“那后来为什么又相信了?”
  锦光抿了抿唇,“有天晚上我去你书房,发现你在看白夜魔君书信,你离开后我看到了上面内容……”
  “如何挖取灵根?”
  锦光点点头,“上面描述挖取灵根,要布置阵法,炼制丹药……我当时很震惊,因为师父曾经告诉过我不会再挖我灵根了。”
  容奚笑了笑,“后来呢?”
  “后来我忍不住告诉了毕烈,他认为我和简瞳在撒谎,要向你求证。”锦光叹了口气,“他来找你确认,你否认。”
  容奚理直气壮,“我没做,当然会否认。”
  “可你把炼好丹药给了他,让他再把丹药给我们吃。”锦光说,“那种毒物炼制丹药,谁会心甘情愿地吃呢?”
  容奚冷冷一笑,想开口,终究没打断,继续问:“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简瞳告诉我和毕烈,说有个两全其美方法能解决所有问题,如果能杀了你,再通过招魂方式将你招回来,你会拥有全新身体,也不会再挖我们灵 根,我们……我们觉得可行。”
  容奚哼笑,“这么说来,你们是为了我啊。既然两全其美,为什么当初不告诉我?说不定我为了两全其美甘愿去死呢……”
  说到后面忍不住气笑了。
  锦光低着头,“我们不敢告诉你,因为知道师父肯定不会同意……”
  “我当然不会同意!”容奚扬声道,“什么乱七八糟东西!那个阵法只是我新研究阵法,丹药也是新研制可以提升修为丹药,挖取灵根根本用不着这些东西!”
  “可是白夜魔君书信……”
  “什么鬼书信!书信上根本不是你看到方法!那天在书房里我,真是我吗?”容奚冷笑。
  “你们三个人中,就你因为魔狼印记情绪最不稳定,最容易被幻术影响。看来简瞳真是下了大心思,用各种方法误导,一次又一次,让你们最后确认我想挖灵根杀了你们。”
  “你们两个也蠢,要上他当!”
  容奚愤怒地挥舞着小木手。
  锦光连忙辩解:“可是,我们从来没想过他会害你……他一直那么柔和谦让,对你也极恭敬,说你和毕烈是他救命恩人……”
  “狡辩!”容奚依旧生气,“蠢就是蠢,不要狡辩!”
  “好吧。”锦光扁扁嘴,“是我蠢。”
  容奚又生气道:“简瞳是鬼玩意儿,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老子除了对他态度差点,哪里对不起他?”
  锦光偷偷加了一句,“不是差点,是很差……”
  “你说什么?”
  “没什么。”
  “谁叫他废物!”容奚提高声音,生了会儿气,道,“就算我对他态度很差,我供他吃喝,把他养大,教他修炼,怎么着也不该杀我吧?咱们真有那么大仇恨?”
  他恨恨地说:“当初真不该收他回来,全都是因为毕烈!”
  真是越想越气,要不是毕烈心软收留,一切事儿都没了。
  锦光猛点头,“对,都是毕烈错!简瞳真不是个东西!”
  容奚斜眼睨他,“你也不是个好东西,要不是你蠢,也不会上他当。”
  锦光不说话了。
  “毕烈一直信任简瞳那狗东西我明白,为什么你也会信杀了我再招魂会复活我?”容奚一边说一边注意着四周。
  锦光说:“我们去问了巫人族大巫师,他确认了计划可行。”
  “简瞳就是巫人族,你去问他族人?蠢货!”
  小木偶怒得在锦光怀里直跳,就算锦光说全是真,他也没法原谅这群蠢货!更不想和这个疯子在一起!
  “对不起!”锦光说,“虞城之乱后我感觉不对,特地去了巫人族调查,才发现简瞳骗了我们……可是太迟了,对不起……”
  锦光只是重复道歉,像个做错了事挨骂小孩。
  然而容奚只想拍死他。
  锦光如容奚所预料般十分愧疚,容奚见目达到,乘胜追击,故意装出一副悲愤欲绝表情,“道歉有什么用?!我差点就死了!魂飞魄散!”
  “师父……”魔狼停了下来。
  “我不想看到毕烈,也不想看到你!你们三个人,我一个都不想见!”容奚大声斥责,“滚吧!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顾念我们之间情谊,那就滚!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