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我从音乐的意境中回过神来,周语和萌萌来到我身边,我们手拉手向观众鞠躬致谢。“砰”七彩的纸花撒落下来,台下响起如雷的掌声,周语的印度学生和萌萌的韩国妹子们都站起来,跳着脚为她们喝彩叫好。
  我面带微笑,心里却有些不安地看向露熊们的座位。令我欣慰的是,露熊们也一个个站了起来,为我们鼓起了掌。除了,瓦西里。他大刺刺地舒展着两条长腿坐在那里,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金黄色的头发在暖光灯的照射下就像一个小太阳,但这太阳底下的那张英俊面庞上,却是寒冰一样的表情。
  很显然,他并没有“琵琶一曲干戈靖”的觉悟。
  我笑得更灿烂了些,并用眼神隔空对他喊话:“承认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小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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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会结束了,我将演出用的东西拎回镜湖楼,可恶的萌萌还把她给韩国妹子们借的五个头盔也丢给我,让我先寄放到会务组房间。
  我拎着东西上到五楼,吃惊地发现露熊们的三个房间房门大开,而他们六个竟然都光着上身在三个房间之间串来串去,俨然把这里当成了男生宿舍。
  伴随着俄语的说笑声,那些白花花的前胸后背,晃来晃去害得我直犯低血糖。现在可是十月底啊,我要穿两件衣服才勉强感觉不冷的,他们这是什么体质啊!
  我回到房间,刚把东西都放好,就有人敲我的房门。我开门一看,是伊万和一位印度男生。
  “嘿,ajia,我们要开一个party,在印度人的房间。”伊万说:“你能来么?带上你的那个‘梨'。”
  “那个是琵琶,不是‘梨'。”我纠正道。
  “哦,琵琶……”伊万重复了一遍,继续说道:”你的演奏非常棒,听了之后,恩……让我……多抽了两根烟。”
  我的智商一时无法分辩这是一种“低端赞”抑或是一种“高端黑”?!只好矜持地笑笑,说道:“很抱歉,伊万,我不想去了,我要休息了。”不知为什么,想到要在他们的聚会上弹琵琶,就有一种妥妥的“小女子卖艺不卖身”的即视感。
  “好吧。”伊万和印度男生有点失望,但还是礼貌地跟我道了晚安。
  我关上门,想着既然他们不离开学校,我就可以放心了。于是乎,我安心地去睡了。
  ☆、第9章 开会
  第二天一早,我准时在七点钟起床。洗漱过后,我换上正装,然后就到531,533,535门口都敲了门,当作给他们的morningcall。过了一会儿,我又到他们的门口去听听动静,嗯,不错,房间里都传来了说话声或是淋浴声,我放心了。
  很快,其他志愿者们也陆陆续续来到了532,各自换上了正装,随后,男生们搬矿泉水,女生们拿参会纪念品,把我的房间清空了一大半。我吃好了萌萌带给我的早饭,也提了几袋纪念品,准备跟她一起去会场。
  锁好了532的门,我想了想,还是再一次去敲了535的门。萌萌见状,非常期待地凑到我旁边。
  门上的猫眼暗了一下,随后门打开了,映入眼帘的一片白茫茫,险些闪瞎我的眼。瓦西里围着一条白浴巾,站在我们面前,他嘴里叼着一根香烟,一只手正拿着毛巾擦头发,一头凌乱的金发湿漉漉地顶在脑袋上。
  我的嘴巴不由自主张成了o形,心想:“虽然我看过你比现在更暴露的样子,但也不必这样子破罐子破摔吧。”
  萌萌则在旁边喃喃自语道:“我想跟他谈谈人生。”
  我轻轻咳了两下,掩盖一下萌萌吞咽口水的画外音,开口问道:“伊万?”
  瓦西里将擦头发的毛巾取下来,搭在肩膀上,随后指指浴室。我点点头,说道:“早餐还是在昨天的餐厅,今天是论坛第一天,九点钟正式开始,你们别迟到,哦,记得,要穿正装。”
  瓦西里将香烟从嘴巴里夹出来,目光冷冷地从上到下将我打量了一番,说道:“ok”,作势要关门。
  “等一下。”我走上前一步,从他的手里将香烟揪过来,说道:“房间里不能抽烟!”
  瓦西里皱起眉头,眼神中马上又显出了那种不友善的神色,随后“砰”地一声,房门在我面前被大力地关闭了。
  我耸耸肩,心想:我就是这么讨厌,怎么样,咬我啊!
  我将半截香烟摁灭,准备找个垃圾桶丢掉,一旁的萌萌却拦住我。我疑惑地看着她从我手中小心翼翼地将那半截香烟捏了过去,端详了半天,突然欣喜地对我说:“q^q,我有他的dna了!”
  我扶额:“艾玛,你真妖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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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场的一切已经布置妥当,来自各个国家的学生参会者也都陆续到场了,唯独露熊们却久候不至,我又有点要炸毛。看看时间,马上九点了,满满当当的会场里,只有给他们预留的座位象块狗皮膏药一样显眼地空在那里。
  导师谢老板坐在主席台上直冲我飞眼儿,我耸耸肩,也拼命地冲他飞眼儿。谢老板马上一条微信发过来:“还不快找去!”
  我不情愿地起身离开会场,刚来到大楼的正门口,就赫然发现前面不远处,六只露熊正朝我走来。
  如果这是一部电视剧的话,此时的场景绝对应该给一个长长的慢镜头,并且要配上浪漫而悠扬的背景音乐。六位西装革履的长腿少年,步伐优雅,风度偏偏地款款走来,配上四周纷纷侧目,闪着星星眼、用手遮住嘴巴的少女们……那这就是一部彻头彻尾的脑残偶像剧,我一定会转台。
  但是,当他们停在我面前异口同声地喊我:“ajia”时,我突然找到了一种很拉轰的感觉,于是我又把台转了回来。我冲他们点点头,心中不禁猜测他们故意迟到一定是想在进场的时候引起轰动,如果来早了,可没那么多观众啊!
  这帮心机男!
  “你们已经迟到了,快进去吧。”我对他们说。
  这时,一条微信发来,是萌萌:“他们来了么?”
  就在我回萌萌微信的工夫,露熊们按照一个中文指示牌的箭头转了一个错误的弯,眼看要走进另一个会场。
  我赶紧冲过去,在他们推门之前拦住他们:“不是这里!”
  我看看这间会场门口的中文标牌“全球问题青年论坛”,对他们摆摆手,说道:“虽然你们可能更适合参加这个论坛,但这不是我们的会场。”同时心想着:看不懂中文就敢往里闯啊,真以为你们的脸就是通行证么。
  “跟我来。”我冲他们挥挥手,带他们转出那条走廊,继续向前走到正确的会场。
  会议已经开始了,主席台上一个不知什么领导正在讲话。我带着歉意的表情引导他们到位子处坐好。他们的到来果然吸引了很多或艳羡或倾慕的眼睛,心机男们的目的达到了。
  发言席上不断变换着面孔,轮流用英语对观众们进行狂轰滥炸,这样国际化的会议总会让我自惭形秽。我看着此时台上一个年轻的帝都女孩,正用标准的伦敦腔侃侃而谈。她知识面相当广博,天南海北,上天入地,煎炒烹炸,斧钺钩叉,似乎没有她不懂的。我在心里赞叹:小小年纪,就如此聪慧,如果有朝一日,让她打通了任督二脉,学会了那套从天而降的掌法,那还得了啊?!
  扭头再看看毛熊们,一个个衣着光鲜却不学无术,在如此重要学术会议上,他们全都心不在焉地或放空自己,或摆弄手机。我猜他们学术知识上的匮乏一定全都弥补在外表的精雕细琢上了,哎,差距啊,差距啊!
  想到这里,我低下头,认真地研究着会议资料中帝都妹子的发言概要。
  茶歇时,谢老板来到我身边,对我的工作给予了肯定,同时勉励我道:“再坚持几天,等把他们全须全尾送到机场,你就算功德圆满了!”
  我充满信心地点着头。
  崔萌萌一边优雅地品着咖啡,一边一眨不眨地盯着毛熊们,我走过去打趣她:“喂喂,眼看手勿动啊!”
  萌萌依旧不错眼珠地盯着,缓缓将嘴巴凑到我耳边,说道:“手不动,心动!”
  我摇头,说道:“你看男人真的只看外表啊!?”
  “不然呢,我又不需要为了钱去吻一只猪头。如果一个男人的外表不能让我心动,我可下不去嘴。”说完,她将一块曲奇饼放进嘴里,拍掉手上的饼干渣,低声嘟哝了两句,我一听见那熟悉的调调,便惊奇地问她:“你啥时候会说俄语了?”
  萌萌冲我晃晃手机,说:“刚才开会的时候,我下了一个应用,突击学了两句。”她整整衣服,清清嗓子,用要杀人的眼神盯住瓦西里,我知道,她准备发起攻势了。
  我拉住她,说道:“记着,找机会,扇他一巴掌。”
  萌萌疑惑地看着我,问:“为什么?”
  “通常,一个女人扇了一个男人巴掌以后,这个男人就会彻底爱上她。”我松开拉着萌萌的手,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道:“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么。”
  萌萌干笑一声,鄙视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你是吃了多少剩饭才想出这么馊的主意啊!”
  我笑着耸耸肩,目送她去跟瓦西里谈人生。
  萌萌到底是萌萌,土豪妹子走到哪儿都那么有底气,操着两句新学的俄语,她跟瓦西里两个人竟然还真聊上了。更让我惊讶的是,瓦西里竟然还给了她一件他两天来都没有给我的东西:一个温暖的微笑。
  嘿,这不是打我的脸么!萌萌,扇他,扇他!
  可我看了一会儿,发现萌萌一点准备动手的意思也没有,顿觉无趣,便将注意力集中到筛选好吃的饼干上了。
  一天的烧脑会议终于在煎熬中结束了。在餐厅吃晚饭的时候,我问伊万他们晚上有什么安排。伊万跟其他人交换了一下意见,回答我说,他们要去校园外面随便走走。
  随便走走,这话听着好耳熟!我说:“可以,但我会跟你们一起去。”
  伊万听说我要一起去,马上说:“你不需要陪同我们,我们不会再迷路了。”
  我看看他,又看一眼瓦西里,说道:“我并没有在征求你们的意见,我只是通知你们我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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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刚刚下过一场小雨,校门外的主路上,地面还有些湿漉漉。空气很是清新湿润,配上桂花的香气和朦胧的夜灯,倒真是一个惬意的仲秋之夜。
  露熊们愉快地走在前面,说说笑笑,指指点点,路过感兴趣的店面,也会拐进去看看。而我,则象一个变态的尾*行痴汉,默默跟在他们后面。
  要说上海的治安,还算是不错的,我这样的妹纸在夜晚单独出门基本不会害怕。但就像神仙也会长痔疮一样,凡事都没有十全十美,跟所有繁华熙攘的大城市一样,上海最大的治安问题,就是扒手多。
  就在我默默尾*行露熊们的时候,一个小个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紧紧跟上了他们。还没等我发现他的异常,他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走在最后面的瓦西里上衣口袋里的皮夹子衔了出来。
  我的火眼金睛清楚地捕捉到了这一幕,脑袋里迅速做起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虽然我对瓦西里印象不太好,但萌萌曾经说过,他的皮夹子值几万块,要是丢了,估计老要肉疼的,而且,万一他的皮夹子里还有什么重要的证件,银*行*卡……丢了会很麻烦的……算了,虽然不喜欢他,但咱做好事也甭挑人了,就他吧。
  ☆、第10章 怀疑(加情节了,看过的小伙伴们再看看这章 哦)
  正这样想着,那小扒手得了瓦西里的钱包,扭头往回走,眼看就要经过我身边。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一把拉住他胳膊。小扒手一惊,斜瞄着我,我说道:“侬组撒(做什么),伊是吾旁友(朋友),皮夹子还来!”不管他听不听得懂,我要先表明本地人身份。
  小扒手个子还没我高,长得瘦瘦弱弱,我知道象他们这样的扒手,应该不会单独行动,四周可能还有同党,但我竟然没有害怕。一股邪不胜正的信念在心里升腾起来,让我浑身充满了力量,现在回想起来,真不知道是为什么。
  我死死抓着小扒手的胳膊,他挣了一挣,没挣开。“你放开!”他瞪着眼说。
  “我不放,皮夹子还来!”我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发现并没有同党来接应他,心里暗自庆幸:莫非他只是出来打酱油,顺手偷着玩儿的?很好,既然如此,那就亮兵器吧,咱们单挑。
  我对小扒手说道:“小兄弟,我也不想把你怎么样,你看我都没喊住我那六个老外朋友,咱们小事化了,你把皮夹子还给我,我放你走,谁也别把谁逼急了。”我故意将“老外”两个字加了重音,心想:你们入职培训的时候应该有讲吧,偷国际友人钱包和薅社会主义羊毛一样,是重罪来的。
  小扒手估计还不到十六,一双眼睛生得倒也聪明灵巧。他转转眼珠,权衡了一番,将手伸进衣服里,就在我担心他会掏出一把尖刀的时候,他掏出了瓦西里的钱包,并且随手丢在了地上。我松开抓着他的手,立刻弯腰去拾。谁知那小赤佬估计被我“截胡”心有不甘,竟抬起脚一脚踹在我左面胯骨上,我的手刚拿到钱包,却不留神被他偷袭成功,身子一歪,倒在了湿漉漉的步行方砖上。
  “我~#%*#*#%-*”原谅我一时口不择言骂了脏话,此处被消音成无数“哔~哔~哔~”
  那小扒手踹完我,立刻象一只注射了安非他命的兔子似的,撒腿跑远了,而他的同伙,最终也没有现身。
  我在“哔哔”声的伴奏下,狼狈地爬起来,拾起钱包放进我的斜挎包里,低头看看身上,刚才倒地的右半边衣服裤子都弄脏了。真倒楣!我抬起头看看前方,露熊们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这是一条笔直的路,没有任何岔路,我往前冲了两百米,还是不见他们的身影,于是又往回走,路过一家“卜蜂莲花”的时候,我脑子里一道电光闪过,马上转头进了这家大超市。
  这家“卜蜂莲花”有上下两层,每层都相当大,我当然不会盲目地乱转,凭着看过七百多集“名侦探柯南”而培养出来的推理能力,我直奔酒类专区。果然,一转到这片货架,就看到他们几个正一箱接一箱地往手推车里搬着“五粮液”!
  瓦西里最先看到了我。意识到他们的劣迹又一次被我发现,再加上几天来的宿怨,大概让他有点恼羞成怒,他气鼓鼓地朝我走过来,抬手推了我的肩膀一下,说道:“走开,别跟着我们。”并且连个“请”字都不加。
  如果不是怕他爱上我,我真想抽他一个大嘴巴。
  我绕过他,走到他们的手推车跟前,打开斜挎包,把他的钱包取出,丢在手推车里,然后侧过头用余光看着我身后的他,说道:“你的钱包,刚才被偷了,我帮你抢回来了。”
  “你……抢的?”一旁的伊万带着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问道。
  我斜睨他一眼,虽然很想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他们听听,但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我绕过他们的手推车,头也不回地朝出口方向走去。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但我还是故作平静地走着,直到转过一个弯,确定他们看不到我时,体内飙升的血压才促使我飞快地跑起来,因为我知道,如果不用奔跑来宣泄心里的委屈,我恐怕要泪洒当场了。
  我干嘛要帮他们?我干嘛要管他们?我真是自讨苦吃!从现在开始,我不想管了,就算他们去参加“花样作死大赛”我也不管了!
  我回到学校,回到镜湖楼532,换了一身衣服,然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我不打算再住在这儿了,我想回家。
  刚收拾了一会儿,走廊里就传来了凌乱的脚步声,然后有人来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想我知道敲门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