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南宫玉韬笑了,“表哥我这么大度的人,才不会跟你一般见识。”
  “南宫玉韬……”孟七七忽然唤他。
  她很少这么连名带姓叫他,多数时候都是叫他变态表哥。
  此刻听她语气陡然严肃,南宫玉韬也不由得收了脸上的笑容,“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孟七七正经脸,“从我这个方向倒着看你……你真的很像只乌贼。”
  南宫玉韬:……
  他迅速拉回上半身坐好了。
  “总之,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幕后真凶表哥我已经在缉拿中了,你放心吧。”南宫玉韬摸了摸下巴,又道:“我听说你这两天都不怎么吃饭啊,又被我师兄伤心了?”
  “滚!”
  “哎呀,女孩子不要这么粗鲁嘛。”南宫玉韬歪头想了一会儿,“难道你不想跟马庆忠解除婚约?所以郁郁寡欢了?”
  孟七七连骂他“滚”的力气都没有了,对上这种人正常人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叹了口气,只好耐着性子道:“你傻啊。幕后真凶现在还看不清楚。但是让事情照着正常的轨迹发展下去,最后谁得利最多,那嫌疑自然也就最大。”这种以结果看目的的方法,虽然不能保证完全正确;但是在真相隐在一团迷雾中的时候,还是能起到一定的指向作用的。
  南宫玉韬被人说傻还是头一遭,他有点新奇的笑了笑,听孟七七这样解释,他点头道:“原来摔一回还能变聪明些。”
  “……你滚不滚?”
  “就快滚了。”南宫玉韬已经适应了和蠢萌表妹的这种相处模式,闻言也不生气,笑眯眯摸着下巴继续讨嫌,“你心情这么糟,真不是因为我师兄没来看你?”
  孟七七:……
  “来人啊!把小侯爷请出去!以后安阳公主府,变态表哥与猫不得入内!”她要把变态表哥跟猫一起列入她最讨厌的两样东西。
  南宫玉韬终于戳中痛脚、把孟七七刺激到发怒,他志得意满,哈哈大笑着翩然而去了。
  孟七七悲愤捶床,这人都什么恶趣味啊!
  南宫玉韬走了之后,马庆忠紧跟着又来了。
  马庆忠道:“这事情绝对不是我妹妹做的。我了解我妹妹,她虽然脾气不太好,但是心地并不坏。推你落下城墙,这样要取人性命的事情她做不出来的。”
  “真不巧,我跌下去之前,你妹妹才跟我起了口角。”这也是竹绣供词里的,当时马庆茹讥讽孟七七的一句话,给她提供了“动机证据”。
  马庆忠急切道:“她就是那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小到大,她跟你吵了多少回儿?可有一回儿真伤到你了?”
  孟七七眯眼回想了一番,觉得马庆忠这根本是在偷换概念。马庆茹没伤到过她,不是她没这个心思,而是她智商手段不够,有心无力——这样能归为心地不坏?
  不过这种话也没必要拿出来跟人家亲哥哥理论了,白费力气的事儿嘛。
  见她不说话,马庆忠也冷静了些,道:“才出事时,皇上情绪比较激动,我能理解。所以我等了三天,看我亲妹妹被软禁在宫里,也并没有闹什么。现如今,无凭无据,总不好一直将人扣在宫里吧?”
  竹绣就是凭据。现在扣着马庆茹反倒是保护她,真要依律行事,马庆茹只怕已经收押待斩了。孟七七心里想着,嘴上已经是懒得跟马庆忠分辨了,她腰疼且心情糟,淡淡道:“你去找我爹说吧。”
  马庆忠一噎,怒道:“我来找你是为了你们孟家好!你们这样做,就算我能忍下来,难道我爹娘也能忍下来不成?现在是还有姨妈居中调停,事情才没闹起来。你自己数数今年开始皇上做的事情,停了姨妈的蓝封,改了会试的主考,如今连我们马家的人也要动上一动了——你不从中劝着些,难道还要将事情闹大不成?”
  孟七七沉默。
  马庆忠以为她在想怎么答复,也耐着性子等。
  谁知道孟七七沉默片刻之后,对书房门口站班的侍女招招手,“端盏凉茶来,天太热。”
  马庆忠气得一跺脚,“你是打算跟我们撕破脸喽?那就别怪我不顾咱俩这些年的情谊!”
  孟七七啜了一口凉茶,自他进门第一次正眼看他,凉凉笑道:“咱俩的情谊?我这半瘫躺在这儿,你说了这么多,可有一句话问我的伤势?”
  马庆忠脸上一红,喃喃道:“你自是无碍。”
  “你出去吧。我现在谁都不想见。”孟七七把残茶泼在花架边,茶碗推到一旁的案几上,她翻身向内,不理睬马庆忠了。
  马庆忠被她一句话问住,有些讪讪得走了。
  孟七七脸对着花架内,静静望着一簇紫红色的花出神,忽然听到身后又传来脚步声。她心中一动,带了几分期待扭头望去,却见是马庆忠去而复返。她的目光黯淡下去,闭了眼睛不想理睬。
  马庆忠走到花架边,犹豫了一下,低声问道:“七七,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孟七七冷声道:“死不了。不是叫你走吗?”
  马庆忠继续道:“七七,你听我一句。如今的情形,皇上还是不要一意孤行,解除你我的婚约为好。你可能不知道,但是如今胡家和我家的情形也很复杂……”
  有完没完!
  孟七七堵住耳朵,难道她就不能有一天清净吗?
  哪怕只有一天,可以不去想这些烦心事儿。她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实在是幼稚又任性,但是她要求自己不幼稚、不任性得过了十年。长长的十年,难道她不可以有短短一天的休假吗?在她腰疼的要死,每一呼吸都痛得想哭的时候。
  “我走了,你好好养伤。”马庆忠见她听不进去,自己说再多都没用,只好转身离开。
  院落里一时间安静下来,孟七七闭着眼睛,只听到自己一个人的呼吸声。
  那声音悠长而寂寞。
  好似一瓣花孤零零地自花架上飘落在泥土里。
  *****
  南宫玉韬出了安阳公主府之后,直接去了祥云宫。
  静王妃正带着善善陪胡太妃说话。
  南宫玉韬给胡太妃请安后,示意善善出去说话。
  善善有些吃惊,望向静王妃,见对方点头,这才起身跟着南宫玉韬出去了。
  胡太妃笑望着两个人的背影,道:“这倒也是一对璧人。”
  静王妃笑道:“小侯爷真是一表人才。我家善善还小了点,前些日子有位高僧说,要寻一位同年的少年,这才好婚配的。”
  胡太妃点点头,便不再提起前话,转而问起静王之子孟如珍初次掌兵剿匪之事。
  静王妃自然笑着将情况说了,两人相谈甚欢。
  外面的两人却又是另外一副情形。
  善善敛容垂首,规规矩矩问道:“不知表哥唤我出来,是有何事?”
  南宫玉韬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两遍,笑道:“难道你装久了良善的模样,竟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善善神色不变,面色却白了一层。
  *****
  孟七七在疼痛与焦躁中,闭眼安静了许久,又听到背后有脚步声传来。她恼火起来,不顾腰伤,抓起榻上的凉枕就向后丢出,骂道:“不是叫你出去吗?还来找打是不是?”
  她只当是马庆忠又回来了。
  那人停下脚步,弯腰捡起被她丢来的凉枕,立在原地没有动。
  孟七七渐觉不对,慢慢扭过头来,却见来人身形高大,逆光站着看不清神色。然而她只在抬眸的瞬间便认出了他。
  “战神大人!”她轻轻叫道,腰间的疼痛好像也在这一刹那远离了她。
  上官千杀隔着三步远的距离,弯腰将凉枕轻轻摆放在女孩颈边,他低声问道:“你要我出去吗?”
  “不要!”孟七七忙抓住他的衣袖,这一下又扯到腰伤,她痛得呻·吟了一声。
  上官千杀眉头紧皱,有些僵硬地顺着女孩的力道坐在榻边,又问道:“我之前让人送来的药,你没有擦吗?”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来孟七七的委屈简直要冲破天际。
  “我不想擦!”她含泪嚷了一声,仰望着他低低道:“你为什么都不来看我?”她憋了三天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我每天每个时辰都在数着,想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肯来看我……”救下她之后,一言不发将她交给太医便拂袖离开——她的战神大人不可能这么冷酷!
  上官千杀看到她眼底汩汩涌出的泪水,眉心狠狠一跳,他不知所措得抚摸着她的脑袋,一遍又一遍,好像这样就能止住她的泪水。他喃喃道:“我不敢……”
  “你不敢?”孟七七拧起眉头,一时竟忘了流泪,“你怕什么?”
  我怕……爱你太早,不能陪你终老。
  上官千杀没有说话,只是又摸了一下她的脑袋,手势越发温柔。
  孟七七见他肯来,三天来阴郁的心情通通不翼而飞,畅快的流过泪后,她又恢复了生机勃勃的样子。她用脸蹭着战神大人的大掌,红着眼睛笑道:“不管怎样,你还是来啦。”她指指自己心口,“你肯来,我很开心。”
  ☆、第55章 善善控制狂是种病啊
  祥云宫外,南宫玉韬与孟善善的对话还在继续。
  “如果不是竹绣的妹妹文绣‘恰好’嫁给了你生母身边嬷嬷的儿子,我也不会今天‘恰好’在祥云宫遇到你。”
  善善平静道:“我不知道侯爷在说什么。竹绣有没有妹妹我不清楚,但我生母身边的嬷嬷只有两个,且这两位嬷嬷为了侍奉我的生母,终生未嫁,又怎么会有儿子。”
  南宫玉韬笑得有些轻挑,“你还是姑娘家,自然不懂——有时候终生未嫁,也是能有儿子的。”
  善善极力稳住神情,然而苍白的脸上到底爬上了一丝潮红,不知是羞是恼。
  “可是却又来一个‘恰好’,‘恰好’安阳公主出事当日,竹绣的妹妹和丈夫举家从京都奔赴锦州。锦州好呀,三面环山,风景秀美,人杰地灵……可惜呀,俩人半路撞上劫匪,竟然一命呜呼了。”南宫玉韬拿折扇敲敲自己手心,攒眉摇头,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善善心中暗松一口气,明白南宫玉韬已经知道她的底细,再在他面前伪装下去便是自讨没趣了。她索性笑了,带了一点讥诮道:“你要污蔑我为推安阳公主下城墙的人,也该拿出证据来才是。红口白牙,随便就说别人有罪——你未免太视南朝律法为无物了!”
  南宫玉韬斜眼瞅着她笑,笑得有些不怀好意,“我要什么证据?我可舍不得将你送去吃牢饭。”他的耳目遍天下,情报是举世第一流的,对于善善所作所为可谓了如指掌,从前没太注意这小姑娘,这事儿一出,认真将她查了一查,真是惊喜。这姑娘小小年纪,却是浑身上下没一处不毒,偏偏带着一副良善的面具,把想骗的人都骗过去了。真是——太对他的胃口。
  善善冷笑起来,把总是羞答答敛着的下巴扬了起来,盯着他慢慢道:“你既然知道是我要取安阳公主的性命,却不找人来抓我,也不告诉安阳公主。枉你素日同她一副兄妹情深的样子,我是恶人,难道你又干净到哪里去了?”
  “啧啧啧,”南宫玉韬看着她笑道,“小嘴儿还挺能说。”
  善善冷冷盯着他。
  南宫玉韬脸上笑意更盛,“我知道你不是想要安阳公主的性命。你虽然不是好人,却也不必把自己说得更坏些——你本来的样子,就已经够坏了。”
  “你本来的样子,就已经够坏了。”——一个未出阁的年轻姑娘被人当面这样讲,十个里面有九个要羞恼得哭出来。
  善善却只是扯了扯嘴角,“你确定不是你把我想得太好了?”
  南宫玉韬歪头想了一想,道:“我的错。你不是没那么坏,你是不会那么蠢。真的把安阳公主弄死了,这盘棋就成了死局。一盘死局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她活着,才更有用,是不是?瞧瞧,皇上已经要跟马家动起手来了,马家问心无愧自然不会相让。”他又将善善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是你爹想要做皇帝,还是你想要你爹做皇帝?”
  善善猛地抬头看他,声音尖锐起来,“你未免想太多!”
  南宫玉韬露出一丝诡谲的笑容来,“看来我说到点上了。你爹做皇帝,你最多也不过是个公主。公主与县主难道会差很多吗?除非……”他慢慢拧起眉毛,自己也觉得这想法有些匪夷所思,然而放在善善身上却也难说,“除非……你想比当初的御圣皇后、如今的胡太妃更进一步——”
  善善眼皮一跳,她甩下一句,“不知所谓!”拂袖而去。
  南宫玉韬立在原地,眯眼望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懒洋洋喊道:“这世上有趣的蠢人不多。下次你若想找人玩,别去找安阳公主了,来找我吧。我可以全天候奉陪哟……”
  善善只当没听见,脚下越走越快,心里骂道:神经病!她几乎跑起来,到了祥云殿门口,定了一定,这才觉出手心滑腻腻的全是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