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节
  一位队友消失了,其他人去寻找他的下落才是正常发展,然而此时四人都困得想罢工,表面意思意思讨论纪云庭的去向,实际最后的想法不谋而合,互相安慰道:“先睡吧,有什么事明早再说,队长不会有事的。”
  “对对对,我也这么觉得。”
  “他命一直可以的。”
  站在镜头外的导演忍不住插话:“你们挺乐观啊。”
  为了让他们配合录制,邱皓果断选择主动推流程,低头冲对讲机发号施令。
  很快,远处传来纪云庭拖长的声音:“救——命——啊——”
  四位成员仍若无其事地聚在一起出神儿,邱皓问:“你们听见了吧。”
  “听见什么?”祝涟真一脸茫然。
  “别装,听见了吧。”邱皓直接为他们指路,“你们亲爱的队长在呼救。”
  付榕:“是吗?我耳朵旁边挺安静的。”
  但装傻充愣的方法并不奏效,四人很快还是被邱皓逼着熬夜录制节目。
  远处的纪云庭还在呼喊,其余成员不慌不忙地闻声走去,抵达人工池塘。抬头望去,四米高的钢结构横梁跨越池水两侧,中央悬垂着数条麻绳,而麻绳底端紧紧缠绕着一个座椅,在半空中形成秋千的样式。
  纪云庭就被困在秋千上慢慢晃荡,他双手紧紧抓着麻绳,一见队友赶来就大喊:“救我!救我下来!”
  谈情从口袋掏出细边框眼镜,戴好仔细观察,说:“队长身上好像没有绑任何安全装置。”
  祝涟真问:“他离水面多高?”
  “两米左右,可能不到。”
  “那没事儿了。”祝涟真双手抵在唇角作喇叭状,冲半空中的纪云庭喊话:“你为什么会被吊上去!”
  纪云庭答:“不知道,但他们来数我的钱了!”
  “他们是谁!”祝涟真问。
  “数钱?”付榕想起来什么,“导演昨天说让我们把钱在当天花完,你们还剩多少?”
  “全没了。”谈情说,“祝涟真的也是。”
  koty:“我不仅一分不剩,还欠了队长五万呢。”
  “那看来他被吊上去就是因为这个了。”付榕镇定道,“活活抠死的。”
  几人正说着话,露营地的广播忽然响起一阵紧促刺耳的铃声,白天从未出现,像是仅存夜晚的信号。等它结束,半空中的纪云庭猝不及防一声惨叫——
  “要掉下来了!”
  成员们齐齐望去,正好看见一根麻绳从空中落入水里。秋千摆动的幅度比刚才稍微大了一些,纪云庭屏息凝神,试图让它稳定下来。
  他大叫:“断、断了一根绳子!”
  大家以为是道具故障,不过观察了一下附近工作人员的淡定表情,顿时明白过来断绳只是效果需要。谈情掏出手机看时间,正好凌晨四点。
  “响铃过后就断一根绳子吗?”他猜测规律,抬头去数秋千上的绳子数量,倘若全部断掉,时间大概会在六七点钟,夜景拍摄确实接近这个时长。
  祝涟真正好也在考虑这个问题:“绳子如果全断掉,庭哥就掉进水里吗?”
  谈情:“应该没错。”
  付榕接话:“那不是很好?”
  koty点头称是。
  无视纪云庭的求助,祝涟真幸灾乐祸地走近池塘,坐在石砖边上仰头打量他,“哥,害人终害己,脏钱要不得。”
  正说着,水面之下传来什么东西涌动的声音。
  祝涟真低头隐约见到一大团黑影,以为是鱼,便好奇地俯身凑近了瞧。影子的轮廓逐渐清晰,好像即将要浮出水面。
  从纪云庭的角度可以看见池塘全貌,他刚“欸”了一声,想转移祝涟真的注意力,然而就在下一秒,水中忽然蹿出一只森白的手,猛地抓住祝涟真垂在池塘边的胳膊——
  “什么!”他还没看清目标,视野直接天旋地转,整个身体失去重心跌落池中。
  第37章 牵手
  冰凉的水流钻进鼻腔咽喉, 祝涟真条件反射闭紧双眼的同时,也迅速反应过来这是节目安排的环节。他游泳水平还不错,憋气摸索了几秒就准确向上浮起, 重新接触空气的刹那, 又有一股新的力量将他拖拽上岸。
  他本能地咳嗽两声,额头重重地撞到谈情下巴。
  手边没有毛巾, 谈情只好抻起自己的衣服帮他擦脸, 并轻拍他后背问:“呛进去了吗?”
  祝涟真如实摇头。不过就算真呛了几口也没大碍, 忍一下喉痛而已, 主要得避免节目播出后令粉丝大惊小怪。
  他不忘再次走向池塘边探头,原来在最边缘的视觉盲区上一直潜伏着工作人员,少说也在冷水里辛苦地泡一个多小时了,就为了达成拖成员落水的节目效果。
  “你直接跳下来不行吗!”祝涟真抬头问, “你就湿个身而已,咱们都能早点下班啦!”
  “不行,我不会游泳。”纪云庭已经习惯了待在半空中的感觉,甚至还有余力地微调坐姿,“池边有几块木板收起来了, 你们帮忙把它们放开, 这样我才能下去。”
  成员们按照他的提示观察池边, 水塘两侧确实有木桥状的出入口,但大部分可踩踏的板子都浸没水中,需要人力将它们拽上放平,在水面形成一条简陋的木板路,方便纪云庭安稳落地。
  “可他在空中快两米,下来的时候不会摔得更惨吗?”祝涟真不免担心。
  谈情告诉他:“刚才绳子断掉的时候,有降落一点距离。”
  他们仔细数了数, 需要放平的木板共四块,可拉拽的绳子全部都用铁笼锁起来了,显然节目组是想让其他四人寻找钥匙。至于规定时间,应该是由纪云庭座椅上的剩余绳索决定,他们估计队长还要下降两三次才距离安全。
  “快去找,别磨蹭。”纪云庭催促他们几个工作,“我在上边能把你们看得一清二楚,有事我会提醒的。”
  “你刚才就没提醒我!”祝涟真浑身上下还湿着,谈情已经找人要来了毛巾,帮他擦拭干净头发。
  为了早点收工休息,成员们还是迅速散开寻找任务道具,祝涟真路上常常冲着摄像机吐槽纪云庭“恶霸本质显露”,平时看着像个沉稳老实的队长,实际这只是人设需要,私下毛病破事儿比谁都多,挑剔这个嫌弃那个,矫情得很,自己却还浑然不知。
  “分开找吧。”谈情提议。
  考虑到各自的镜头分量和节目整体效果,分组录素材才是效率最高的方式,然而koty却十分抗拒:“不是恐怖专题吗,分开走肯定有什么东西出来,万一我撞上不干净的东西怎么办?”
  谈情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祝涟真嗤笑道:“整个露营地最脏的就是你,就别瞎担心了行吗?鬼见了你都得撒盐跨火盆。”
  koty不听劝,虽说他在中国生活了七八年,而且本身没有宗教信仰,但潜意识里依然对科学物质外的东方神秘力量充满敬畏之心。“带我一起走吧,小吻。”他好声好气地凑上去,挤进谈情和祝涟真之间,把俩人隔开了,这才有安全感。
  “你……当我们是你左右护法呢。”祝涟真瞬间烦躁,“你怎么不跟着付榕?”
  “不敢,他有时候比鬼还吓人。”
  正说着,他们看见付榕已经独自大胆地走进小树林深处——白天谁都没来这地方,出于综艺的直觉,他们一致认定导演会在此处安排内容。
  “有口井。”付榕回头告诉他们。
  说是井,其实只是井形状的大型道具摆在地上,一进树林就能瞧见。尺寸较大,足有成年男性半个身子高,大家看到它第一眼就不约而同地觉得里面藏着个“鬼”。余希疃碓挣离。
  再往前看,有一大块白色幕布,投影仪摆在桌上,等待开启。
  “石头剪刀布,输的人去看井里有什么。”他们快速进行了一轮,结果是谈情输掉。他没有表现出任何害怕的情绪,泰然自若地走上前,弯腰查看井口深处。
  “有钥匙。”谈情说着,直接伸胳膊进去。祝涟真有了刚才被拖下水的教训,忍不住提醒他:“你小心点儿啊。”
  谈情顺利把一枚拴着细绳的钥匙取出来,还没等他转身,不远处的投影幕布忽然亮起来了。
  伴随着轻快悠扬的bgm,幕布开始放映该露营地的宣传片。家庭聚会、学生游乐、情侣野餐……不同人群的出游画面依次衔接,氛围其乐融融得令人向往。但是,祝涟真很快发现了宣传片的微妙之处:“看上去怎么年代有点久远?屏幕尺寸还是四比三。”
  谈情认真地看内容,没吭声。付榕缓缓道:“昨天导演在车上不是介绍过这里二十年前是个景点么,宣传片拍的应该就是那个背景吧。”
  三十秒的视频很快播放结束,短暂的黑场过后,宣传片又开始循环。他们明白这意味着画面里有任务提示,毕竟视频素材是由节目组拍摄并制作出年代感,不会无缘无故放给他们看。
  第二遍还没放完,谈情就开口:“有棵树上挂着钥匙,帐篷里也有。”
  “这你都看清楚了?”祝涟真自然相信他说的话,只不过有点惊讶,“平常跟我打游戏动态视力基本为零,敌人骑脸都看不见,现在大半夜你倒是眼神儿挺好。”
  谈情嘴角笑意稍纵即逝,扶了下眼镜,继续盯着幕布说:“还有一处,好像是在蛋糕碟子里,但是这地方……”
  他话还没说完,视频画面突然终止,瞬间黑了。
  “不是坏了吧?”祝涟真不假思索地往前走。
  然而他刚迈出几步,眼前的那块白色幕布突然“呲啦”一下刺耳的声响,中间撕裂开巨大的豁口,从里面蹿出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鬼影,直奔他而来——
  一群人猝不及防地大叫,离那女鬼最近的祝涟真瞬间丧失判断力,眼前一黑,本能地退后搂抱住谈情。
  koty哭嚎着连滚带爬逃出树林,付榕虽然也被吓一跳,但很快冷静下来留在原地查看情况。祝涟真缓了几秒,想起这是在录节目,自己不该如此失态,于是赶紧松开谈情的腰。
  可他肩膀一沉,身体又被谈情固定在怀里。
  “啧。”祝涟真抬头看他,“你别趁机给我立胆小人设。”
  话音刚落,连脑袋也被谈情按下去了,祝涟真一呼吸全是他的香水味。摄像机在拍,不便发作,祝涟真只能偷偷掐谈情腰,“松手。”
  谈情浅浅一笑,故意顺了顺他头发,轻声说:“别怕。”
  此时此刻,祝涟真已经能预想到节目播出后的粉丝反应了……他气急败坏地使劲拧了谈情一把。
  穿白衣的鬼影吓唬完他们,就默默退回原处。这时上空中传来一道男人的呼喊:“赶紧干活儿!你俩别黏黏糊糊的了!”
  纪云庭正手持望远镜,如同监工一般督促他们进行节目的任务。
  俩人身体总算分开,祝涟真衣服还湿着,于是决定先回帐篷换一套衣服。谈情紧随其后,跟付榕说好分开走,寻找不同的钥匙下落。
  “koty人呢?”祝涟真环顾四周没见人影,也没兴趣打探,“本来幕布里蹦出个鬼不吓人,他那一嗓子才把我惊到了。”
  谈情抽出几张纸,吸干衣服上被祝涟真蹭到水的位置,笑道:“koty最怵这种东西了吧,我听说他刚进公司的时候,以为付榕会作法算命,所以每次经过付榕房间门口时都得尊敬地鞠一躬再走。”
  祝涟真表面跟他一起笑呵呵,心里却冷道:那你是不知道付榕怎么备注你的。
  换好干爽的衣服,两人一起寻找藏在帐篷里的钥匙,挨间进去检查时发现里面布置和之前见过的不一样了。玩偶全部被“肢解”,零件散落一地,部分帐篷的床上还躺着塑料模特,轮廓酷似活人,仿佛下一秒就会掀开被子站起来。
  谈情试图将桌上的玩具娃娃重新拼好,祝涟真则蹲在地上搜索。外面又是一阵紧凑的铃声响过,代表纪云庭秋千上的绳子又断掉一根。
  祝涟真低头时,发现地面多了片微微晃动的黑影,抬头一看险些叫出声——原本躺在床上的塑料模特正身体笔直地缓缓坐起,用空洞的双眼与他对视。
  祝涟真怔怔地看她,并非因为恐惧,而是惊讶这位助演的妆容十分贴近塑料道具的特点,眉骨和鼻翼两侧都打上了厚重阴影,嘴唇也涂白了,刚才闭眼躺在那里时根本没有破绽。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不提醒谈情,放任模特从背后接近。
  “玩具的零件不配套,是不是得拼出一个完整的才行?”谈情喃喃自语,感觉手腕旁边有一份温暖的触感,于是不假思索地反手握住。
  祝涟真和女鬼皆是一愣。
  “走吧。”谈情没回头,牵着那只手往帐篷外走。
  祝涟真蹲在原地,不知道该先骂他瞎还是傻,站起来喊:“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