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好友不知她心中所想,兴奋地跟她分享自己的战果,“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果然,我才一出手,就手到擒来。你说我是穿新买的超短裙呢,还是穿那条你说好看的淑女裙?”
  钟浅心事重重,仍是给了建议,“还是穿长一点的吧,第一次约会就给他看那么多,下次怎么办,不穿吗?”
  韩小歌用力点头,“有道理,没想到你不声不响的还挺有心得的嘛,以后就做我的狗头军师好啦。”
  钟浅笑笑,她哪里有心得,这不过是从父母的爱情和婚姻中总结出来的,她曾想,如果他们不那么早越雷池、进围城,把别人几年做的事在几个月匆匆完成,现在也许不会是这个样子。俗语总是有几分道理的,easy come,easy go.
  自家别墅门前很壮观,一排排进口名车俨如一个豪车展。看来这一次规模空前盛大。有人说狂欢是一群人的孤单,钟浅迈进家门的那一刻心想,那么今晚这里游荡着多少个孤单的灵魂?
  客厅里人影攒动,音乐声,人语声,夹杂着酒杯相碰的清脆声响,钟浅安静地从人群中穿过,尽量不看人脸,她不是韩小歌,也不是方莹,对这种浮华世界的人和事既不八卦,也不热衷。
  角落处坐着一个年轻男人,长着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却散发着闲人勿扰的气息。不过还是有人热爱挑战,一个身姿妖娆的女人凑过来,“秦少怎么一个人喝闷酒?要不过去抽两口?”
  男人摇头,“没意思。”
  女人笑,“要不我介绍个朋友过来陪你坐着?”
  男人视线带着七分慵懒三分不屑扫视一圈,低声一句:“庸脂俗粉。”说的女人难掩尴尬,一时不知接什么。
  男人眼睛忽然一亮,“听说方莹有个上高中的女儿?”
  “是啊。十六了。”
  “钟季琛够心大的啊,放着这么对如花似玉的老婆和女儿在家。”
  “再如花似玉一旦结婚生子也成了黄脸婆,还不是被取而代之,钟浅更是可怜,要是离了,钟季琛肯定不会要她这个拖油瓶,你们男人啊都一样没良心。”
  女人半嗔半娇,男人看她一眼,嗤笑道:“我们男人这么没良心,你们女人还不是前赴后继的往上扑,真是贱哪。”
  钟浅不知道自己正成为别人讨论的对象,她边走边皱眉,心想明天该提醒一下妈妈,这种party还是不要办了,越来越离谱,把家里弄得乌烟瘴气,爸爸知道了肯定不高兴。
  走上二楼时,撞见露台阴影处一男一女身形重叠,抵着墙热/吻,几步远都听见津/液交换声,男人的手在女人身上流连忘返,女人像要融化掉,嘤/咛出声。
  非礼勿视,钟浅刚要离开,脚步忽地定住。
  回头,那张几乎被男人吞进嘴里的脸,是她最熟悉的。
  她呆立片刻,然后走过拐角,拿出手机,拨了串号码。
  露台最近的房间铃声大作,不依不饶,女人终于听到,推开纠缠不休的男人。
  电话被接通,听到熟悉的声音犹有几分喘息、又有些不耐地问:“喂……钟浅?是你吗?”
  钟浅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说什么好,猛地按掉。
  妈妈很要面子,她知道的。
  所以不能戳穿她。
  可刚才那一幕还是让她深深震撼,想象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却是另一回事。
  钟浅心情沉重地走下楼梯,她要去她的老地方待会儿,去平复她被冲击得七零八落的心情。迎面遇上端着酒水的侍者,钟浅心烦口渴,要了杯低度果酒。
  只是,一向被人忽略的树影花荫处,今天却来了不速之客。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我好像进步了。没人夸,只好自己来。哼哼。
  ☆、一秒的天堂
  钟浅刚坐了一会儿,就听到一个男人略带戏谑的声音,“还挺聪明嘛。”
  她警觉地抬头,看不清那人脸,只见身材高瘦,纨绔气质浓重,朝她举起一只手作保证状,“放心,我什么都不会说。”
  “说了我也不怕。”
  “不怕为什么会躲到这里?怕人看你么?”
  男人说话间又靠近一步,钟浅皱眉,“这是我家,你管我呆在哪,你是谁啊?”
  那人笑笑在她旁边坐下,长腿交叠,慢条斯理答:“我是和你妈妈男朋友一起来的,我叫……”
  被钟浅怒气冲冲地打断,“胡说,我妈哪来的男朋友。”
  “嘘,别激动,你爸妈感情不和又不是秘密,大家都知道。你爸爸在外面有女朋友,就不行你妈妈有男朋友吗?”
  钟浅气结,却无从反驳,想走人。
  那人却不慌不忙道:“你不想知道他们到什么程度了吗?”
  什么程度,她已经亲眼见到了。
  “他们应该已经……”钟浅握拳,如果他再敢说一个字,她会毫不犹豫砸他的脸,管他什么来头。
  那人却只是暧昧一笑,“我哥们可是认真的,据说打算跟你妈求婚。”
  钟浅一听愣了,转过身,“求婚?跟有夫之妇求婚?”
  男人不以为然,“离婚嘛,分分钟的事,就等你妈一句话。”
  钟浅很想反驳,可是,她心里明镜,如今这个局面,都是因为妈妈拒绝签字,如果妈妈答应,那么她的家,就真的没了……
  枉她那么努力,想要把爸爸拉回家,爸爸留她吃了顿饭,她还妄想着又出现了一线生机。最让她难受又恼火的是,她的家事,在别人嘴里如此的轻描淡写,她的家,仿佛是风中一只残烛,随便一口气,就能让它熄灭。
  心中忽然一阵绝望。
  在此之前,她还从来不知何为绝望。
  绝望加愤怒,她感觉到气血上涌,心跳也剧烈起来,连两条腿都不可抑制地发抖。晚风也变得燥热难耐,她无心恋战,想站起来,腿一软,又跌坐回去。
  那人倾身过来说:“是不是很热,很渴?知道怎么解决吗?”
  她茫然侧过脸,听到他说:“让我亲一下。”
  说话时温热的呼吸扑在她脸上,夹杂着酒精味道,陌生的感觉。
  钟浅一个激灵,猛地推开男人靠近的上身。
  男人顺势往后一仰,带着笑意说,“你不知道吧,这种场合的酒水有两种,一种能喝的,一种不能喝。”
  钟浅心下一震,再次起身,抬腿时脚步踉跄,男人伸手过来扶,她猛地打掉拔腿就跑。
  客厅里依然喧哗,灯光昏暗而暧昧,没人发现她的异常。钟浅一路磕磕绊绊上了楼,却推不开自己房门。
  像是被人从里面锁上了,她心中一阵惶恐,一回头,那个男的已经站在楼梯半当腰,抱着手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灯光下,看清他的脸,长相并不猥琐,反倒是因为五官太好而添了几分邪恶和威胁感。
  钟浅喉咙一阵干渴,想起他的话更是担忧,不假思索地下楼,脚步依然踉跄,经过男人时他低声说了句:“当心啊你。”
  她像是被蜂蛰了一般猛地躲开,下一步脚下没踩稳,身子失去平衡,生生栽了下去。
  疼吗?
  钟浅不觉得。
  但是动静显然不小,所有人都望过来,衣着华丽的男男女女脸上带着惊诧,她姿势狼狈地趴在地上,大脑有一瞬间断层。
  直到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她犹如被激活,尖叫一声:“别碰我。”不顾众人反应,她一咕噜爬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冲向楼梯最近一扇门。
  有人敲门,男人的声音在叫嚷。
  隔了一会儿,换成熟悉的声音,“钟浅开门。”
  是妈妈,语气里似乎有些焦急。
  钟浅咬着唇,靠着门板,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抬手抹了一把脸,湿漉漉的,不知什么时候流的泪。
  身体里像是有一团火,在吞噬着她的内脏和咽喉。
  心跳声响得仿佛要震碎她的耳膜。
  门外还在喊,“浅浅,快开门。”
  恍惚中,回到儿时,她躲在衣柜里,把自己埋在一排衣物间,然后听到一个声音喊:“浅浅,快出来,我不罚你了。”
  “你别把鼻涕蹭我新衣服上。”
  “出来吧,带你去吃冰激凌。”
  她把柜门推开一条缝,讨价道:“我要吃巧克力的……”
  脑袋上一疼,那人得逞地笑:“先吃个脑瓜崩再说。”
  钟浅捂住嘴,呜呜哭出声,边哭边从衣袋摸出手机,按了快捷键,等待的分秒分外漫长,她泣声道:“接电话,求你,接电话。”
  没人接。
  身体上剧烈的不适感觉被一阵悲凉所取代。
  即将被悲凉感淹没时,手里电话忽然震动,像是一颗濒死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世界都为之雀跃。
  钟浅立即接起,听到熟悉声音时,她眼泪刷地涌出来,带着哭腔说:“爸爸,我喝错了东西,被下了药,好难受啊。”
  “你在哪?”
  “家……”
  钟季琛赶到时,方莹正差人用钥匙开门,但里面死死抵着,又不敢太用力唯恐伤到人,一时僵持不休。
  音乐也停了,灯光也亮了,有人围在方莹身边劝慰帮忙,其他人远远地观望,低声议论。
  方莹心中忐忑焦急,正要再抬手敲门,忽听身后一道男声:“让开。”
  那声音极低,也极冷。
  她本/能地顺从,闪到一边,看清来人时不禁一愣,许久未见的男人冷着一张脸,周身仿佛聚集了来自西伯利亚的寒流,让人望之生畏,又见他深吸了一口气,抬手轻叩一下门,“浅浅,我来了。”
  那声音是方莹从未听过的温柔。
  然后,门从里面拉开。
  众人皆愣,钟季琛眉头皱起,只见女孩子头发几乎全湿,脸上、发梢都在滴水,眼神有些涣散,脸色潮红,身体在明显地发抖。
  下一秒钟季琛脱下西装,罩在她肩上,然后一弯腰,将人打横抱起。
  钟季琛步子很大,愣了一瞬的方莹小跑跟上,“浅浅,你怎么样?”
  钟浅神智已经不太清醒,头埋在钟季琛怀里,没有反应。
  钟季琛脚步一顿,看向方莹,眼里没有一点温度,是的,连愤怒都没有,他只是说了一句:“瞧瞧你做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