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出仕(士) 第48节
  至于动用恭贺黎池中举的礼金,给两个堂哥用来置房娶亲这件事,该如何说呢……是理所当然的。
  这甚至都说不上黎池‘圣父‘与否。黎家并未分家,既未分家,何来私产?那些礼金也就算不上是黎池的,只是因为黎家人的品性尚算端正,这才会觉得花用那礼金不好意思。
  可若是被这些事困扰过久,黎家人还会一直坚持不用礼金吗?
  不会的。他们最后会心怀愧疚地花用,或许时日久了,甚至是心安理得地花用。这就是人性。
  黎池深知这一点,既然如此,那他何不主动提出来呢这样既有利于家庭和谐,还会让家人感念他的大方。
  其实这事,跟黎池前世社会里的一种情况很相似。家中学生高考完后办‘升学酒‘,那这酒席时收的礼金该如何花用?
  与黎池前世同龄的或比他小的人,大多是独生子女,他们不会遇到这种难题,反正最后都是用到他们身上。但也有不是家中独生子女的,将‘升学酒‘接的礼金用到兄弟姐妹身上的比比皆是。
  ……
  黎池在年前的备考期间,二堂哥和三堂哥的亲事已经定下来。至于四堂哥黎海……家中也是拿他没办法了。
  黎海就是属泥鳅的,滑不溜丢的!说他训他,他乖乖听着、态度极好,你让他成家立业,他就溜了。
  家里拿黎海是没办法了,可也不能让黎池一直等着啊。
  于是依旧与上次一样,跳过了黎池头上亲事还没有着落的兄长,家里直接给黎池操办起来。
  小辈的亲事本就是由长辈亲手操办,黎池上面有奶奶袁氏和娘亲苏氏,也用不上他去操心。他只在需要按礼亲自到场的时候,耽搁一天两天的,因此倒也不影响他备考会试。
  于是在黎池备考会试期间,他与徐家小姐的亲事也在过年前定下来了,之后就是慢慢地走婚嫁礼节,只待黎池考完试之后就能成亲。
  就年前这三个来月的时间里,黎镖黎家的三兄弟的亲事,一下就全都落定了。这也真是伤了不少姑娘的芳心啊!
  以前隔三差五就有一个媒人登门的热闹景象,也渐渐地消失了。
  当然,偶尔也还会有一个媒人上门,是给黎海说媒,可给他说媒的对象与说给他兄弟的,就相对要差些。但也比一般农家子能说到的对象要好些,毕竟黎家眼看着不一样了,黎海的兄弟也有出息。
  虽然自家人将黎海说的一无是处,但到底是自家人,说是说、训也在训,可还是想要给他说一个好些的姑娘,不说很好的却也不能太差了。那些媒人给说的大字不识的农女,黎海他娘赵氏就看不上。
  黎海十七岁,在这个时代在他这么大年纪,已有儿女的男子不少,比他大如黎河和黎湖这样,还没成亲的也有。不小也不多大的年纪,既然没有合适的也不用太急。
  ……
  时间一晃而过,来到了年底。
  族里这一年的收获,可谓不少。
  今年黎家族学里有好几个子弟通过了县试,黎湖八月院试考中了秀才。黎池又考中乡试解元成为了举人,更还有俭王殿下亲口为他取了表字。
  这样的话,黎水村的黎家去年大开宗祠、祭拜了祖宗先人,没道理今年却不开宗祠祭祖。
  大年初一,黎水村黎家的宗祠大开。
  依旧由族长黎钦和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组织族人祭拜了祖先。
  依旧请出了族谱,将该添加入族谱的族人添加了进去。
  不过这次有些不同,在添加完正常入谱的族人之后,族长又在族谱上记载黎池的所在页面上,添加上了他的表字:和周。
  也许‘和周‘这个表字,在赵俭和黎池他们看来,看到的不仅是友情上的、还是利益上的捆绑和牵绊。但于黎家族人来说,他们看到的是无上荣幸:那可是当朝王爷,圣上的第三子亲自赏赐的表字!
  黎池对于自己的表字被记入族谱这事,也没怎么在意。
  祭祖之后,黎池赶在大年初一的当天之内,去给村中必须要登门拜年的人家拜了年。如族长,几个族老,以及先生黎槿这类相交深厚的人家。
  然后大年初二的时候,黎池跟随他娘苏氏,去了他外公家。
  说来不可思议,那是黎池第一次去他外公家。他长到十七岁了,第一次见到他外公和两个舅舅,以及两个舅母和三个让人喜欢不起来的表兄弟。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他八月份考中乡试解元后,他外家依旧没有一个人来过一趟黎家。在黎池到了苏家之后,他外公和舅舅……
  嗯,也非常一言难尽。
  黎池和他娘到了苏家之后,黎池就按礼见过了他外公和舅舅们,又与三个表兄弟打过招呼。
  然而,面对黎池和苏氏,苏家外公和舅舅们一脸冷漠地端坐上首,低眉耷眼,只用鼻孔‘哼哼‘了一声以作回应。
  苏家舅母们则都瑟缩在厨房里,让黎池想正经地见礼都不能,她们已经不是没有存在感的问题了,而是她们在苏家完全没有地位。
  还有三个表兄弟,嗯,性格……很是活泼和自信。活泼到讨人嫌,自信到自大的地步,俨然是苏家外公和两个舅舅的幼年翻版。
  黎池当时一度搞不明白他外家的操作。
  仔细想过之后,才大概捋明白。
  黎池的外公和两个舅舅,也许是家学渊源、儿子肖父,都是重男轻女的人。对他娘苏氏以及他这个‘女儿/妹妹之子’,从根本上就首先瞧不起他们了,善待和礼遇自然也就无从谈起。
  而往往重男轻女的男人,还是大男子主义的拥擘,自尊心尤其强。黎池的外公和两个舅舅,想要从黎池这个解元举人这里得到好处,但黎池又是他们‘没用的女儿/妹妹‘的儿子……
  在黎池中秀才后,还已经请求(命令)过一次,可结果未遂。那么,他们怎么可能再去放下身段?!
  想让他们和颜悦色地主动去巴结?那是不可能的!他们可以给一个机会,允许黎池他们主动把好处送上门来!
  黎池的外公和舅舅,可能以为黎池和苏氏这次大年初二登门拜年,是主动去求着给他们送好处的,结果就‘傲娇‘过头了。
  可是,黎池和苏氏并不是求上门,来给他们送好处的。他们只不过是为了面子情,不给别人说他们‘不敬老人‘的机会。
  既然走完过场,面子也做到了。进门放下拜年礼物后,甚至都没待足一刻钟,苏氏拉着黎池就起身离开了苏家。
  事后,黎池再想起他外公和舅舅的言行……好,相比那类黏上来就甩不掉的极品亲戚,他外公和舅舅这样的亲戚,简直太过可爱。
  于是最后,黎池决定就让他外公和舅舅,继续这样‘傲娇‘下去。想要他黎池主动贴上去?不可能的,永远都不可能的。
  ……
  大年初三,黎池以准未来女婿的身份,又带上礼物去县城徐家拜了年。
  初三拜年这天,黎池并没有见到他未婚妻徐小姐,不过吃到了她亲手做的饭菜。
  黎池在尝出饭菜的味道后,有一瞬间的愣怔。
  因为那些饭菜的味道,就跟当初他考中童生后、参加院试之前,在四宝店蹭书读的那段时间里,吃到的吃食是一个味道。
  而当初徐掌柜告诉他,那是徐夫人怜惜他辛苦,给他做的。
  两人婚事已定,都到这个时候了,徐小姐是没理由来骗他的,因为婚后很容易就能拆穿。那就只能说明这桌菜是她亲手做的,那么以前那些托徐夫人之名送给他的点心吃食,其实也是徐小姐亲手做的……
  想明白这些,黎池那一颗灵魂年龄已有五十来岁的心,竟然羞耻地跳动失常了,狠狠地急速跳动了好几下……
  初次相见,是在楼梯上狭路相逢,于是惊鸿一瞥……
  二次相见,是她代母上来续茶,之后有了那一场旖旎梦境……
  再后来,在院试后的那近四年间,两人接触渐多。
  他察觉到了自己对她的欣赏,抛开老牛吃嫩草的羞耻感,矫情地说,他察觉到自己对她的喜欢与爱。
  在考量了一些现实因素之后,黎池直接选择向徐掌柜暗示结亲的意图。这样可能显得有些霸道,因为他并未与她本人确认过意愿。
  于是黎池在推测出,徐小姐在之前就托她母亲的名义给他送过点心和吃食,说明徐小姐也早就对他有意后,他终于心跳失常了……
  ……
  大燕朝科举革新后,会试的开考日期是文曲星诞辰那天,与科举的开端即县试的开考日子是同一天,即二月初三。
  这一天也是黎池的生日,而明年二月初三会试开考那天,他就满虚十八岁了。
  过完春节三天年之后,会试开考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因此,黎池从县城回来后,就开始收拾行装,准备启程前往京城赴考了。
  村里的据说擅长掐算看风水的钊大爷爷,翻历书、掐指节、扔龟甲……等,将看吉日的一套程序做完整了,最后才给黎池选出一个动身上京的好日子。
  正月初六,宜出行,宜动土,宜婚嫁……万事皆宜。
  于是正月初六这天,全村人站在村口黎水河回绕处的空地上,目送黎池他们背着包袱,渐渐远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渣作者现实中见过像黎池外公家苏家那样的人家,只不过我认识的那家人不重男轻女,但真的是极其自尊、很独、绝不巴结别人家(其实是连正常的人情往来都不愿意)!
  小剧场:
  苏家外公:我给你们个机会!自己倒贴上来把好处送给我们!
  苏家舅舅们:就是就是!反正我们是不会放下身段去与你们来往的!
  苏氏:儿子,我们走!
  黎池:霸总,请继续保持,告辞。[抱拳.jpg]
  第58章
  这次陪黎池进京赴考会试的人,依旧是他爹黎棋和他三堂哥黎湖。
  本来家里面还想让黎河也一起去的,不过让黎池拒绝了。人够用就好,用不着那么多。
  黎池他们一行三人,步行到浯阳县城,然后乘驴车到府城临濠城,再又换乘到省城淮阴城,再经大运河乘船北上,最后下船后或步行、或乘轿子进京城。
  黎池他们正月初六出发的,正月二十抵达京城的运河渡口。
  黎池他们下了船、登上岸,岸上人声攘攘。
  有如黎池他们这样的形形色色的抵岸行人,有正在卸货搬货的力夫,也有力夫闲散地或站或坐在岸边等活儿的,以及在岸边翘首以盼接人的……
  黎池看着这与前世风格迥异的码头景象,眼露赞叹神光。
  黎池他们正提着包袱,预备挤出人群时,忽然听到有人在喊他们。
  “黎公子!黎公子,这里这里!”
  黎池寻着声音看过去,看见了一个眼熟的人,是在淮阴城见过的赵俭身边的杨长史。
  黎池领着他爹和他三堂哥,往杨长史站的地方走过去。“杨长史!多日不见。”
  “黎公子,多日不见!”杨长史笑容满面地与黎池打过招呼,又与黎棋和黎湖简单示意招呼过。
  “黎公子,俭王殿下想着您抵京也就是这几天的事,于是就派了杨某在这等着。正月天气本就正冷,这地方又是湿气太重的河边风口,不如我们……”
  杨长史正要说‘不如我们上轿去俭王府’时,有道一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唉呀,这就是浯阳县黎水村来的黎少爷?可叫老奴我好等啊!”
  黎池轻轻挑眉,看向说话的人,“在下确是浯阳黎水的黎和周,敢问贵府是?”
  黎池问是这么问,心里却已经对这个挤到面前来的人的身份有所猜测。他们在这京城中,除了赵俭,也就只与那位‘四爷爷‘还有些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