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四个孩子的反应将气氛变得沉默又古怪,嬴政视线在他们身上转了一圈之后,再勉励几句便抬脚而去。
  他心想:扶苏对寡人一向有话就说,哪怕许多话说出口就是对寡人的顶撞,胡亥对寡人也很亲近,可见寡人对待孩子的态度并没有问题。为何偏偏剩下那么多孩子就显得如此不讨人喜欢呢?
  嬴政很快将其中猜疑抛之脑后,一回书房,他立刻高高挑起眉毛——书房多出了一个精美的鸟架,而空中几根鸟毛轻飘飘的晃悠着。
  “胡亥弄得?”嬴政眯着眼睛低声询问。
  赵高跪在他脚下瑟瑟发抖,强自镇定的说:“胡亥公子说他晚上不能陪着大王,长公子也没回来,怕大王夜里黑了害怕,所以……大王赎罪啊!”
  一抬头对上嬴政的笑脸,赵高霎时惨白了脸高声求饶。
  嬴政却笑着摇了摇头,无奈而纵容的说:“这小混账,也不怕白鹰野性难驯,在寡人书房乱闹腾!惹恼了寡人,寡人将它做烤鸟。”
  话虽如此,嬴政看着在鸟架上舒展着翅膀,偶尔啄咦啄羽毛的漂亮白鹰还是心情愉悦。
  但他完全没想到,白鹰看着他满足的神色,心想:真是可怜的傻爸爸,一点没看出来胡亥把我放在这里,是为了找理由每天都出现在你面前刷存在感么?
  嬴政没想到胡亥要做的不止这一点点。
  胡亥当然清楚自己“年幼”好坏各半,好处自然是能够令人放松心防,连嬴政在他面前说话办事都无所顾忌,认为幼童不懂得其中关键,频频与重臣商讨国事,让胡亥听去了许多重要的决定;坏处则是胡亥没办法找到合适的理由四处与人交往,了解宫廷之中复杂的人际关系。
  现在,仗着自己能说清楚话,也能自如的在宫中任何地点出入,胡亥立刻借着0815变成白鹰而得罪了几名兄长的机会,走进嬴政庞大的子女军团之中。
  “荣禄哥哥,对不起,我刚从父王口中听说你照顾十五多日,他才没死的。”胡亥拧着衣角站在荣禄四人比邻的院外,神色羞愧而,小心翼翼的站在紧闭的门外说。
  院门中传来“哼”的一声,随即,少年不满的声音穿透了院门:“滚开,我不想看到你!别再来了!”
  胡亥似乎被夸张的喊声吓到了,向后倒退半步,脚下一滑险些滚下台阶。
  他勉强稳住身体,回过头茫然无措的看向跟随而来的赵高,小声询问:“荣禄哥哥好像还是很生气,我该怎么办啊?”
  嬴政虽然不把几个儿子之间的小矛盾当一回事儿,可说到底那都是他的儿子,嬴政还是盼着胡亥跟除了扶苏之外的兄长能够好好相处的,因此,一听说胡亥想对荣禄致歉,他直接让赵高提着准备好的另外一只白鹰跟随胡亥上门赔罪。
  “胡亥公子别着急,荣禄公子年纪……呃、也不大,也许还没气消,您再多来几日,他就明白您的诚心了。”赵高脸上挂着亲近的笑容,出口的话似乎十分关心胡亥,提出的也是个好办法。
  胡亥脸上露出懵懂的神色,但仍旧按照赵高所说的点点头,重新走回院门口,奶声奶气的高喊:“荣禄哥哥,我明天还来找你玩!”
  随即,胡亥带着环绕自己低空飞翔的十五,没什么留恋的转身就走。
  赵高回头看着紧闭的院门嘲讽的笑了笑,对提着训练好的白鹰鸟笼的内侍一招手,带着他亦步亦趋的跟在胡亥身后,轻声说:“胡亥公子不要难过,您在荣禄公子这受的委屈,大王都会知道的。”
  胡亥停下脚步,眨眨眼,神色更显茫然,有点呆愣而好奇的询问:“我没觉得委屈啊。呃,难道我受委屈了么?”
  他苦恼的蹙起眉头,心中却对着紧跟在身边的白鹰说:看到了吗?胡亥才多大,赵高现在就开始挑拨他和兄长之间的感情了。
  鹰隼发出一声欢快的长鸣,落在胡亥肩头,用尖锐的喙蹭了蹭他脸颊,不客气的回话:要不怎么说赵高是阴谋家。事情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地道,诚心道歉几日根本是应有的本分,赵高偏要借此机会撺掇你踩荣禄公子一脚,把始皇帝的儿子们都衬托的心胸狭窄。
  胡亥像是被白鹰的亲近讨好了,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笑声,跟着扑腾着翅膀的白鹰向前奔跑,心里却继续和十五交谈:“胡亥要是人缘好了,怎么会依靠一个内侍,听他的话。我觉得赵高也是个‘深谋远虑’、‘敢想敢做’的人。”
  “……我听出来了,你在嘲讽他。”十五干巴巴的说,然后有点兴奋的表示,“咱们接下‘调和始皇帝和亲生子女之间的关系’的任务要是能成功了,你马上就能补回之前买保命药消耗的积分,还能多赚一点。到时候就可以给你换强身健体的催长药了。”
  胡亥看了看自己圆滚滚的五短身材,神色老成的叹了一口气:“我也卖萌够了。咱们努力吧,明天继续来。”
  胡亥回到嬴政身边,便往他身边一窝,自顾自安静的玩耍起来,一点也不吵闹。
  嬴政见胡亥脸上没有失落的神色,摸了摸他细软的头发,轻声询问:“荣禄接受你的歉意了?”
  胡亥抬头一笑,主动而亲昵坐到嬴政怀中,迎着嬴政的手掌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兴致勃勃的说:“荣禄哥哥似乎和高哥哥、将闾哥哥还有阳澄哥哥住在一起,就像我和大哥原来一起住一样。他们的关系一定很好!”
  胡亥掠过致歉的事情不提,嬴政自然而然的以为荣禄原谅了胡亥的无心之失,但听到他说的话却忍不住笑了起来,略一思索,用胡亥能听懂的话说:“他们四个的母亲都是同一国送来的美人,相互之间生活习惯相似,寡人便让她们居住在一起,平日也好一起怀念家乡,省得孤单。”
  胡亥歪着头想了想,然后说:“郑姬和阿娘一定很孤独,她们都是自己住的。唔,不对。院子里很多很多姐姐陪着她们,她们应该不会寂寞。”
  嬴政闻言微微一愣,回忆片刻后,发现自己似乎许久没去探望过郑姬了,心中打定了注意今晚让郑姬侍寝,以便抚慰她儿子不在身边的孤独——至于胡姬,无论嬴政还是胡姬本人,都不希望出现在对方面前,若非有讨人喜欢的胡亥存在,恐怕嬴政已经忘记胡姬这号人了。
  胡亥说完话,转身去摸十五,似乎完全忘记自己刚刚给了郑姬一个重新走入嬴政视线的机会。
  嬴政却忍不住看向胡亥,但他发现一人一鸟玩的欢快——十五并未展翅,只用尖锐的爪子在地上蹦蹦跳跳的逗弄着胡亥追着自己。
  他看着幼子天真的模样,嘴角重新挂起笑容,心道:胡亥年纪这么小,怎么会故意暗示寡人宠幸哪个女人呢。
  待胡亥玩累了睡在自己身边,赵高到底还是将他和荣禄公子之间的对话“一五一十”的禀报给嬴政。
  赵高跪在嬴政脚边,表情顺从的说:“奴婢觉得胡亥公子似乎有点太……”
  赵高没将话说完,只是脸上露出些许替胡亥抱不平的神色,然后磕了一个头,低声道:“胡亥公子表示明日还准备继续去向荣禄公子致歉,直到他接受大王的赏赐。”
  此话出口,效力远超平常。
  荣禄连院门都没给胡亥打开,赵高也没出声提醒过荣禄,大王赏赐的白鹰一同而来的消息,荣禄对这些当然一无所知,可话被赵高说出来,怎么都透着一股荣禄得理不饶人的尖酸味道。
  嬴政看着趴在自己膝头沉睡的幼子,心疼的说:“你再去将白鹰送去,私下告诉胡亥,荣禄已经接受他的歉意好了,不要对胡亥再提荣禄。”
  “是,大王。”赵高领命离去。
  嬴政顺着胡亥幼小的身体轻拍,心想:胡亥心怀宽广,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惜早有扶苏了。
  嬴政在章台宫想起了优秀的长子便拿起国尉府呈递上来的战报仔细阅读,他视线凝注,随即脸上的表情变成了快慰的笑容。
  在嬴政享受着王翦不遗余力对长子夸赞的同时,果然起事被反水的公子嘉愤恨的怒瞪族叔,高声喝问:“春平君,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无耻小人,先与太后私通,后为虎作伥,当了郭开的帮手来害我!”
  春平君面色尴尬而难堪,赶忙上前捂住公子嘉的嘴巴,低声恳求:“公子也请为我想一想,你和大王都是兄长的儿子,无论你们谁坐在王位上都是王室正统血脉,哪怕大王不如你仁德,他说不定也能够生出有大才的儿子。可老夫和太后私通的事情一旦暴露,老夫就要身败名裂了啊!老夫护着你多年,你不能推老夫去死!”
  “呸!懦夫!无耻小人!”公子嘉即使被紧紧困在柱子上,仍旧对春平君怒目而视,高声咆哮咒骂。
  郭开笑眯眯的看着这一幕,享受着多年来欺压自己的仇敌跌落泥潭的狼狈,直到公子嘉骂到气喘吁吁,才对一旁同样满目羞愧、垂首不语的年轻男子说:“赵葱,去吧,去前线杀了李牧,代替他成为主帅与秦国对战。”
  “为何要杀武安君?他未曾参与公子嘉起事!”赵葱猛然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向郭开,无法相信他如此丧心病狂。
  “哈哈哈,你们竟然询问老夫为何要杀了李牧?!你们真以为李牧和庞煖达成协议一旦公子嘉起事成功,便带大军拥护公子嘉的事情,老夫被蒙在鼓里吗?!老夫现在要斩草除根!”郭开暴怒的高喊,但脸上迅速恢复了原本憨厚温和的虚伪模样。
  呵呵笑了几声后,郭开平静的说:“老夫给你自己选择的机会,若是你不去亲手杀了李牧,那么春平君和太后私通的事情……”
  赵葱面色惨白,看着养大自己的叔父春平君,终于咬牙点头。
  ☆、第27章 我有特殊的见面技巧
  朝中局势瞬息万变,李牧与帐中诸将频繁推演秦军可能使用的作战方式,根本无心也无力注意朝中局势变化,但无论如何计划,李牧仍旧愁眉不展,面色越发严肃。
  他长眉紧紧蹙在一起,脊柱微微弯曲的将双手撑在沙盘外,像是被巨大的压力压弯了腰。
  李牧的视线在将领们身上环视一圈,苦笑道:“蝗灾肆虐,粮草估计运不回来了,附近几座城池已经凭借的老夫自己的威望,一而再、再而三的讨要粮草,此时百姓也无法为我们提供更多。因此,咱们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与秦国展开在一场大战——只可惜老夫算不出此战有任何胜局。”
  李牧话一出口,帅帐之中已经彻底安静下来,将领们纷纷面如死灰。
  “将军,咱们以命换命和秦军拼了,兄弟们不信不能将秦军杀干净!”一名小将双目赤红,拳头捏得紧紧的,显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李牧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的说:“秦军此番出战有四十万之众,和我们僵持了这么久,最少还剩下三十万大军,全部都是精锐之士,而且他们年过十六岁,哪怕这一次战败了,只需要短短两三年时光,又能够锻炼出数十万人的大军与赵国抗衡。而我们……我们赵国算上十三岁的少年士兵也只有二十万人了,他们全部集中在老夫帐下,被我驱使着保家卫国。老夫怎么能明知道此战必败,却迎难而上,毁灭了赵国的根基?这些男丁是我们赵国的未来。”
  李牧说完话,眼露颓唐之色,叹息道:“进退两难,若是国主能够全力支应,让老夫镇守井陉关三年,老夫一定能拖垮秦国。只可惜,太可惜了。”
  司马尚犹豫许久,最终咬牙道:“将军,若是再去边城搜刮一遍百姓手中的存粮,咱们还能挺三个月,属下出身名门,愿意亲自去游说齐国、楚国、魏国,再起连横之策!”
  司马尚本以为李牧会点头同意自己的建议,没想到李牧嘴角笑容越发苦涩,甚至对上他的眼神都觉得心中忧虑。
  “将军,此事是否有什么不妥之处?”司马尚小心翼翼的询问。
  李牧点了点头,望着帐外阴沉的天空,沉默片刻后,终于开口道:“韩国新郑将要破城的时候向魏国和楚国求援,两国要求割让南阳郡和新郑,趁火打劫的做法与秦国没有任何分别。我们赵国也处在生死关头,齐国侍奉秦国多年不会掺合这趟浑水,魏国和楚国要求的连横条件,我们付不起。”
  亲手打断手下将领最后的期望,李牧心中愧疚,他看着井陉关险峻的地势,沉声道:“国内有五大郡,上党郡独占国家西部,向南北纵横延伸千里之遥。秦军攻打赵国,必定自西而来,而太行山横亘在秦军眼前,上党郡中的井陉关正在我国正中,仿若人之腰眼。若是秦军真的突破此处,我赵国的国土注定要被拦腰斩断,南北再不能相互勾连,顷刻之间遭逢灭顶之灾。”
  李牧抹平袖袍的折痕,终于说:“司马尚听令,日出后整军,带十五岁一下的少年离开军营,北上联结云中郡边军,随后回防邯郸。老夫带领剩余将士,死守井陉关,与秦军殊死一战!”
  “将军,属下不走!”司马尚额角青筋暴起,满面怒容,咬牙道,“我赵人不怕死,属下要守疆卫土,与将军共存亡!”
  李牧沉下面色,目光深沉的注视着司马尚,直到他逐渐冷静下来才开口解释:“你作为我的副将,跟随我南征北战多年,最了解老夫对战局的部署。留在井陉关固然死得壮烈,然而我们是为了保住赵国,你不要一意孤行,听老夫的话,带着我们赵国最后的希望镇守邯郸。”
  “将军!……是,将军。”司马尚几乎咬断了压根,终于单膝跪在李牧面前应下他的嘱托。
  司马尚心里清楚,这一次分别,将会是他与李牧将军的永别,而为了赵国存亡,司马尚甚至没有拒绝的权利。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纷乱的杂音,心中愤懑难消的司马尚虎着脸猛然先开军帐的挂帘,怒气冲冲的走了出去。
  没想到一见来人,他就愣住了,脱口而出:“赵葱?你怎么回来的如此快速,春平君不是病重不能起身了么?他、他催你回来镇守井陉关的?真不愧是赵国元老,果然心怀非凡!”
  司马尚一连串发自内心的赞叹出口,却发现赵葱脸色更显古怪。
  司马尚尴尬的笑了笑,迟疑的说:“难道春平君已经……?你节哀。”
  赵葱勉强勾了勾嘴角,一语不发的甩开司马尚带着随侍走进大帐。
  司马尚并不是多疑的人,看了赵葱几眼之后,继续大步向外走号令全军,挑选出年少的战士,准备立刻按照李牧将军的吩咐往云中郡调兵,却没想到一队士兵猛然接近,将他掀翻在地,狠狠压制得动弹不得。
  “你们在做什么?!难道是秦军的奸细?”司马尚怒吼着试图挣脱,可他并非天生神力之人,哪怕用尽全力也不过是让自己看起来更加狼狈。
  “司马尚,你愿不愿意服从我的管束?大王已经下旨,撤换无为的李牧,任命我为上将军,总督军中大事。”赵葱说话的时候几乎不敢看司马尚的双眼,可司马尚仍旧急红了眼睛。
  他像是一只愤怒的野兽,高声咆哮:“赵葱,你身上的血迹是将军的?!你这背信弃义的小人,不,你枉为人!你怎能杀了将军,他救过你两次性命!”
  赵葱面色越发惨白,他喘着粗气,片刻后猛然抬头恶狠狠的瞪向司马尚,一脚将他踢翻,嘶吼道:“你以为我想杀了将军吗?你以为我愿意做个畜生吗?将军对我有活命之恩,难道我叔父就没有吗?!没有叔父我根本活不到参军为将、建功立业,像个人一样活着!我宁可自己做畜生,我也不能让叔父身败名裂!!!”
  压制着司马尚的士兵们完全被司马尚和赵葱的反应吓呆了,不由得松开司马尚。
  司马尚立刻冲上前,和赵葱缠斗成一团,挥拳狠狠打在他脸上,虎目之中流下泪水,哽咽着说:“你以为你杀了的只是将军一个人的性命吗?他已经准备明日与秦军展开大决战,以身殉国。军中众人,谁能有将军的威望,以一人之身震慑虎狼一般的秦军,没了将军,明日哪怕你按照将军的计划出战,也必败无疑。赵国要亡了啊!”
  赵葱被司马尚打翻在地,听了他的话忽然住手,发出濒死般的悲鸣。
  他们两人的缠斗和怒吼根本没背着任何人,日头升起之前,李牧被投向奸臣郭开的赵葱杀死的消息已经传遍了。
  霎时,哪怕忍饥挨饿也斗志非凡的赵军军心彻底溃散,再也没有应敌的心思,整片军营中都回荡着歌声,战士们用悲怆的歌声祭奠着心中的军神。
  《黄鸟》的歌声一出,远在井陉关外秦军大营中军军帐之中的将领立刻全都知晓了李牧已死的消息,但他们脸上没有任何喜色,而是一人端起一碗浑浊秦酒,仰头咽下苦涩的味道,一同祭奠值得尊敬的敌军将领。
  “将军不能死在沙场,而因朝堂倾轧而亡。赵王迁无道无能,李牧已死,国家必亡!”王翦望向再也无人看守的井陉关城楼,捏紧了拳头。
  冤屈而死的黄鸟,和李牧命运竟然如此相似。
  哪怕互为敌国将领,早明白李牧注定走上这条死亡之路,但这一刻真的到来的时候,任何将领都没办法冷静以对。
  王翦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李牧已死,号令全军集合——攻城!”
  扶苏向王翦拱手行礼,面色肃然的说:“祝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归来。”
  王翦笑了笑,带着出战的将领大步而去,帐外立刻响起苍凉的号角声,兵戈之声不绝于耳。
  扶苏微微眯着眼睛听着帐外的声音,嘴角始终挂着笑容,一派享受的神色,忽然,他站起身,神色惊疑不定,停顿片刻后,终于忍不住掀开大帐的挂帘。
  驷马王车被中车府诸人护卫在中央,王车上站这意气风发的秦王,而一个软绵绵的孩童窝在父王怀中,与扶苏视线交错的瞬间点亮了笑容。
  “大哥,我和阿爹来看你了!大哥,这里!”胡亥欢快的挥舞着手臂,黑白分明的双眼仍旧闪烁着清澈纯真的光芒,扭着身子欲挣脱嬴政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