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同时她能很清楚的感受到,对方也知道了她是存心想要抛下他这累赘的想法,并且聪明的没有多问。
  对方越是这样,才会害得她越发心虚,即使她之前救了他又照顾了他许久,普通人能做到这等地步已经是极为难得,更何况他们还是当初两见两相憎之人。
  可是莫名的,她却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罪恶感,仿佛她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何况对方现在眼睛又看不见………
  等人走后,林拂衣则是捏着那个小包裹陷入了久久的沉思中,许久,唇瓣浮现出一抹苦涩到了极点的笑意。
  停在不远处的骡子许是歇息够了,此时正大口大口咀嚼着鲜|嫩多|汁的青草,等吃饱喝足后,方才继续瘫着歇息。
  同时从它的卡姿兰大眼中能倒映着树荫底下,那男人紧抿着唇的脸,以及那捏着包裹因力度过重,指节处更泛起了白的手。
  八月份的风拂面而来时,不忘带上滚滚热气,哪怕是这阴凉的树林中也毫不例外。
  一直有句话说得好,叫做心静自然凉,可这人的心都静不下来,又谈何的心静自然凉。
  今天的白日好像格外难捱,就连这天黑都迟迟未到,更别说是在这阴晴不定的夏日里头,你永远猜想不到暴雨与意外哪一个会最先来临。
  傍晚时分,天边乌云翻滚,欲有黑云压城城欲摧,白雨跳珠乱入船之感,
  等时葑窝在已经准备得舒舒服服的小山洞里准备入睡时,忽地听到了外面下起的淅淅沥沥的雨声,其中伴随的还有几道白光乍现,雷声轰隆入耳。
  莫名的,她的心脏就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得难受,亦连脑海中都产生过一瞬的恍惚。
  依她对那人的了解,在这大雨瓢泼的夜晚,那人应当会聪明的跑起来躲雨的,可她却翻来覆去许久都不曾入睡。
  特别是听到那因着雨水过大而汇合成一条小溪流往下流淌的水声时,更是揪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暗自唾骂了自己好几句傻叉,圣母心。
  果然像她这样的人就是活着受折磨的,还不如当初跳崖摔得粉身碎骨,直接到阎王爷那里报道,都不见得会有那么多的烦心事。
  等她冒雨跑去前面将他扔下的地方时,远远的。
  她便看见了那站在雨幕之下,满身狼狈,却仍是固执得不曾挪动半步的青年,一瞬间,不知是雨势过大令雨水流进了她的眼里还是因何之故,眼睛里头涩涩得有些难受。
  站在树荫底下,早已浑身湿透,因着寒意而被冻得嘴唇苍白的男人朝着雨幕中的脚步声方向看去,强扯出一抹欣喜的笑。
  “你来了,我还以为你在这山里头迷路了。”
  “你怎么还在这里,不会跑到别的地方躲雨不,你又不是傻子。”
  此时站在两米外停下,即使双手高举着一大张芭蕉叶,可仍被淋湿得狼狈的时葑在看着那人时,心里是说不出的百味杂陈。
  “我本来想去躲雨的,可我更担心若是我离了这处,等下时葑来寻我时,找不到我人可怎么办。”
  “笨死了你。”时葑嘴上虽在恶狠狠的唾弃,可人还是心软的将手伸了过去。
  “牵好,要是你林大公子摔倒了我可不会扶你。”
  林拂衣并未多言,而是同之前几次,将手搭上了那只比他小了一半的小手上。
  狭小的,足矣容纳俩人的山洞中正燃烧着温暖的火堆,边上则用树杈子挂着二人的外衫用来烘干,担心外头的雨会飘进来,或是引来其他喜明的动物,只得用几块石头把洞口处稍微堵起来,虽然挡不了什么,可最重要的不过就是为求一心安。
  此时深知对方看不见的时葑倒是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只着了件单薄亵衣站在火堆旁烤火,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小的红薯翻来覆去的烤着,不一会,那香味便溢了出来。
  “我以为你这一次会彻底将我丢下的。”回到躲雨的山洞后,林拂衣接过她粗鲁扔过来的外衫。
  可深知对方断袖本性的林拂衣却只是换下了那湿透的外衫,里头之物未换的套上了干净之衣,看得一旁的时葑讥讽不已。
  “是啊,本来想直接让你自生自灭的,可谁叫本王爷菩萨心肠,见不到一个瞎子被另一只黑瞎子给吃了。”
  见着红薯已经熟得差不多的时葑担心太烫,还放在嘴边吹了吹,一双潋滟的桃花眼中满是对美食的渴望。
  “你的心真的很软,时葑。”悠悠的,林拂衣看着她来了那么一句。
  “闭嘴。”等过了一会儿,将那小小一个烤红薯扳成两半的时葑强忍心疼出了声。
  “烤红薯要不要吃。”
  “你不是让我闭嘴吗。”
  “哦,看来你不饿,那我吃了。”说着,她还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要,拿来。”
  “我咬过一口的,你确定还要,你林大公子就不嫌恶心。”时葑担心恶心不到他,还刻意咬了一口,发出老大的吧唧声。
  “拿来。”谁知道这以前屡试不爽的招式,这次却是不管用了。
  “还被我舔过了,你确定你还要。”
  “拿来。”林拂衣冷峻着一张脸,朝她伸出手,他更知道,她方才说的那些,不过纯属于嘴上口胡胡。
  本以为这雨会在天亮时便会彻底放晴,可谁知这雨一连淅淅沥沥下了两日都不见有半分停缓的意思,更别说带来的干粮早已吃完,所幸的是这山洞里先前准备的柴火较多,免了夜里受凉之苦。
  “你吃吧,我还不怎么饿。”半抿着唇的林拂衣将今早上她递过来的半个馒头重新递了过去。
  “我吃过了,再说这馒头干巴巴的有什么好吃的。”时葑看着那干得都起皮的馒头时,感觉光是看着都能想象得出那干得噎嗓子的干巴巴口感。
  “还有我已经吃过了,你不用担心我会饿到,再说我也没有好心到给你吃而饿到我的地步。”她说着话,还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真担心她傻到这种地方???
  “对了,你之前可有了解过楚国,我前面在街市上买了一张青阳国的简易地图,却是怎么看都感觉看得有些迷糊。”
  时葑说着话时,还颇为苦恼的拿出了她之前一直贴身带着的宝贝地图,为的就是防止会突然被雨水给打花了,那么可得心疼死她花的这五两银子了。
  “略解一二。”林拂衣收回了递馒头的手,方才紧蹙着一双修眉道。
  “可否和我说下我们现在身处何地,还有地图上的大概方位。”
  时葑并未有疑,何况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若是害了她,那么这瞎子又怎么能好生在这人不生地不熟之地活下去。
  “我们如今刚离开小渔村不远,然后现在离我们最近的一个城镇叫阳城与春水城,我打算走的便是这两条之一。其中在那里休整几日后,再次赶往阳城关或是直接横渡穿过沙漠,到达楚国边界,只是我现在在考虑的是,二城之中应当走哪条为好。”
  第57章 五十七、绿林好汉     “我们……
  “我们如今刚离开小渔村不远, 而现在离我们最近的两座城镇分别叫阳城与春水城,我最先的打算便是在里头二择一,并在那里休整几日后, 再次赶往阳城关或是直接横渡穿过沙漠, 到达楚国边界, 只是我现在在考虑的是, 二城之中应当走哪条为好。”
  眼眸半垂的林拂衣听她细细道完后,马上接口, 道:
  “阳城属于摄政王当初的封地之一, 此时若是贸贸然前去说不定正会落进对方陷阱中,好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而这春水城虽非对方领地, 可难保不会出现意外,并且我记得那春水城在前不久刚规划到了大周朝, 用以给你的聘礼之一。”
  “若是这两条路都行不通,我们又当走哪条?”
  “柳杨镇,此地虽比其他几座城镇要远, 可胜在地理位置得天独厚还有各方势力纵横交错, 我认为最为合适不过。”林拂衣点了其中一个位置, 不偏不倚正是那杨柳镇,复道:
  “何况等到了此地, 正好寻那些人给我们办一张青阳国与楚国人的户籍口,否则单凭满大街张贴你我二人的画像与黑户的身份,恐是才刚入城便被守株待兔之人发现。”
  时葑紧抿了唇,却并未做声,显然是默认了他的提议。
  而这雨直下到了第三日的傍晚才停,若是再不停, 难保不会再出现其他意外。
  刚从外面回来的时葑将地上的兔子扔了过去,而后满脸凝重道:“我们现在得怕是要连夜赶路了。”
  “为何突然那么急?”
  正摸索着乌拉草编草鞋的林拂衣抬眸回望,丝毫不知他的头发上正飘了好几根乌拉草。
  “刚才我出去看了一眼,发现此地山石松|软塌陷,地背稀疏,加上连日大雨,我担心在不走,此地怕是会发生泥石流等灾害。”
  时葑并未等他的回话,而是先一步收拾起了本就没有多少的行李,方才走过去拉着男人的手,同时她余眼看见他编得简直不堪入目的草鞋,嘴里忍不住讽刺道:
  “像林大公子这等人物,还是莫要拿我前面辛辛苦苦找来的乌拉草浪费了,不过还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别的不会,浪费就属第一。”
  林拂衣也不恼,许是因着寄人篱下或是有愧于对方。
  毕竟自从离开大周朝后,他都不知欠了她多少人情债。
  这一次还是和之前一样披星戴月的赶路,可人即使在怎么急,这身下的骡子也得要偶尔停下来歇一下脚,否则还不得迟早累死。
  只是这一次………
  还未等时葑一个屁股墩坐下来,反倒是边上的灌木丛中先一步钻出来了好几个手拿大刀宽斧或是手持木棍的绿林好汉,而他们的开场句依旧是那程大爷用了几百年都不曾舍得换的俗套开头。
  “站住,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路需得留下买命钱。”
  其中为首的粗犷大汉雄赳赳气昂昂的说出了自己最为霸气侧漏的开头,而身旁的几个狗腿子则开始跟着喊。
  “老大威武,老大威武。”像极了那等村口二傻子。
  “诺,我把这小哥拿给你们抵命可好,虽说这位小哥看不见,可架不住这颜色生得好,说不定你们将他给卖去花楼还能换点银子花花。”
  时葑将即使人在赶路途中,仍干净不已的青年推到了他们面前。
  “时葑。”林拂衣额间突突跳动,就连紧攥着她手心的力度大得都快要将其给掐断一样。
  “嘘。”时葑并未理会男人的怒火,而是在老虎屁股上拔毛后,不忘回捏了他的手心一下。
  “一个瞎了眼的男人能值什么钱,又不是能下崽的娘们。”其中一个瘦长脸的青年对地啐了一口浓痰,显然不屑到了极点。
  在他们的眼中,一个男人都比不上一只会下蛋的母鸡值钱,最起码母鸡会下蛋,而男人只会放屁。
  “大哥,俺觉得他们身上肯定有钱,只是没有拿出来,要不我们将他们给绑了,然后让他们的家里人过来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另一个生得矮胖的男人也搓着肥胖的手,用那双被肥肉给堆积得只剩下一条缝的眼睛满是贪婪的注视着那两头肥羊。
  那个被称为老大的男人闻言,用着那宽厚的手掌抚摸了那三层下巴,后豪情万丈的大手一挥。
  “小的们,将这俩男人,还有那头公骡子都一同带上山去。”
  直接说骡子就好了,为何这土匪头子还得刻意强调那么一个‘公’字?难不成是因为公骡子没有骡权吗?
  等二人被关押在山寨里的简易牢房中后,时葑没有丝毫形象的半瘫在地上。
  已经许久未曾洗过的头发就任由他们凌乱的的散乱着,而这许久未见阳光,满是散发着潮湿与腐烂气息的牢房里头不知滋生了多少打不死的小强与掐不死的跳蚤。
  “你先前此举可是想要让他们送我们到杨柳镇不曾。”站在边上的林拂衣强忍不住着腹部翻涌而出的恶心,与恨不得将此地用一把火给烧了的滔天怒意。
  “不愧是林大公子,仅凭我的三言两语就能猜出,你说你这么聪明的一个脑瓜子,不去卖豆腐脑可惜了。”
  “是吗,不过我倒是不知该说是雪客艺高人胆大,还是早已心有计划。”林拂衣眉梢微挑,脚步再一次往门的方向挪了几分。
  “我是没有,可喜见你不是有吗?再说我们这风吹日晒的走了大半个月才见到一次人,你就不曾起过半分利用的心,还是说喜见想要继续用这起了水泡后破了,破了又起的两条腿走到杨柳镇。”
  时葑半坐起身,丝毫不嫌弃现在的自己有多么恶心一样。
  “林大公子先忍忍,等一下便会有人带我们出去了,说不定就连我们身上的这身破衣服和破皮囊都能重新换一下。”
  “你在那包裹里塞了东西。”他非是疑惑,而是在肯定不过的陈述。
  “你管我塞的是什么,反正只要有用即可,何况还是在那么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鸟不拉屎之地。”
  正当时葑话落,原先关上的牢门外再一次传来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