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0)
  秦和瑜:。
  这个信息量太大了。
  从头开始总结:据说很坏很不上进很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子弟庄宴,其实本质是个学霸。
  而这个学霸,拥有一位可敬的院士母亲联邦和平纪念雕塑的设计者,以及数十个国家级建设项目的总设计师。
  但凡设计系学生,没有一个人不知道宁华璧的大名!
  自己竟然得以沾庄宴的光,享受了一次顶级院士帮忙打渣男脸的待遇。
  脑补完整个剧情的秦和瑜,从内心深处,体会到了一丝丝的不好意思
  和铺天盖地的快乐。
  还、还挺爽的。
  秦和瑜握着庄宴的手,深情款款地问:前几天,你说要顺便给自己妈妈送一个小礼物,然后我帮你一起挑的,对吧?
  嗯,对。
  也就是说,四舍五入,这份礼物里肯定也有我的一点心意!
  庄宴怔怔点头。
  秦和瑜捂着脸把自己埋在沙发里:呜呜呜我怎么配我真是太荣幸了。
  庄宴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把宁院士当成人生道路上的明灯,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厉害的omega!
  庄宴拍拍秦和瑜的背,恍惚地说:我去打个电话。
  秦和瑜羞涩地扭了一下,表示自己听到了。
  庄宴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他取出光脑,用微微发颤的手指选中宁华璧的名字,按下通话键。
  无人接听。
  他又试了一次。
  还是无人接听。
  庄宴不知道这其实是蔫坏的哥哥折腾出来的误会,他只知道宁华璧确实很忙。
  没日没夜地工作是常态,不接电话不回信息,都是常有的事情。
  但是就连在百忙之中,还能抽空关照自己庄宴不由得又愧疚,又感动。
  等妈妈忙完这段时间,一定要好好地谢谢她!
  庄宴这样想着。
  与此同时,迟天逸勉强睡几个小时,就连忙爬起来,准备继续监督乙方设计师工作。
  然而他不仅没等来梦里的进度
  反倒迎来了一封开除通知书!
  第13章 幸运小孩
  中央星大学对于抄袭剽窃,有一套相当灵活的处理方法。
  迟天逸如果一开始就承认自己的错误,他受到的惩罚,无非是一次大作业成绩归零。
  然而等到事情酝酿发酵之后,他在调查过程中,竟然胆敢顶风作案,购买他人设计充当是自己的。
  甚至还获得了一封有宁华璧院士数字id签名的实名检举信。
  中央星大学飞快地下通知:
  迟天逸同学,你已经不再是我校学生了。
  事情就此划上句号。
  迟天逸哭哭啼啼地被领回迟家。那天恰好还是他的生日,原本订好的生日宴自然不得不取消。
  更悲哀的是,因为名声扫地,原本聚在身边的狐朋狗友们,也散得无影无踪。
  人走茶凉。
  在迈进人生第十九年的第一天,迟天逸终于用惨痛的方式学到两个全新的词什么叫聪明反被聪明误,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而校园里,围观了整个事件的同学们,都相当震惊。
  在他们的认知中,与迟天逸有激烈冲突并且直接牵扯到这件事里的,是秦和瑜。
  宁华璧院士检举信的最大受益人,也是秦和瑜。
  上完一节大课,秦和瑜的其他朋友们纷纷凑过来,开玩笑似的打探道:宁院士跟你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小秦同学,以后你跟院士见面的时候,顺便帮我们要几份签名和一句祝福词呗。不用太复杂,某某同学逢考必过就行了。
  秦和瑜脸都红透了:宁院士是我的灯塔,我怎么敢嘛!
  说完悄悄瞟了一眼庄宴。
  坐在一旁低调乖巧的庄宴:?
  忽然间又有新的通知下来,大家的光脑都此起彼伏地发出了叮叮的声音。学生们纷纷低头看消息,这个话题顿时告一段落。
  是来自学校的消息,庄宴也点开看了一眼。
  第一条鞭尸公示迟天逸,整肃学风。
  第二条通知联邦大学生设计创新赛正式开始报名,截止日期一个月后。
  秦和瑜捉住庄宴的手,脸蛋红红地问:创新赛你报名吗?
  报呀。
  这个竞赛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了,是联邦设计院跟各大高校合办的。先不说奖金有多高,最重要的是,通过参赛,能获得宝贵的经验,以及被成名大师们点评指点的资格。
  秦和瑜又期期艾艾地说:一起呀!那什么,我忽然发现,刚刚他们的提议好像很有道理。
  ?
  如果下次见到宁院士的话,我、我也想要一张小秦同学逢考必过的祝福。
  庄宴忧郁:可是连我自己都见不到宁院士。
  秦和瑜心生同情:院士真忙对不起,还是别为这种奇怪的小事去打扰人家了。
  下午秦和瑜照旧去打工,庄宴犹豫着,最终决定再去孙婆婆家回访一下。
  因为孙女士和孙婆婆母女拒绝了公益部门的其他设计,反而坚定地选择了不知名大学生的作品。作为设计者之一,庄宴觉得自己得负一个售后的责任。
  开悬浮车到那边,时间恰好是下午四点。阳光斜斜地晒下来,庄宴轻按门铃。
  两三秒后,门开了。管家机器人出现在门背后,电子眼在庄宴身上扫了一圈。
  孙女士假期结束,已经回别的星球工作去了。现在辅助孙女士生活的,就是这款联邦特供老年人专用机器人。
  庄宴笑着说:您好,我来探望一下孙婆婆,准备看看房屋设计上还有没有什么需要改善的地方。
  小机器人鞠了个躬,放庄宴进去。
  屋里窗明几净,阳光明亮。老人家坐在沙发上,看到庄宴,缓缓点了一下头。
  她记得这个学生的模样。
  庄宴说了声打扰,然后在管家机器人与户主的默许下,先检查了一遍各处自动化家具的运转情况。
  一切都很好。
  然后再调取机器人的过去一段时间里的记录数据,看孙婆婆在日常生活中会不会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所有也都很顺利。
  他甚至看到,在新装修落成的第一个下午,老人家噙着笑,指挥机器人把自己最宝贝的结婚照,摆放在阳光最和煦的地方。
  然后又从储藏室翻出一幅落灰的英俊青年的老照片,把它挂在墙上。
  她出入厨房和卧室,浇花晒太阳。刻意做旧的环境中,孙婆婆偶然回望自己丈夫身影时的眼神,跟八十年前新婚照片上的一样温柔而眷恋。
  也许任由时光变迁,照片与影像都会褪色,而情感不会。
  机器人说:孙婆婆很满意现在的房子。
  庄宴怔了怔,然后笑起来。
  嗯,那就好。
  他没有叨扰太久,因为老人家在一个地方安静坐久了,精神容易有些不济。
  在孙婆婆流露出倦意之前,庄宴低下眼眸,在她耳边大声道别:我先回去了。
  孙婆婆抬起胳膊,对着小茶几颤颤地指了一下。
  庄宴怔了怔,回过头。
  茶几上摆着两三个橘子,应该是邻居送过来的。她短促地啊了一声,仰头看向庄宴。
  管家机器人抱起一个橘子,送到庄宴手里。
  庄宴微笑起来:谢谢您。
  他帮孙婆婆掖了掖毯子,站起身出门换鞋,在楼梯口等了一会儿电梯,又听到机器人走过来的声音。
  庄宴低下头,这回小机器人手心里捧着三五颗裹着彩色玻璃纸的糖。
  孙婆婆说,都给你。
  庄宴抿抿唇,接过软糖。他的心里浮起非常细腻柔软的情感。
  原来生活就像是往一潭水里扔小石子,每一点真诚与善意,都能激荡出相应的涟漪。
  从孙婆婆那边回来之后,庄宴又试着拨打宁华璧的号码,还是无人接听。
  于是他倒转方向盘,把车开到军校正门的广场旁,停好车下来随便走了走。
  广场旁有一片宽敞的平地,金色的夕阳散落。
  中央立着一尊雕像,青铜塑成的军人微微低着头,枪尖斜指向地面。
  这就是宁华璧当年主持设计的联邦和平纪念雕塑。雕塑下方五平米内有全息影像场,走进去,能看到在银河战争中陨落的军人们在人生最后时刻所留下的遗言。
  庄宴的父亲也是其中一员。
  庄宴仰起头,把手插在风衣口袋里,静默地与雕像对视。
  火烧云低垂。
  之前被冒牌货占据人生的时候,就连星河中长眠的父亲也不能幸免。冒牌货碰到什么事情,都喜欢打出庄绍元将军的遗腹子的招牌,然后强行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后来社交媒体上都说,庄绍元将军怎么偏偏有这样一个废物小儿子,简直死不瞑目。
  漫天红云中,雕像神情也显得温柔悲悯。庄宴叹了口气,走进全息影像场里。
  他轻声说:我想看看爸爸。
  光影变幻。
  弹火纷飞的银河战场取代了广场平和安宁的景象。一艘战舰被穿透弹撕成两半,赤红的警告灯铺天盖地地亮着。
  动力系统损毁。
  导航系统损毁。
  三级警告,请弃船。
  在战火最焦灼的地方,弃船就意味着牺牲。机甲战士们从军舰上飞出来,化作一道又一道的流光,对着敌方磅礴堡垒发起自杀式进攻。
  飞溅的星火透过机甲的透明视窗,照亮了庄绍元的侧脸。
  他额头流着血,眉骨旁有碰撞产生的淤青。青年指挥官在生命最后的几分钟里,对着晃动的镜头笑了笑。
  阿璧,他说,我可能回不去了。
  机甲穿过滚烫的光层,一点一点接近堡垒核心。金属在高温下逐渐变形熔解,庄绍元呼吸急促炽热,他直直地凝视着前方。
  但只要捣毁那座堡垒,我们就能赢。
  光弹将机甲打得偏离,庄绍元哼了一声,又继续往目标飞去。镜头摇摇晃晃,他的声音也因此而变得破碎。
  却又格外安宁
  希望以后不会再有战争。我们的两个儿子,小晋和小宴,都在和平的年代里生活
  机甲晃了一晃,防弹屏被击穿,血糊住了庄绍元的左眼。
  都成为幸运的小孩,被爱浇灌着长大。
  我也爱你,阿璧。
  庄绍元温柔而难过地,说出最后一句话:但是对不起。
  机甲撞上堡垒,掀起铺天盖地轰轰烈烈的震荡波 。全息影像熄灭了,庄宴眼前重新浮现出广场和青铜雕塑。
  自从庄绍元牺牲以后的十八年来,联邦果然再无全面战争。只剩零星的反抗军,还在边境垂死挣扎。
  于慷慨赴死的军队身后,宁华璧及其他建设者们,在疮痍满目的星系间搭建起全新的城市和航空港。
  如庄绍元的遗愿一般,庄宴确实成了一个幸运的小孩。
  至于被冒牌货弄乱的人生,确实不过只是一点非常微小,非常不值得称道的挫折而已。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庄宴心想,从今以后,自己肯定不会再让父亲蒙羞。
  从下往上仰望的角度,雕像的脸庞跟庄绍元有几分重合。这让庄宴觉得亲切,他在雕像旁的椅子上,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就像是陪着素未谋面的父亲,一起倾听吹拂过广场的风声。
  如果能把收到的糖也分给父亲一颗,就更好了。
  第14章 萌芽
  谢老将军今天没在军部坐着。于是陈厄从航空港出来后,直接带着资料和录像去军校汇报。
  那是一个大型反恐演练,模拟反抗军利用跃迁技术,直接登录中央星发动袭击。
  陈厄指挥完成的效率很高,五天,敌人全数击溃。但在审查处内部,评分却出现了两极化的争议。
  谢老将军今年八十余岁,是快要退休的年龄。他满头白发,身板倒依然挺得很直,眼神也犀利。
  陈厄敬了个礼,然后将自己的演练记录递给谢老将军。
  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谢老将军快速过了一遍几个重要的决策点。当看到一号航站楼全体旅客被挟持时,他微微皱起眉。
  你已经抢占了塔台制高点,有条件组织营救为什么不救?
  兵力不足,在那个时间点,最重要的,是切断反抗军的增援路线。
  谢老将军指了指伤亡人数:在这一块,有上千人伤亡。
  牺牲是正常的。我没必要浪费资源开辟新的局部战场,这会把战况往后拖,风险太高。
  审查处报告中对陈厄的批评也是这样,决策过于冷酷,甚至愿意用相当大的牺牲数字来换取稳妥的胜利。
  如果是中央军部出身的将领,组织营救再麻烦,需要再多的筹划与安排,也会尽量去做。
  审查处还给陈厄出过好几张精神鉴定报告,每一张结论都写着决策过于极端,不适配中央战区环境,建议跟踪矫正。
  拿到最终报告的时候,陈厄冷眉冷眼地笑一声,把它丢在一旁。就连军部安排的治疗师,也吃了闭门羹。
  谢老将军不赞同地看着他。
  不需要,我只是还没适应中央战区的决策风格。陈厄说。
  他偏激固执,心肠冷硬,不愿意也不可能把自己剖开在任何人面前。
  从办公室出来,天将黑未黑。
  一路下到一楼,出去之后,就看到宽阔的广场和伫立在广场中央的雕塑。
  安静漂亮的omega微微仰着头,霞光落在瓷白的脸颊上。
  陈厄顿住脚步。
  这些年他几乎不去回忆少年时代的事,因为实在乏善可陈。唯有最近几次遇见庄宴,才会想起零星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