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于珊的手藏在袖口里捏得紧紧地,深深呼了口气,怕什么,反正智浅能看透她,普安寺里再多个人能看清她的人也没什么大不了。
  “你吓到四姐姐了!”其他人都想着胡仙看似莫名其秒的话,唯有于安年纪小心思轻,就算明白了胡仙的意思也不上心,第一个注意到于珊的异样。他眼睛瞪地鼓鼓的,站到了于珊前面,不满地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胡言乱语的花白胡子老头。
  “咦?”胡仙突然转了注意力,打量了一番粉嫩地于安,猥琐的眼睛几乎放出光来,慨叹道:“养生之道果然博大精深。”
  于安被胡仙过于热切的目光看得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却强忍着不肯退缩,一张小脸圆鼓鼓地,看上去就充满生气。
  于珊被小小的于安护在身后,心里有点感动,只是这感动还没有持续一时半刻的,就听于安有些无赖地接着说道:“吓坏了你赔!”
  于珊原本想抚摸于安脑袋的手,就变成了敲,甚至还敲出声响来。而于安真不愧是破坏气氛的好手,他头都没有回,跟胡仙说:“赔一个温柔点的来!”
  胡仙脸上的表情立时有些纠结,他自认长相还是很‘仙风道骨’的,就算这孩子不表现出一丁点的敬畏,也不该如此肆意地讨价还价吧?而且,这娃娃明明是命虚,且是多灾多病之体,怎么出落得这般灵动,倒似是借了谁的灵气。
  “安哥儿,不得无礼,还不给大师赔罪。”老太太见胡仙吃瘪,虽然心里念叨着胡仙活该,谁让他胡说八道的,但还是开口止住了于安的童言稚语、无理取闹。
  老太太当然不会相信在西大街蹲点,见钱就眼开的胡仙的话,只是,这胡仙毕竟是国寺的人,要是眼前之人记仇就不好了,要是他既记仇又多嘴聊舌就更不好了。
  胡仙如何听不出老太太话里的敷衍,他抬眼看去,只这一看,眼睛又亮了几分,道:“原来是你呀,这两个都是你家的孩子?”
  “老身于爵府谢氏,曾与大师有过一面之缘,这几个孩子俱是老身晚辈……”老太太的声音放得很低,即便如此,他们几个在这佛堂立着,也引起了旁人的指指点点,几个胆大的还假装不在意的走近了几分想要偷听。老太太见此,微微皱了皱眉头,人一波来一波去,本不会让佛堂拥挤,可是人都有凑热闹的想法,眼见这里扎成堆,哪有不往上凑的道理。
  老太太周边的人越聚越多,可胡仙倒似浑不在意,截住老太太的话头说:“怪不得本仙算不透你,有这两个异类护持,也就师侄猜的透。不过,本仙看你头顶的富贵花已开,想必近来好事连连。咦,红中竟然带紫?”
  “大师慎言!”却是杨宇楠将凤目一瞪,带了几分威胁地看着胡仙,他说谁异类呢,他才是异类呢,整个普安寺都是异类!
  杨宇楠的本性是很护犊子的,于府上上下下已经忘了徐姨娘散播的流言,也没有人敢私下里议论于珊和于安,所以杨宇楠才放心收了满身的刺,安心躲在于珊的身后休养生息,只要不碰触她的底线,她也乐得当于珊嘴里‘见人三分含蓄笑’的温婉淑女!可她曾趁于珊酒醉套过于珊的话,于珊的底细她摸了个十之七八,所以,尤其介意别人为于珊批命,更不会允许别人说于珊异类。
  这胡仙眼有些瘸,一直是等人开口才能发现不相干的人。他听杨宇楠说话语气不善,有些不满,只是他认为他是在说实话,却被杨宇楠警告,难免心里不舒坦,他白了杨宇楠一眼甚至不曾细看就说:“填命之女罢了!”拯救武侠美眉
  “大师!”涵养再好的人也该火了,更何况老太太的脾气一直算不上好。老太太只觉得今日这胡仙疯疯癫癫的,见人就咬,不是没有二两银子不开口吗?怎么今日这般话痨!
  谢昆也微微皱了眉头,见此刻气氛凝固,偏胡仙无状,好似不通人情世故,而看热闹的外人也越聚越多。他举步走至老太太身边长掬一礼,抢在老太太之前对胡仙提点道:“大师,我姑祖母一心向佛,只是年事已高,一路行来,已是疲乏,不便即刻回程。烦扰大师安排一间厢房……”
  “命线虚浮!”这胡仙也来了脾气,想他是普安寺主持慧深的师弟,普安寺又出了个善卜的智浅,这智浅论辈分还是他的师侄,所以只要是在普安寺,得知他身份的,哪个不是捧着,偏于府几个来人从老到少都不知好歹!
  谢昆的脸色当即就有些苍白,想问什么,可看了看周边一双双亮晶晶的眼睛,又闭了口。
  “阿弥陀佛,是贫僧疏忽了,老夫人这边请。”却是一直插不上嘴的智深,再也不顾胡仙的师叔身份,直接领在前头,引着众人往寺院厢房去了。
  老太太等人‘毕恭毕敬’地拜别佛祖,绕过胡仙,紧跟着智深的步子往后厢房走,于安很敏感,这胡仙虽然只说了三句两句的话,但却实实在在得罪了所有人,如何肯给他好脸色,临出佛堂,半分不惧地给他做了个鬼脸,临了亮了亮他那小小的拳头。
  胡仙一阵气结,他免费为他们看相,一句虚话没说,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他。胡仙心里不肯退让,也不听智浅的话躲在佛像后头练算命技能了,气鼓鼓地尾随于府众人离开佛堂,打定主意不免费了,要将算命钱收回来!
  其他围观之人见没热闹可看,才意犹未尽地三三两两散了,议论着这白胡子老头是哪个,竟然敢跟风头正盛的于爵府作对。
  其实仔细想想,胡仙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老太太的确富贵花开紫气东来;于珊浑浑噩噩地也的确活了将近五十念头,也算是异类;谢昆为武将,脑袋瓜子提在裤腰上过活,说他命虚也有可能;杨宇楠过继于府,本就是补老太太和于珊运道的;至于于安,难产的孩子的确应是多灾多病了。众人这么生气,也不过是因为胡仙一连串的箴言,戳中了她们每个人的软肋,他们本都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可这胡仙连个铺垫都没有,跟赌咒一样张口就来,自是惹恼了众人。
  “奶奶,您在生气吗?”到了厢房,于安见众人都不说话,他睁着大眼睛,疑惑地地看着面沉如水的老太太。
  所有人里恐怕只有于安没把胡仙的话往心里放,不是他人小不懂事,是他心思纯净,并没有觉得胡仙的话难入耳。
  “没有。”老太太早就知道这小子敏感,连忙收敛了气息,然后警告般看了看于珊三人。
  于珊和杨宇楠还好说,都是磕磕绊绊地过来的,小时候都不顺畅。她们自小就学会了一种本领,一句话从一个耳朵听进去,连停留都不带停地直接从另一个耳朵出去,加上胡仙的话八、九不离十,一时也没那般恼恨了。
  不过,谢昆却没那么好的心态,不是他心里承受能力不行,而是一旦有了比性命都重要的人,就有些患得患失。他在心里将胡仙的‘命线虚浮’咀嚼了一遍又一遍,越咀嚼越苦涩,他甚至开始后悔没有控制住自己,向老太太求亲了。花好月圆人长久
  胡仙的话准不准他不知道,他的命线浅薄不浅薄他也不知道,可是这些年,边关很安静他却是知道的。边关安稳不是不好,可安稳到连他都怀疑蛮族是在休养生息就大大的不好了。他甚至有种蛮族是在等大盛王朝内乱,然后趁虚而入的感觉。这些年边关将士的确是不止步地厉兵秣马,可比起未得教化领兵四处厮杀的蛮夷之族来说,大盛王朝的将士就少了鲜血的洗礼,此番比较下来,难免就有些花架子。
  原本,他认为,好男儿拼死疆场,为王朝流干最后一滴血也在所不惜,可是一旦有了心上人,就多了牵绊。他想及此,扭头看了看已经缓缓笑开的于珊,心里很难受,几乎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他这么想着,也是这么做的,他微微低头说:“姑祖母,我先去祭拜外祖母。”
  老太太也没多想,应声道:“去吧。”
  于珊虽想不到谢昆为什么这么积极,但她既然答应了同行就不会反悔,所以谢昆前脚走,她后脚就跟上了。
  怎知谢昆却反悔了,他回身冲着于珊微笑,小声地说:“姑祖母想是受惊了,你留下陪着姑祖母吧。”
  于珊一愣,她敢肯定,谢昆此刻的笑很假很刺眼,与在普安寺脚下露出的笑容有着天壤之别,她很想说这是她的错觉,可她瞅着谢昆眼里透出来的微微挣扎,几乎瞬间就肯定谢昆钻牛角尖了。
  于珊是谁,她再怎么平庸不作为也是活了四五十年的人。她在现代天真地活了二十多年,连工作没找呢,睡个觉睡到了大盛王朝;装傻充愣不问世事活了十年,临了了一杯毒酒就断了魂;但是,这些都没有影响到她这一世她决定好好活着的决心。再看看重生以来她的经历,她可是先乖巧地找了老太太这棵‘大树’乘凉,然后先后收复了野蛮的于华、别扭的杨宇楠和腹黑的小于安!加上她天性的敏感,她不认为谢昆此刻犯的‘神经病’能瞒得过她的火眼金睛。
  谢昆担心老太太听到,所以声音很小,于珊也乐得装作听不到谢昆的话,绕过谢昆抢在于谢昆的前面出了厢房。谢昆有心叫住她,又怕徒惹老太太担心,不得已随着于珊出了门。
  于珊觉得,他们应该好好谈谈了,谁家的少年今天表白,不等女孩子回个意思就立即反悔!不过就算谢昆是这么不靠谱的人,她也不准备放手。丫丫的,这是什么地方?大盛王朝,皇权至上的古代,那一张黄锦缎上刻画的是九族性命,圣上本就忌惮你,你还上赶着递把柄,果真是活腻歪的节奏!
  于珊面上表现的很镇定,心里早就骂开了,什么时候犯病不好,这会犯病,还嫌她不够焦头烂额!杨宇楠的事还在那里挂着解决不了呢,谢昆紧跟着就不省心了,果然她是跟神棍犯冲,到了寺院这种地方,霉神就找上门!她发誓:今天杨宇楠的事情解决不了也就罢了,她要是扭不过谢昆的脑筋,她就不姓于!好吧,她的誓言没有任何效力,她乐得不姓于,回到现代当她的冯雪。
  只是,于珊敏感,谢昆也不差她多少,他眼见于珊急急地走在他前面,冲着长明灯殿相反的反向去了,心里苦笑之余只能紧走几步,捉住了于珊不安分地甩来甩去的手,一句话没说,拉着她就往相反的走,如此一来,就成了谢昆在前,于珊在后。
  于珊正想着怎么骂谢昆一顿解解气,就突然被谢昆拉住了手。于珊一愣,低头去看,只见谢昆的大手包绕着自己的小手,他好似捉到了什么宝贝一样,将她的手被握的紧紧的,透着一股握住了就不放手的劲,于珊怎么甩都甩不掉。若夜未央,爱我可好
  谢昆常年习武,所以手并不娇嫩,于珊甚至能感受到他手心四个粗糙的茧子,他并不温柔,握的于珊生疼,可于珊却觉得没来由地觉得心突然安定了下来。
  于珊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看谢昆,最终选了一副‘孺子可教也’的表情,可映入她眼帘的只有谢昆挺拔的背影,至于他什么神色却是不得而知了。
  于珊快跑几步,跟到了谢昆的身侧,两人的交握的手被谢昆的大毡掩盖着,外人倒是看不出他们不规矩,于珊微一侧头就能看到谢昆红透的耳朵,她一时调皮,踮起脚尖弹了弹他的耳垂,谢昆的脸就更红了。
  “小鬼,你说,刚刚在闹什么别扭?”于珊对着自己人藏不住话,两人并排而行,就将心里的疑问付诸于口,她的语气相当自然,好像谢昆在她面前就是小鬼一样。
  “你这丫头,怎么没大没小?”谢昆目不斜视,边走边说。
  “嘿,怎么能叫我丫头呢,没听那白胡子老头说我与他是同龄人吗,你看那老头可是十一岁的样子?他不是十一岁,当然只能我是五六十岁。”于珊直觉谢昆的问题许是出在了胡仙的身上,抢先试探道。
  果然,谢昆听于珊提到胡仙,脸色立时有些不自然,竟隐隐有松开于珊手的架势。于珊察觉到了,如何肯放,她毫不犹豫的反捉住谢昆,十指交叉,不满地瞪着大眼睛抗议。
  谢昆被于珊捉住了手,有些反应不过来,过了好一会才提着一口气,小心翼翼地问:“珊儿怕不怕?”
  于珊皱了皱眉毛,有点跟不上谢昆的话题转向,于珊脑洞开的再大也先不到谢昆未老先衰,抢先一步安排‘后事’,她现在只有满心的疑惑,怕?怕什么?
  “我是个武将,你嫁于我后就很长时间不能享受京城的繁华,最重要的是,我也许不能陪你白头到老。”谢昆一向以自己的姓氏为荣,可此刻如此骄傲的少年提到这些,竟然有些失落。
  于珊看谢昆的样子,忍不住轻轻笑出来,在明白的同时,她有些欣慰有些心疼:“小鬼,你想太多了吧,武将怎么了,可以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再没有京城的三从四德,女戒规矩,我不敢说我能适应那样的生活,但我敢说我一直很向往那样肆意的日子。至于白头偕老,你爷爷奶奶、父亲母亲都是很好的榜样。”
  “珊儿,不一样的……我不想骗你,边关战事不出两年必然爆发,到那时,我不敢说自己可以全身而退。”谢昆话落,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是他的感觉,也是其他久经沙场的将领的感觉。
  于珊听罢,并没有惊慌,只是她的表情突然变的很认真,她拉着谢昆停下来,直盯着谢昆的眼说:“谢昆,你若信我,我就会让你舍不得比我先死。”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从不哭泣的谢昆眼睛湿润了,他敢指天发誓,于珊给他的回应是他听过的最美丽最动听的情话,这一刻他突然不再畏惧将来,况且前怕狼后怕虎真的不是他的风格。他的珊儿都不怕,他还怕什么?
  “好。”
  ☆、第111章 :
  谢昆与于珊,一个坦诚直率,一个爽朗大方。不过就算他们很搭,也无法避免初初发展成恋人的尴尬。于是乎,在于珊也婉转地表明心迹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就发展成了相顾无言的架势。
  于珊看着眼前眉目舒朗笑意涔涔的小鬼,心里这个别扭呀。她虽然活了好久,但是完全把握不好在古代谈恋爱的节奏,这不是可以将‘我爱你’挂在嘴边的时代,也不是可以随便玩牵手玩亲亲玩同居的时代,现代的那一套流程完全不适用,她只能盲目地选择跟着谢昆走。
  谢昆要表白,她就红红脸,谢昆要牵手,她就牵手。不过,牵住了她就不会放开,因为她知道,这个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能像谢昆一样,带着她飞。况且,她不能任他搅乱她一池春水后,却又抽身离去,她于珊可没有那么大的度量。
  不过,于珊也太看得起谢昆了。
  于珊不懂怎么‘谈恋爱’,谢昆更不懂了。因他二婶的悲剧给他留下了阴影,谢昆从小到大就从没想过会将哪个女子放在心上,而且在察觉到他对于珊的心意之前,他一直以为他会与未来的妻子相敬如冰。可是突然有那么一天,他认识到,在这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女子,你捧在手上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他本是个极霸道的人,所以才选择快刀斩乱麻,本末倒置地先将于珊盖上他的戳子。只是,情越深,就会越患得患失,他也不知怎么,在听胡仙说他‘命线虚浮’的时候,竟有了‘爱一个人就要让她平安快乐’的相当高尚的觉悟,所以他才迟疑了。
  他自认为很公平的给了于珊一次选择的机会,虽然连他都觉得这机会给的迟了。不过,既然于珊有胆量心甘情愿待在他的口袋里,那往后就插翅也难飞了,同于珊一样,他谢昆也没有那么大的肚量。
  眼下各怀鬼胎的两个人,相对而站,想到不远的将来,竟不约而同地涨红了脸。
  还是谢昆先轻咳了一声说:“走吧,我带你去祭拜外祖母。珊儿不曾见过外祖母吧?她是个相当温柔的人,最喜欢乖孙乖孙地喊我,明明弟弟更肖母亲,可外祖母竟说弟弟只是形似母亲,而我才真的神似母亲,是不是很奇怪。其实我知道外祖母只是安慰我,我形似母亲,神似父亲……”
  谢昆本是为了掩饰尴尬才谈起了木老太太,只是这一开话茬,就像开了闸止不住的水,将对木老太太的印象讲了个七七八八。
  谢昆五岁就回了京城,不到两年木老太太就辞世了,在旁人都以为他不记事的时候,他却深刻铭记了那一年的温暖。谢老太太偏疼瘦弱的谢洪,谢昆是嫡长孙,不懂事也要装的很懂事,不争不抢,那个时候,只有木老太太还当他是个小孩子,一边埋怨着木蓝蓝和谢天亮的不靠谱,一边加倍地娇宠着谢昆。所以,在木老太太莫名其妙的去了,他外祖父却没一个交代就抬了妾侍上位的时候,他彻底对其外祖父寒了心,更不肯认那妾侍的子女为舅舅、为姨母,更不肯接受那妾侍的孙女为妻子,在他心里,外祖母只有一个。
  谢昆说的很轻描淡写,于珊却越听越心疼,慢慢握紧了谢昆的手,给他安慰。恋人,就是在你自己不会心疼自己,你自己都觉得无所谓的时候,我替你心疼。这一刻,谢昆很知足,于珊也很知足。谎颜
  这边两人敞开心扉,携手给木老太太续了长明灯,于珊又陪着谢昆跟木老太太说了会话,等谢昆彻底放下了执念,才不紧不慢地往回走。
  谁也没想到,厢房这会可热闹了。
  “给本仙十两银子。”胡仙在谢昆与于珊离开后,才跌跌撞撞地找到他们几人的厢房,闯进去,什么也不说,先开口要他那十两银子的算命钱。
  老太太看了看胡仙提到银子后几乎发光的眼,深觉没必要为了十两银钱在普安寺闹起来,她揉了揉太阳穴,跟杨宇楠比照了个手势。
  杨宇楠轻轻一点头,从荷包里拿了一锭银子:“大师您收好了,这是十两银子。”她的声音放的很轻很柔,全然没有她初时的锋利,好像变了一个人。
  胡仙虽觉得有些奇怪,可还怒气未消,他倨傲地将银子从杨宇楠的手上拿开,可甫一靠近杨宇楠,他就感觉到了她的周边,散发着与在佛堂那会完全不同的磁场,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手里攥着银子绕着杨宇楠转了四五圈,杨宇楠都面不改色,甚至对他视而不见。
  “怪哉怪哉,原是填命女,怎的竟然替了命?”胡仙眉头皱的紧紧地,百思不得其解。
  杨宇楠神色未变,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别说顺着他的话问几句了,她自始至终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云淡风轻地立在老太太身后。
  老太太回头看了杨宇楠一眼,对着胡仙,几次张嘴又咽了下去,只是她的脸色有些凝重。老太太对神佛一向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只是因为胡仙出言无状才不想理他。
  “你什么意思?”于安见老太太想问不能问,眼睛骨碌碌转了一圈,替老太太问出口。
  “意思就是……凭什么告诉你!”胡仙正想解释,可见问他的人是冲他挥拳头的小鬼,立即收了疑惑的表错,换上一副高深莫测。
  “你收了我们的银子,还不肯好好说话,把你们当家的叫出来!”于安毕竟还小,连寺庙的当官的叫主持而不是当家的都不知道。他的眼睛瞪地溜圆,抱着胳膊,好似抗议在普安寺受到了讹诈,他挑衅地斜瞄胡仙,那模样就是个二世祖。
  胡仙虽是个和尚,但在坊间历练的久了,自然知道钱货两讫的道理,他掂着手里的十两银子,神色纠结,想假装清高地将银子扔到于安身上,义正言辞的掉头走,可既舍不得还没捂热的银子,也舍不得这么多的素材。胡仙这一辈子是佛门的异类,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数银子,另一个就是收集各式各样的命格,有时他蹲在佛像后一守就是一整天也见不到个命格奇异的人。
  可眼下这厢房里的几人他都只能看透皮毛,若是能实打实的算上一挂,便是不收银子只充实了知识也是合算的。他琢磨着,为了他的书册,妥协个一次半次的,还是可以忍受的。他这么想着,脸上的表情就慢慢变的有些讨好,正要开口说为他们详卜,就听厢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少将的惹火宠妻
  “阿弥陀佛,贫僧智浅拜访于老夫人……”却是智浅打着佛号站在厢房外。
  这胡仙听到智浅的声音,眼睛先是一亮,接着低头看见手上的银子,就变了脸色,他将银子左右手的置换,好像这十两银子烫手一样。最终麻利地扯过于安,将银子往于安的袖口一塞,轻咳一声,收了财迷样,恢复了仙风道骨。
  “劳老夫人久等了,贫道昨日稍有感悟,是以闭关参详了一日。”智浅看都没看他师叔,只是向老夫人赔礼。
  “大师言重了。”老太太微微一躬身,将智浅迎了进来。
  也许是因为胡仙一顿无理取闹的闹腾,老太太对智浅的出现没有太大的期望,反倒看淡了。若非有事相求,老太太都想收拾收拾走人了;杨宇楠再次得见智浅,也只是微一咳首,站在老太太身后,并不说话;唯有于安第一次见智浅,见他眉毛都是白的,不自觉的伸手想要碰触智浅的白眉毛,智浅竟然还微微俯了腰,任于安顺着他的眉毛。
  “安哥儿,不得无礼。”老太太轻叱道。
  “无妨,小施主至纯至孝,颇多庇护,必是一生顺遂的。”智浅慈眉善目的看着于安,轻轻抚摸了于安的小脑袋。
  于安没有像对待胡仙一样不给他面子,智浅给了他一种大慈大悲的感觉,所以他毫不吝啬的给了智浅一个大大的笑容。智浅见此脸上的表情就更柔和了。
  人家两人相处的好,胡仙却不满了,他向智浅嘀咕道:“师侄,出家人可不能打诳语,这小鬼明明命虚,只是命线却长,如此便该是多病多灾之体,怎么可能灵气这般充沛。现在这模样,想是用歪门邪道夺灵了吧?”
  胡仙瓮声瓮气的,声音并不小,可他的话恰巧可以被其他人听到。智浅看其他人神色不悦,微一皱眉冲着胡仙摇了摇头,说:“这一世,小施主生来平安,师叔你卜错了卦像。”
  “不可能,我不可能连最浅显的面相都看错的。”胡仙急的面红耳赤,眼见智浅满脸的不赞同,又接口道:“好,就算这小鬼的面相我看差了,那这女娃明明是填命之像,怎的……”
  “智浅大师,老身此番前来,却是有桩事体盼指教。”老太太算是看明白了,这胡仙说的话并非毫无根据,只是,他学艺不精,十句话里有两句真的就相当不错了,何况他嘴里一句好话吐不出来,既然如此,老太太哪肯任他继续唧唧歪歪,果断打断了胡仙的话。
  “老夫人请讲。”智浅坐在老太太的对面,很配合地忽视了胡仙,显得很谦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