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美人 第76节
  月恒又仔细琢磨了一下就凑回了楚怡身边,抱住她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告诉她:“母妃,我告诉您哦……弟弟长得可丑了!跟我想得一点也不一样!”她哭丧着脸,说完又赶紧道,“母妃别嫌弃他,其实看久了,也还好!”
  “……”楚怡努力绷着脸忍了一会儿,还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倒在了床上。
  她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这么一笑笑得哪儿哪儿都疼,却还是笑了半天才抹着眼泪憋回去,一把将小月亮搂进怀里:“就这事啊?你听母妃说啊……”
  她又笑了一通。
  “小孩子生下来都是这个样子的,你刚出生那会儿也是,后来慢慢就好看了。”
  这么一想,小月亮还真是随爹!
  沈晰在小月亮刚出生的时候也是一脸嫌弃,很迟疑地告诉楚怡,这孩子长得真难看。
  当天晚上楚怡就把这事说给了沈晰听,原本想说正事让她安安心的沈晰这么一被打岔笑得把正事都忘了,又聊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该说的还没说:“……对了。”他在她额头上一拍,“别瞎打岔,跟你说啊,史氏那几个都查上了,应该这一两日就会有结果。你放心,不会再迁怒旁人了。”
  “怎么查呢?”楚怡不禁好奇。
  仔细想想,这个所谓宫斗虽然简单粗暴得很,但想找线索还真不容易。宫斗剧里头下什么麝香毒药都到底是有蛛丝马迹可循的,她遇上的这个,一推了事,当时没人瞧清楚后续也就难查了。
  这年头又没监控录像。
  沈晰轻声而笑:“攻心。你哥哥亲自在办。”
  哦哟嗬——
  楚怡一下子甚至有点兴奋了。
  楚成办这事,肯定不走寻常路!不过处理后宅的事用个东宫官,算不算杀鸡用牛刀……?
  .
  东宫最北侧的一方空院子里,宝林史氏、黄氏、罗氏,奉仪廖氏、陶氏都已经被关了许久。不过之前一直是一人一间屋子,各有宫人盯着,到了傍晚,宫人们却突然把她们都押进了同一间屋,而后便一语不发地退出了屋外。
  这屋子已不知空置了多少年,一样家具都没有。墙灰脱落,房梁上的朱漆也变得很是斑驳,看起来颇有些瘆人。
  五人面面相觑。
  “这是……怎么回事?”素日和楚怡不对付的黄氏头一个心虚起来,瑟缩地环顾着四周围,又看看眼前几人,“你们谁干的?谁干的赶紧招了!”
  “说什么呢!”罗氏皱起眉来,“现下上头一个字也没有,你慌什么!”
  黄氏却仿若未闻:“你们不觉得带咱们来这儿奇怪得很吗?”她的声音变得愈发尖锐,“殿下那么宠着楚良娣,万一问不出是谁就把咱几个都赐死了怎么办!是谁干的赶紧招了,别拖累不相干的陪葬!”
  另几人都嫌恶地看着她,但同时,一种明显的恐惧也在屋子里蔓延起来。
  一墙之隔的小间中,楚成从一方小孔里静静瞧着,守在旁边的张济才躬了躬身,压音道:“看来这位黄宝林是清白的了。”
  “说不好。”楚成淡然,又敲了会儿,关上小孔后的挡板,问张济才,“殿下身边有没有算得上得脸却又比较滑头的宫人?若有的话,一会儿你让这人进去送饭,要挨个儿端到她们手里头。她们若说什么就让他听着,若塞什么东西给他,也让他接着。”
  张济才点着头认真思量,却没能想到这号人。殿下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明摆着滑头的在殿下跟前留不下来。
  楚成锁眉,斟酌了须臾,又道:“那这几人里,公公最信得过哪一个?”
  “这个……”张济才有点为难,忖度半晌,道,“那我反倒信得过那位史宝林。若真是她干的,这事也太蠢了些,再者也未免将自己摔得太狠。”
  “那我们想得一样。”楚成嗤笑着点头,“那就劳公公差个小徒弟进去,小声告诉史氏,她托付的事必能办妥,让她且先放下心熬着。”
  张济才一琢磨,就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即刻叫了个小宦官进来安排。
  楚成揭开挡板继续往里张望,里头的几人已都不说话了,各想各的心事。
  攻心嘛,就那么点道理。要么威逼,要么利诱。
  威逼是很简单的,比如他可以放话出去,说若不主动招供,待得殿下查明后便杀其全家,但这样的结果可能是两个极端。
  ——若凶手胆子够大,可能存有侥幸心理死扛着不认;若不相干的人胆子太小呢,可能又怕全家死得不明不白,索性自己冲出去挡罪,倒便宜了真凶。
  所以还是利诱更保险。人的欲望是最容易被利用的,而求生的欲望,又是其中最重要的一种。
  这几个人已身处绝境,给她们一个能保住她们的人,她们势必往上扑。
  但往上扑和往上扑也不一样,清白者不想枉死与真凶想要脱罪的措辞,一定有所差别。
  至于如何区分这个差别,就是他的本事了。
  过了片刻,楚成便从小孔之中看到张济才安排的那小宦官进了屋。他在史氏耳边低语,史氏显然被他说得一愣:“什么……?”
  “下奴先告退了。”那小宦官神情恭谨,一语不发地往外退。
  屋中另几人不由得都看向史宝林,黄宝林皱着眉头打量她:“怎么了?他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史氏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那样的话,也不敢贸然同别人讲。
  又过了会儿,那宦官再度进了屋,这回是给送饭的。
  每个人都是一饭两菜,加在一起,放了足足三只大食盒。随着他一道进来的宦官帮忙把食盒放在一旁便退下了,他将饭菜挨个端出来,尽职尽责地送到每个人面前,先送菜,再送饭。
  ——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史氏的菜是不一样的。大家的菜都已经冷了,只有她的冒着热气儿!
  她们不禁再度琢磨起刚才那番奇怪的耳语。
  于是在他送完了菜开始挨个给盛饭时,黄宝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这位公公。”
  小宦官一怔,旋即又恢复了低眉顺眼。
  黄宝林堆着笑:“公公您……能跟殿下说得上话吗?哪怕能跟张公公美言两句也好!劳您跟张公公说,这事儿真跟我没关系啊,我知道我争不过楚良娣,何苦这样害她!再说稚子无辜,我要是连孩子都能下得了手,我还是个人吗!”
  说着她的手就势在腕上一滑,直接将一只玉镯滑到了这宦官手上。她打从宫宴出事后就被押过来了,身上的东西都还是为了过年准备的,是上等的好东西。
  那小宦官也没推辞,将镯子一摘,就收进了怀中,然后将下一碗饭端给了离黄宝林最近的廖奉仪。
  廖氏嘴笨,看这人能收礼办事虽也想为自己打算打算,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得拔了只钗子胡乱塞过去:“那我也劳烦公公……我不知道该怎么分辩,我只能说,这三两年里我虽从不得殿下喜欢,日子却也过得还行,这是仰仗谁的荫泽我心里清楚着呢!就算我不知感恩,为了日后能把好日子继续过下去,我也不能害她啊!”
  小宦官也没吭气儿,只把钗子也收了。
  下一个是与史氏一并进宫的陶奉仪,他将饭端给她,陶奉仪的眼睛转了一圈:“那个……这位公公。”
  她没直接求他,努力地堆起笑来:“我先请问您一声,这事……殿下和楚良娣娘子现下怎么说您可知道么?楚良娣自己可有疑哪个?我觉着……东宫里也就这么几个人,楚良娣若自己怀疑哪个必是有道理的,也没必要把大家都拘在这里,是不是?”
  ——欲盖弥彰!
  墙后,楚成啪地盖上了挡板,抓住张济才的衣领就问:“这个说话的是谁?把她带出来!”
  若她不是胆子太小瞎心虚,那十之八九就是她了。
  张济才当即出门,亲自进了隔壁的那间屋,陶氏此时刚将一块水头上乘的翡翠玉佩塞给那小宦官,见张济才进来,一屋子人都滞住了。
  张济才轻笑,上前拍了拍这徒弟的肩头:“东西你收着,就当是过年多得了份儿赏。”
  说罢他又朝陶氏走了半步:“奉仪娘子,您请,咱们借一步说话。”
  陶氏的额上顿时沁出了汗珠:“……干什么!”
  张济才的手下哪由得她多磨蹭,进来将她一架就拖了出去。
  张济才又和善地朝另几位躬了躬身:“几位稍安勿躁,再委屈些时候,待得真相大白就好了。”
  .
  绿意阁中,周明进来禀话的时候楚怡正喝着乌鸡汤呢。
  听说有所进展了她差点呛着,诧异地抬起头:“哈?这么快吗?”
  沈晰也有点意外,这才多长时间?要是按常规的路数审,动刑都动不了多少。
  楚成果然有他的法子。
  他就点了点头:“让楚成进来。”
  楚成很快就进了屋,陶氏也一并被押了进来。楚成老远一看见楚怡憔悴的模样心里就来气,在宦官松开陶氏后,一把将她推向沈晰。
  陶氏趔趄着跪倒,知道太子和楚良娣都在跟前,一时连呼吸都不敢。
  楚成冷然喝道:“该查的都已查出了,是你自己招供还是我来说?”
  这当然是在诈陶氏。
  可是陶氏自己不知道。
  从张济才把她单独请出来开始,她就觉得自己完了。
  作者有话要说:
  楚成:狼人自爆了!投她!
  第84章
  见是陶氏,楚怡倒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就是了。她和陶奉仪有多大的过节她心里门儿清,先前她自己也觉得这个人最有作案动机,只是怕自己的主观想法影响沈晰他们的判断,所以没提。
  同样的,陶氏死到临头却仍死鸭子嘴硬,也同样不值得意外。
  “不是臣妾做的……”陶氏切齿,战栗如筛的神情和心虚的神色却令这话毫无可信可言。
  沈晰心里有数,无心跟她多加废话,抬眸告诉楚成:“交到慎刑司去,告诉他们,该动刑就动,不必有顾虑。”
  楚成一点头,转头就要叫刚退出去的侍卫进屋,陶氏的最后一点儿支撑终于全盘崩溃:“殿下!”
  她扑到沈晰脚面上的动作堪称张牙舞爪:“殿下、殿下臣妾错了,臣妾一时糊涂……因为楚良娣的缘故臣妾到现在都不能侍奉殿下,臣妾心里有怨所以……”
  “你该怨她还是怨你自己,你不清楚么?”沈晰锁起眉头,“就算你觉得上回的事你自己无过,孤不肯见你,你不是应该怨孤才对?”
  “臣妾……”陶氏僵住,怔怔地不知该如何争辩。
  沈晰瞧了眼楚怡,想着她刚生完孩子,有些事还是不要让她多知道的好,便睇了眼张济才:“押她出来。”说罢先一步起身向外行去。
  张济才躬身一挥手,两个宦官进了屋,架起陶氏便也向外去,陶氏自知这一去定没有什么好结果,顿时拼尽了力气挣扎:“殿下!”这嘶吼的声音难听得让人不适,“殿下您饶臣妾一次!殿下!”
  沈晰没做理睬,陶氏情绪愈发激动,复喊了几声,挣扎着转向楚怡:“楚良娣!你救我一命,楚良娣!”
  楚怡:“……”
  她觉得无语,也觉得可笑。
  如果这件事只是个意外,又或是事发之后她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那她一定会救陶氏,无论如何陶氏罪不至死。可以眼下却是陶氏清清楚楚地知道她有孕八个月,下这样的狠手,就是奔着弄死她的目的来的,想让她一尸两命。
  而且,还想拉史氏陪葬。
  她疯了才会救陶氏。
  “沈晰。”楚怡唤了一声,对一个将死之人,也无所谓她会不会听到她对太子的称呼了。
  沈晰皱着眉头转过身来:“你不要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