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好吧, 我就冒险帮你传一次话。”那太监很自然的将银子塞进袖子。
  赵永泽坐在养性殿, 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神不宁,看着满桌的御膳,最先想到是,不知道珍儿吃了没?
  看着被摆在面前的香煎豆腐,赵永泽最先想到的是这不是珍儿爱吃的辣味。随即就看到了盘缘下面的桌子上又个小纸团。看了看离开的小太监,赵永泽还是把纸团在一个隐秘的角度打开了。
  纸上只有七个字:慈安宫,女史有难!
  是来福的字迹,赵永泽猛地站了起来。
  “永泽?”去更衣回来的庆和帝疑问。
  赵永泽行礼之时又勉强镇定了下来:“父皇,儿臣说的解决了种子难题的人现在就在慈安宫。”
  “哦。”庆和帝目光如电,“是谁,让你如此失态?”
  这事儿终究是瞒不了的,赵永泽转瞬之间便做了决定:“她就是儿臣宫里的女官,刘珍儿。”
  “那个小宫女?”庆和帝的眼神有些危险。
  赵永泽跪拜:“确实是她,儿臣万不敢欺瞒父皇。”
  庆和帝也不愿意相信,他儿子是一个为了宫女抢夺别人功劳的人,对着空中打了个手势。一个满身玄色脸带面具的男子出现在殿中,对着庆和帝行礼。
  “把今天护卫永泽的玄衣卫带上来。”庆和帝摆了摆手。
  面具男子下去,很快就带了今天赵永泽的车夫过来,只是那车夫此时也换上了玄衣卫衣饰,看上去英姿矫健。
  赵永泽对这人出现在这儿毫不意外,对待父皇接下来的问题也毫不心虚。
  “在皇庄里,种子发不了芽的问题,是谁提出解决办法的?”庆和帝看了跪着的儿子一眼,直接问道。
  玄衣卫恭敬的回禀:“是殿下身边一个叫‘珍儿’的女官。”
  还真是?庆和帝挥手让玄衣卫下去,看着赵永泽道:“起吧,你是大庆的皇长子,以后别随便跪。”
  “父皇不如把珍儿直接宣过来问话?”第一关过去了的赵永泽并不能放松,因为他不知道珍儿在慈安宫的情况怎样。
  庆和帝看着儿子道:“你是怕母后罚了你的那个宫女吧?”
  “皇祖母公正严明,珍儿又一直恪守宫规。如果是正常情况,儿臣倒不担心,但这个时间点将珍儿叫过去,怕是有人进谗言。”除此之外,赵永泽也想不出其他皇祖母行事反复的理由。
  庆和帝冷哼一声:“你皇祖母既然叫了人过去,必然有她的理由。”
  “但儿臣实在放心不下。”赵永泽直接了当。
  庆和帝本要呵斥,但看着儿子倔强的脸,蓦然想起了他当年的事情,直接挥手:“不放心就去吧。”
  赵永泽行了一礼,就匆匆出去,看见来福就质问:“珍儿什么时候被带走的?是因为什么原因?”
  “刚回长寿宫的时候……”来福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被殿下的眼神吓了回去。
  珍儿现在可还好?有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赵永泽心中一紧,不敢深想,又加快了脚步。
  慈安宫,‘蛊惑皇长子,令他性情大变、行为失常’皇太后这些话里的杀意,让殿里的气氛一下绷的死紧。
  刘珍儿背上生出了冷汗,但思绪却格外的清晰。
  “殿下乃是英明之人,这点是文华殿所有大儒的共识,岂是奴婢所能蛊惑的?请太后明鉴。”刘珍儿又伏身叩拜。
  罗宜人立马跳了出来:“你的意思是我为了污蔑你,贬低殿下?”
  就怕你不跳出来!刘珍儿心中冷笑,却并不回答。
  罗宜人的话里只是一味的指责刘珍儿,对她奶大的皇长子没有半点的维护。皇太后看着她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冷厉,而罗宜人还丝毫不觉。
  皇太后决定改变她原先只逐罗氏出宫的打算,不过这个蠢货可以稍后处理,她把目光转向刘珍儿:“你也不用避重就轻,只回答是否和永泽同坐同食?”
  “是。”做过的事情无可辩驳。
  “那你是认了僭越之罪了?”
  刘珍儿的手指死死的抠入地砖:“如果太后娘娘说遵循殿下的旨意是错,那奴婢就认了这个僭越之罪。”
  “好个牙尖嘴利的奴婢!”皇太后将手上的佛珠拍在桌子上。
  刘珍儿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坚定:“奴婢说的是事实,请太后娘娘圣裁。”
  生死荣辱都在皇太后的一句话之间,而皇太后又厌恶的要治她于死地,所有的挣扎都仿佛是徒劳,刘珍儿干脆闭上眼睛,等待审判。
  “既然如此,那就……”皇太后的声音还没落,就被殿外皇长子的声音打断了。
  赵永泽十分庆幸自己来的及时,挥开阻拦的宫人,就大声道:“孙儿永泽给皇祖母请安。”
  皇太后狠厉的看了刘珍儿一眼,闭上眼睛又平复了心情,才道:“进来!”
  殿中跪伏的人那么瘦小,他差点又没护住。赵永泽心中剧痛,却目不斜视的走到刘珍儿前面,对着皇太后跪下,叩首:“孙儿永泽,给皇祖母,请安。”
  “这个时间点了,来我慈安宫请安?”皇太后语带讥讽。
  赵永泽抬起头,神色仍是后辈该有的恭敬:“皇祖母还没休息,这个时间点正好。”
  “你若是为了地上这个奴婢来的,就跪在这儿反省吧。”皇太后想来没心情跟自己的儿孙兜圈子。
  赵永泽跪的更直:“是,皇祖母。”
  “好,好,很好!”皇太后气的直接甩袖出了大殿。
  皇太后的贴身宫女也快速跟了出去,大殿里一下子只剩下赵永泽和刘珍儿,以及其他几个守殿的宫女。
  “珍儿,坐起来,靠在我身上。”赵永泽扶着刘珍儿轻声哄道。
  刘珍儿想要挣开,但怎么也敌不过酸软的身体。她知道自己这是软弱了,刚才一个人面对皇太后的时候,她都能撑着一口气,而这口气在殿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突然就散了。
  “殿下为什么要过来?以陛下的习惯,这个时间点该是留你用膳了的。”靠着这个冰冷大殿里唯一热源的刘珍儿,终是放任了自己的软弱和感性。
  赵永泽一手拦着刘珍儿的肩,一手揉着刘珍儿的腿,声音变得很柔:“因为你在这里。”
  “刚刚我是怨皇室的,因为你们是皇家,我就合该低人一等,生死荣辱皆操于人手。”刘珍儿的声音很轻,但却像利刃一样深深的扎在赵永泽心里。
  赵永泽紧紧的搂着珍儿:“没有,没有,你没有低人一等,你是我最珍贵的……”珍宝啊!
  “刚刚,我也是怨恨你的。”刘珍儿像是没听到赵永泽的话,依旧自言自语。
  赵永泽的心一下子被冻住了,整个人都僵硬了起来,嘴唇有些哆嗦,只能无措的低喃:“珍儿……,珍儿……”
  “因为整个后宫中只有我能唤醒你,所以我就该被皇太后猜忌。”刘珍儿说着觉得好笑,又呵呵笑了出来。
  赵永泽找不到言语,只能紧紧的拥住刘珍儿,似乎这样就不会失去她。
  “因为你的几分恩赐,就有了我操控大庆皇长子的证据。”刘珍儿笑的泪花都出来了:“可作为高高在上的皇长子的恩赐,我能拒绝吗?拒绝了又是大逆不道的证据吧?”
  原来这些伤害都是他带来的,他自以为是的对珍儿好,没有发现珍儿藏在深处的绝望,是他的错。
  “不会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这些事了。”赵永泽抱着珍儿,轻轻的吻着她的头发,声音格外的柔和,也格外的冷静。
  第32章 曾经的未来
  “你们觉得自己所做的事情都理所当然。”刘珍儿仰头看着这大殿高高的房梁:“对,都是有理由的。可你们都没没问过我, 没有问我愿不愿意!我也是人啊!活生生的人。”
  赵永泽搂着珍儿, 不停的喃喃:“对不起,对不起……”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你一直都在用心照顾我, 我知道。”刘珍儿自嘲一笑:“我又有什么理由怨你?除了最初,哪次收到关心, 不是自己也心中欢喜?”
  赵永泽的心刹那回暖, 激烈的跳动起来, 虽然还能感受到密密麻麻的疼,暗哑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特别的坚定:“是我的问题, 那些事儿以后不会有了。”
  “不是你的问题, 是我不该……”不该带着以前的记忆穿越到这个时代。
  赵永泽的心被珍儿语气中的那种疲惫感狠狠的攥了一下,心中的某个想法愈发的坚定了,他轻轻拍着珍儿的被哄道:“你很累了,先休息好不好, 我们暂时不想这些了。”
  这是哄小孩子吧?刘珍儿虽然这样想,却被赵永泽拖长的轻音带出了困意:“催人睡眠还挺有一手的啊?”
  “我可是有意无意学了好多年呢。”现在终于该我哄你了, 赵永泽想起记忆深处那些静谧美好的时光, 唇角染上了一抹轻笑。
  赵永泽后面还说了很多话, 但声音越来越轻,刘珍儿听得也越来越模糊……。
  确定怀里的人睡着之后, 赵永泽才小心的抄着她的膝弯站了起来, 他动作有些慢, 但一直很平稳, 以至于怀里的人丝毫没有被惊动。
  “殿下,太后娘娘的旨意是……”刚才一直装空气的守殿宫女不得不站了出来,本想加大声音以壮声势,但话一出口立即被皇长子的眼神吓了回去。
  那个宫女的直觉告诉她,只要惊扰了殿下怀里的那个人,她很可能就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但她的职责不允许她就这样放人走了,咬了咬牙直接进内殿禀报。
  赵永泽没有理会那个宫女,他抱着珍儿走出殿外,放在马车的小榻上,安置好了,吩咐侍人将车安稳的驾入长寿宫后,又转身进了慈安宫。
  珍儿今晚的话,让他清楚的认识到他原先想法的错误,他不能再慢慢的等了,即使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他也要十多年后才能在宫中掌握大权。难道就让珍儿担惊受怕十多年?别说珍儿,就是他只要一想着就认不了。
  他说过要护珍儿一世安稳喜乐,哪怕为此堵上性命和前程。重回大殿的赵永泽步履坚定。
  内殿
  “就这样没有交代走了?”皇太后愤怒又失望,她的孙儿怎么能如此目无尊长,大庆的皇储怎么能以这种逃避的方式解决问题!
  赵永泽冷静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孙儿,这就过来给皇祖母交代。”
  皇太后诧异回头,才看见赵永泽已经阔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跪着的慈安宫宫女让她不由皱眉。
  “皇祖母不是一直想要探寻,孙儿为何会性情大变吗?”赵永泽的脸上的笑有些冷,“孙儿今晚就告诉你。”
  殿里其他人只觉得气氛有些紧张,皇太后却十分清楚赵永泽身上的气质又变了,也许不是变了,只是这种气质先前被隐藏了。
  “为何?”皇太后的声音异常平静,但经历过几十年风雨的她,内心已经不自主的绷紧了弦。
  赵永泽看了看左右的宫人,没有说话。
  “你们都下去!”皇太后挥手命令。
  贴身女官看着皇长子殿下有片刻迟疑,但最终还是带着侍人都下去了。
  “现在可以说了吧?”皇太后此时还没发现她对这个孙子发生的态度改变。
  赵永泽直视着皇太后的眼睛:“那是因为,孙儿庄周梦蝶,看到了自己,被立被废,被幽与禁宫十几年啊。”
  “不可能!”皇太后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厉声道,“不可能被废!勿要再胡言乱语!”
  赵永泽见皇太后的反应,心里安慰了些,但语态却没有丝毫变化:“怎么不可能呢?梦里的事情那么清晰,那么真实,而且已经验证了。请问孙儿怎能不信?”
  “不会的,你父皇说什么都不愿废了你的。”皇太后摇头全然不信。
  赵永泽心里有些异样,但对原先的计划却格外坚定,继续道:“当然不是父皇废的,是皇伯父废的呢。”
  “你说什么!”皇太后大怒,“怎能用这种莫须有的罪名去污蔑你伯父!”
  赵永泽对皇太后的怒火视若无睹,甚至又逼近了一步:“我怎么敢污蔑呢?皇伯父他可是大庆未来的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