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公子林砚 第84节
  李先生面色苍白,颤着嘴唇道:“这般说来,他当真看到了!”
  “属下想,应当是的。并且,属下旁敲侧击问过太医,太医也说,世上确实有这等天生猫眼之人。古医术上是有明文记载的。”
  司徒峰身子一晃。李先生忙上前,“殿下,我们该早作打算!”
  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下令,各家营帐人员全部待命,按批前去,依次安排指认。诚王殿下已自告奋勇请缨做第一批,请林公子寻来的证人随便指认!”
  司徒峰身子再度一晃。
  司徒峥负责营地布防,却出了刺客一事,本就有连带责任。也因着这点,自打林砚将疑点查得越来越多之后,关于司徒岳为主使的可能也就越来越小。
  与此同时,营地里出现了另一种声音,大家将目光转向了他与司徒峥,而相比起来,司徒峥有巡防之利,更为突出一些。
  这等时候,竟然有证人。司徒峥自然巴不得让自己和下头的人去接受指认,正好借此洗脱嫌疑。
  而既然司徒峥已经摆出了这样的架势,他若不快些去,便是做贼心虚!
  可他要怎么去!人就是他名下的!如果让其跟着去,指认出来怎么办?而如果不跟着去,平白少了一人,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偏偏林砚叫每家的人同时到场,并排指认。这让他就是想用应对当初侍卫的搜查的办法故技重施糊弄过去的可能都没有!
  司徒峰只觉得如坠冰窖,四肢百骸渐渐发冷。
  李先生身子都软了,若不是撑着桌子只怕就要倒下去,倘若……倘若真的被查出来……司徒峰身为皇子,皇上念着父子情分怕还会留他一命。可自己……自己这个出主意的人,怕是五马分尸都不为过!
  “殿……殿下!”李先生一咬牙,这等时候,也想不了那么多了,死马当作活马医吧!
  “殿下!丁威丁武本就生得高大,有些似北戎人的体型。我们不如将此事推给北戎。”
  司徒峰眼珠一动,“你的意思是……”
  李先生手刀在自己脖子上一抹。司徒峰会意,身子颤了颤。
  小太监再次跑进来,“殿下,诚王殿下那边已经检查完了,没有问题。”
  司徒峥已经查完了,他却还没有动。不……不行!
  司徒峰握紧拳头,来不及了!只能如此,管不得这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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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帐。
  “诚王以及其下的随行人员林公子都已经检查完毕,因陛下有令,宁王不能出帐。宁王这边看管着的一应人等,都是刑部尚书张大人亲自押送过去指认的。如今也是都查完了。”
  司徒坤继续批阅手中的折子,淡淡道:“那现在查的是谁家的?”
  “忠顺王爷!”
  司徒坤微微皱眉。
  侍卫又道:“忠顺王爷说,他平日虽不管事,却也晓得陛下安危事关重大。距离圣帐最近的便是他们这几位王爷。而倘或有人窝藏刺客,也是他们这些皇族中人的可能性最大。自该他们先查!”
  司徒坤轻笑,“十二弟虽然荒唐,但在大事上还是看得清的。”
  说完,他又敛了笑容,“老五那边呢?”
  “安王殿下与侍卫幕僚在营帐内,不曾外出。”
  话音刚落,便听外头有人求见,另一侍卫进来,面色着急,“皇上,安王殿下遇刺了!”
  司徒坤霍地一下站起来,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
  营地内仿佛被人扔了个炮弹一般,再次炸开了锅。有人窃窃私语,有人避之不及,有人惴惴不安。
  但不论他们如何,林砚却是笑了。将排着队来等待阿扎克指认的人都遣走,自顾自地回了林家营帐。
  他故意将指认场地设在行猎第一日陛下宴请百官时的空旷之所,便是要让所有人都看见这等形势。一个个皇族站出来,任由指认。坦荡磊落,自证清白。那么心中有鬼的,就要慌了。
  林砚要的就是他慌。人一慌,就容易出差错。而林砚这边的指认又步步紧逼,他们根本没有时间思考太多。这时候想出来的对策,必然漏洞百出。而这些漏洞,做帝王的司徒坤不会看不出来。
  如今目的已经达到。那么事关皇子,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他该掺和的了。
  所以,回去,睡觉!
  第78章 安王落败
  安王营帐。
  “皇上驾到!”
  司徒峰闻得这一句,转头便见司徒坤已进了帐篷,顾不得腹部的伤口,从床上挣扎着爬起来,却是咕噜噜滚在地上,片刻,又咬牙撑着手,一半跪一半爬地挪过去,抓住司徒坤的裤腿。
  “父皇!儿臣真的不知道!儿臣万万没有想到,身边的两个侍卫,居然是北戎细作!”司徒峰啪啪两个巴掌打在自己脸上,“儿臣糊涂!儿臣该死!若不是儿臣识人不明,也不会让父皇置于险地!都是儿臣的错,是儿臣害了父皇!儿臣简直不敢想,若是……若是那日……”
  “幸好!幸好!父皇吉人天相!平安无事!否则儿臣万死难赎其罪!”
  “丁威丁武这两位混蛋,儿臣恨不能剐了他们!眼见事情败露,竟还想挟持儿臣脱身!儿臣如何能放虎归山,让这等暗杀父皇的人离开!别说拼着自己受伤,便是拼着一死,也是要将他们这等祸患解决掉的。”
  司徒坤定定看着,听着,不言不语。司徒峰心里慌得很,将司徒坤的裤管拽得更紧了些,“父皇!是……是儿臣害了父皇,还请父皇降罪!”
  识人不清,被细作钻了空子。这罪名总比弑君杀父,嫁祸兄弟要轻的多。
  司徒坤任由他拉扯着,眼底看不出是什么情绪,语气十分平淡,“照你这么说,当夜凶手身受重伤,他是怎么逃过第一次禁卫军查人和第二次验伤的?”
  “他……父皇不知,丁威丁武本是一对孪生兄弟。刺杀的是丁威。后来,查人和验伤,都是丁武自己查了之后,又冒充的自己哥哥。”
  司徒坤嘴角一歪,“所以,你觉得单凭他们两个侍卫,没有人遮掩,能用李代桃僵之法避过搜查两次?”
  司徒峰身子一僵。司徒坤又道:“就是他们能骗得过搜查之人,又要如何骗过他们的主子你!他们都是你身边的侍卫,别人看不出来,你也看不出来吗?便是你确实看不出来,可一对孪生兄弟,却总是只有一人来值勤,另一人不露面,你便不会怀疑吗?”
  司徒峰面色一白,挣扎着道:“不!父皇……儿臣……儿臣……是,之前那几日,是丁武说,丁威病了!”
  “病了?朕遇刺是多大的事!刺客受伤逃了,他突然就病了,时间如此巧合,你便没去看看?没想想他到底是病了,还是伤了?
  你是想要朕觉得你蠢顿如猪,连这点端倪都看不出;还是想让朕觉得你压根没有把君父的安危放在眼里,这等节骨眼上发现这么大的疑点,也不查不问,不管不顾!”
  司徒峰身子一抖,颤着唇,连声音都有些不稳了,“父……父皇,后来丁威露了面,却总是借口病没好,请假回去休息。儿臣……儿臣正是心有疑虑,才去查看,这才发现他们竟就是刺客,还是北戎细作。他们身份暴露,便提刀奋起,想……”
  话未说完,司徒峰一脚踢过去。
  “你可知如今离遇刺已过了十多日?这么多长的时间,你竟现在才想起来去查看吗?”
  这一踹正中腹部伤口,司徒峰痛苦地蜷缩成一团,额头上直冒冷汗,两只手捂着,伤口因再度刺激而崩裂渗出来的血水透过指缝泯泯流出。
  “进来!”
  司徒坤一声令,一直候在帐外的张成业和忠顺王走进行礼。
  戴权极有眼色地搬了张椅子过来,司徒坤坐下,这才慢悠悠道:“说吧!也让他自己听听!”
  张成业低着头,十月的天气,额头上却一层层细细密密的汗,“此事以王爷为先,都是王爷的功劳,还是王爷来说吧。”
  宁可将功劳全让出去,也不愿意接这个烫手山芋啊!忠顺王心底冷笑,面上却相当无所谓,也相当善解人意,并没戳穿他这点不愿惹事的小心思。
  “启禀皇兄。丁威的伤势太医查验了,与侍卫所说供词温和。更是取了元达身上的衣物和鞋子给他套上,全部合身。另外脖子上还有一刀,与丁武一致,也都是因此丧命。”
  “老五身边的人,全部扣押审讯。其中有两人神色最为可疑。一位幕僚李先生。一位贴身护卫曾全。臣弟让人用了刑。曾全倒是个硬骨头,起初什么也没说。可架不住李先生经不起刑讯,十八般酷刑才用到第四种便受不住招了。”
  “据他所说,这还是他给老五出的主意。丁威丁武都是按命令行事。丁威负责做刺客,丁武和曾全负责掩护,里应外合助他逃脱追捕。
  丁威逃走后,先去将早就迷晕放在山洞的元达杀死,栽赃嫁祸,然后躲进事先选好的洞穴。那是在悬崖下头百米,因此搜查的禁军未曾发现。”
  “臣弟按照李先生的供词,派人去那地方看了。悬崖藤蔓一直延伸到岩壁下端。顺着爬下去,可直达洞穴。洞穴中,也确实有血迹,药膏和用来包扎过伤口的白布条。”
  “后来营地戒严撤了,可皇兄却还在命人搜山,查找其他的线索。他们怕这般下去迟早被人发现,便让老五借着身份之便,跟着搜查,借此让丁武和曾全将丁威救了回来。
  一来是打着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的主意。二来这对孪生兄弟侍卫,是老五帐下不少人知道的。一人扮两角,总归不能同时在场。未免引人怀疑,如今丁威回来,必要时也可撑着伤势露个面,打消掉别人的疑虑。”
  “掌握了这些之后,臣弟让人拿去给曾全看,并诈了诈他,说老五已经全招了。他这才说出真相。供词与李先生所说吻合。”
  忠顺王将供词递上去,司徒坤一页页看过,啪地一下直接甩给瘫在地上的司徒峰,“如今,你还有什么好说?弑君夺位!好大的胆子!逆子!”
  弑君夺位?弑君夺位!
  司徒峰心神大失,便是事情真是他做的,他也绝无弑君之心。他爬起来,面对这等证据确凿,不敢再说半句辩驳,只向司徒坤爬过去。
  “父皇!儿臣错了!儿臣错了!儿臣没有想要弑君!儿臣万万不敢有弑君的想法!儿臣只是……只是想嫁祸给老三老九!父皇让老三留京,还赐他便宜行事之权,偏又让他代为处理一部分奏折。儿臣……儿臣慌了,这才想出这么个法子。
  儿臣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杀父皇!儿臣对丁威千叮咛万嘱咐,只是演一出戏,让老三老九彻底失了圣心。父皇,儿臣当真从来没想过要害父皇!”
  弑君夺位多大的罪名,若是如此,他不如直接认了嫁祸兄弟!
  司徒坤用力将自己的裤角自司徒峰手中抽出来,起身离去,便是司徒峰在后头一个劲哭着叫父皇,磕破了头,也没转身看一眼。
  司徒峰虽前面的话都漏洞百出,可最后这段,他是信的。要说刺杀他,司徒峰或许还没这么大的胆子。此事当只是嫁祸。可却也能看出,在司徒峰的心里,他这个君父的安危,比不上他的野心。
  不然,他绝不会同意这样的计划。他如何能保证,他手下的人不会有问题,借此弄假成真呢?便是他手下的人没有问题,他又如何保证,便一定不会失手呢?
  就是有九成九的把握,可还有额外的那一点呢?万一呢?
  说到底,还是他把自己的野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换句话说,怕是和帝位比起来,他这个君父的性命也便不重要了吧?
  倘或真有弄假成真之时,他不正好借此事嫁祸老三,将其拉下马,又用护卫不力的罪名击垮老大,然后便可拉拢百官登位吗?
  出了营帐。
  司徒坤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好一会儿,才又睁开。他的手有些抖。
  毕竟不论怎么说,司徒峰都是他的儿子。想当年,甄家尚未成为祸患,甄贵妃也还受宠,他对这个儿子有多爱屋及乌?
  便是后来,司徒峰与甄家越走越近,不同他这个君父一条心,反倒帮着甄家,让他不喜。他也还是想尽办法,将他与甄家分开。
  后来,司徒峰当真不再同甄家一起给他添乱,他心里甚是欣慰。本以为他是终于长进了,却谁知他竟对甄家出手。他要的只是他脱离江南之局,可对甄家出手代表什么?心性凉薄!
  或许甄家并不算什么,他也并不在意甄家如何。可从此事,他看出司徒峰的狠,一个帝王需要狠。可如果只有狠,一点情谊都不顾,他如何敢把这个天下交给他,让其他儿子面临这样一个帝王皇兄?
  然而,就是这样,他也只当他一时迷了心,还想着给他机会,再看一看。
  但如今看来,他当初的顾虑不是多想,这凉薄并非只对甄家,而是都如此,连同他这个君父也在内。
  司徒坤重重舒了口气。当所有线索指向老三老九的时候,他勃然大怒,失望而又心痛。当林砚查到诸多疑点,证明非是他们的时候,他面上不显,可心里却不知如何高兴。
  他多少希望查出来是异族所为,即便是乱党逆党也好。总比是自己的儿子强。
  可惜,事与愿违。
  司徒坤就这样站在帐外良久,张成业也只能低着头跟着,忠顺王却主动上前了一步,“皇兄!”
  司徒坤渐渐回神,看了他一眼,似是想起什么,又问:“刚才在里头你只说了一般,关于那个程连景是怎么回事?可查清楚了?”
  忠顺王眉眼一跳,言道:“这说来倒是有点巧。程连景入伍前与丁威认识,彼此有几分交情。只是二人已有两三年不曾联系了。那日军演,远远瞧到弓/箭队中似乎有他,却也未曾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