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作者有话要说:莫敖:没有具体的职司,但莫敖可代表越王,其位置摆在令尹和司马之后。
  工正:掌管工程建设的首席官员。
  司徒:掌管赋税、户籍、军需、俸禄、粮饷、财政收支及各种劳役、兵役等。
  7第六章 暗中交锋
  虞婵把随行侍女留在外殿,自己一人往里走。按照一般定律,昏君的宠姬必然拥有一些过度的权限,就比如说她现在可以不经通报就进去。这让虞婵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遍,好容易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只不过刚走到殿前,她就听得里头传来哗啦一声。
  怎么她每次来,平王都似乎在扔东西?虞婵用眼神示意守在殿门口的两个宫监,“这是怎了?”
  两人慌忙跪下道:“回夫人,王上这几日因病不朝,大宗伯将积压的折子带了过来,已经进去小半个时辰了。”
  听说大宗伯昭出可是个死硬派王党……难道是在劝说平王,然后平王又发火了?虞婵点点头,听起来见见也不错,站队之前当然要了解敌我形势。如果她选择原主的贤后策略,和昭出就是一边儿的。“现下给王上通报一下罢,就说樊姬求见。”
  里头的昭律早在听到那两个宫监的答话时就想把俩人的嘴封上了,这时一听,连忙叫道:“爱姬,进来罢!”他一面说一面在心里咬牙,这到底是他殿里的宫监还是樊姬殿里的宫监啊?樊姬只问了四个字,他们倒好,把事□无巨细地汇报了。看起来他这昏君装得太过成功了罢?只不过想归想,他依旧用最快的速度拧眉撇眼,做出一副很不耐烦的模样。
  虞婵第二次听道爱姬这称呼,又没有上次的古怪语气,终于能接受一点了。这次空气里没有脂粉味儿,倒有点药香气。她循声进了书房,就看到昭律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旁边另一个人正皱着眉看他。
  “樊姬见过王上。”虞婵先给昭律行了礼,又转头去道:“见过大宗伯。”樊国王室与越国王室相比,与蒲朝天子的血脉更为亲近,所以虽樊国较小,但她的出身更高。不过昭出是长辈,该有的敬意还是要有的。
  果然昭出往边上微微退了一步。“夫人多礼了。”然后他看了一眼地上散乱的折子,语气又稍微沉了下去:“夫人既来了,臣便先在外头候着。”说完也没等昭律应声,直接拂袖而去。外朝内宫不甚大防,若樊姬愿意,她可以过问几句朝外的事情;但朝臣基本是不能对后宫指手画脚的,更不用提樊姬的身份地位了。
  昭律很大地冷哼了一声,直到关门声响起,他的脸色才好看一些。“爱姬,这身体是好透了吗?快到寡人身边来。”虽然他话说得亲热,但心里却无甚底子。如若他没料错,樊姬这次是来请辞的。
  果不其然。虽然虞婵觉得跪来跪去的真心要不得,这时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嫔妾自请为王父守孝三年。听闻嫔妾之兄已上过国书,既不能归樊,请王上指派嫔妾自守太庙,聊表孝心。”
  糟糕,怕什么来什么。昭律立刻就想到昨日秦文蕙来的时候,娇滴滴地让他把虞婵留在宫里守孝。他还当她已经说服虞婵了,结果还是要他自己出马么?秦家的人果然都不可靠!
  这么一想,昭律的脸就黑了。他故意哄着秦文蕙进宫,当然不是真心喜欢她,而是用她来牵制秦兴思的反叛脚步。他可以甜言蜜语哄着秦文蕙,可以赐给她金银珠宝,但绝不会给的就是两样东西,王后宝座,还有嫡子。秦家要是有了后面那样,立时就会召集人马,试图把他赶下王位。
  这对秦文蕙来说,的确有些心狠手辣。但如果不这么做,临危接受王位的昭律自己性命难保。如果一定要说怪谁,只能怪秦文蕙是秦兴思的心头宝,而秦兴思又对越国王座虎视眈眈。
  也就是为了迷惑秦兴思,昭律才在一直流连声色,装作纨绔败国的模样,让秦兴思误以为对手不堪一击,无意中放慢夺权的脚步,给他自己留下足够的准备时间。在他的想法中,虞婵应该成为秦文蕙的劲敌,分散秦文蕙的注意力,避免发现他的真实想法和敷衍态度,至少得拖到他在朝中找到足够多的助力为止。
  这盘棋谋划得再好,也架不住虞婵这个重要的棋子突然自己长了腿,要出局。
  昭律急忙站起身,绕过桌子,去扶虞婵。“爱姬何出此言?来来,起来,有话好好说嘛!”虽然他也并不能说全心全意喜欢他这个嫔妾,但也绝对是在众多后宫嫔妾里最有好感的了,这殷勤举动还能说有一丝真心在里面。
  他这伸手下来,虞婵一抬眼,就看到昭律右手虎口的茧子。听闻平王吃喝玩乐无所不精,马上骑射还是一把好手,大概是真的了。“请王上下旨,令嫔妾守孝三年,否则嫔妾可不敢起。”她这话已经偷偷换了定义,就看平王怎么答了。
  昭律不由分说地去拉她。只是他在装病,不敢使出太大力气,拉了两下竟然没拉起来。“寡人的爱姬就这么不想陪伴于寡人左右吗?”他怒道,想拍桌子又没拍下去。这的确是昏君耍性子的大好时候,只是刚伸手他就想起来,他还要哄得虞婵帮忙,手就没捶下去。
  虞婵不为所动。“孝乃国之根本,请王上三思。”她猜想昭律不会同意她守太庙,她自己实际上也不能去那里,但是按原主的性格,总要折腾一下。这时代,怪力乱神可没有好下场。
  昭律气呼呼地绕着她转了两圈,期间把地上的折子踩了好几脚。“你要守也是守樊国太庙,越国太庙有什么好守的?罢了,就照秦姬的意思,寡人特许你在岚仪殿里辟个静思室,你就在那里守三年罢!”
  话说完的时候,昭律已经走出了书房,重重地摔上了门。当然,这也是装的,他是在怕虞婵依旧坚持己见,那局面就不好收拾了。作为合格的昏君,他就该暴怒地送虞婵回樊国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他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和昭出商量一下,如何牢牢地把虞婵抓在手里。
  虞婵倒不怎么介意他的态度。按照一贯的情形,这时候就意味着她可以自行离开了。虽然过程不大美妙,结果是她想要的就行了。只是她直起身,又看到地上散落的折子,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认命地收拾起来。原主真是个劳碌命!不过话说回来,昭律的确很放心原主,直接就丢她一个人在国君的书房里?
  半刻钟后。
  昭出一听樊姬吐血,登时急了。照他看来,他们越国的王后基本上肯定是樊姬,秦文蕙……有她爹就不可能。“王上,这真不是臣下多嘴。若樊姬去了,还有谁能阻了秦姬?我和吴司马都在暗中物色忠君人士,可不能在这时候出乱子。”
  “这寡人当然知道。”昭律皱着眉头道。樊姬这才病了几天,秦姬就不停地往他这里跑,想做点正事都有心无力。说不得还是得给樊姬一个大恩典,最好让秦姬酸得冒泡,他便能腾出手来下几道密旨了。
  昭出知道自己这个侄孙甚有主意,不然也想不出装昏君这招数,见他蹙眉也不出言打扰。只不过他又突然想起来,“王上,您刚才又对樊夫人使脸色了,这会儿夫人应该不会还跪在书房里头吧?”他倒是也不担心樊姬偷看国是什么的,因为照樊姬的性子,这根本不会有关系。
  再跪伤了可就彻底没戏唱了。昭律脑子里一瞬间冒出这句话,马上就起身出去。他和昭出密议的时候一般都屏退宫人,这时候当然也不会想叫。两人匆匆地进了书房,就见到原本散落一地的折子整整齐齐地堆在案头,但已经没有人了。
  昭出进朝明殿以来,第一次露出满意的表情。守礼知进退,明理不妒忌,昭律最大的福气就是娶到了樊姬这样的夫人。“便就是为了这些,王上您也该做点不让人心寒的事情罢?”他不由得劝了一句。
  “寡人知道了,夜里就去。”便是昭律心硬如铁,也该化去了那么一块,变成了愧疚。他也没想到樊姬会吐血,看起来他还是太不注意樊姬的身子了。不过一码归一码,樊姬来得巧,他们刚才就没把折子看完,这会儿当然是继续了。“这干旱的确要注意一些,吩咐下去的时候一定要慎之又慎。”他一边说,一边翻着桌上的折子,想找到之前看的那一份。未曾想到,他翻到一半,一张轻薄的纸张从里头飘了出来。
  昭律没在意,昭出瞥了一眼,马上就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这是王上写的?”
  “当然不是。”昭律抬了抬眼皮,见到上面写着“虫”一字,笔力清秀,却暗有风骨。“婵儿有时候在寡人这里练字画画儿,想必是不小心混进去的罢。”
  昭出一脸若有所思。不过他也没深想,因为昭律已经找到了那份折子,两人开始就细节问题讨论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基友沙子的手榴弹~!扑倒么么哒~
  8第七章 孰真孰假
  虞婵回去之后,立即便着手吩咐下去。宫里过于艳色的装饰都要收起来,换成素净的,并且还要注意规制。这可是个麻烦的工作,便是不叫虞婵自己动手,也得注意看着。既然要在宫里待下去,那就最好防着那些不知道多少的、在暗中窥探的眼睛。照她的想法,虽不至于闭门谢客,但总还是要宫门常掩,不宜高调。这在许多人眼里就是要失宠的劲头,但是对她而言,正是个静心思考、暗中准备退路的大好时机。
  但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就在岚仪殿里上上下下都在忙碌的时候,平王的谒者又来了,还不止一个。不仅不止一个,还带来了很多东西。
  “赐老参十棵,灵芝十朵……”
  “赐素锦十匹,素缎十匹……”
  “赐金版十块,家宴一桌……”
  虞婵跪在地上,一开始的惊讶很快就被流水般的赏赐冲淡了,变成了麻木。只是为了哄老婆就拿出这么多东西来吗?昭律真是个败家子!
  听听那珍贵药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已经病入膏肓,快入土为安了。衣服是需要新制几身,但能用得了那许多么?她是不是该庆幸昭律还记得是白事,没给她赐彩缎?还有金版十块……算了,这个留着,万一以后出了啥岔子,逃跑也需要卷点细软的。最后的最后,家宴一桌……是什么?莫非昭律要特意过来吃饭?
  谒者念礼单念得嗓子都哑了,最后好不容易才道:“夫人,这就完了,请起罢。”
  两边的侍女立刻扶着虞婵起身。她一抬眼就看到谒者脸上奉承的笑容,再想到前几日对方来的嘴脸,顿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辛苦了。赶紧去端茶上来。”
  “这可折杀小人了。”谒者忙不迭地推辞。这位主子前些日子出了不小的事,今日里听说又惹了平王发火。可这一个时辰还没过去,平王就巴巴儿地派他来赐了这一大堆的东西,想在这岚仪殿里吃顿饭,还得预先赐一桌宴席下去。这是何等的荣宠,他一个小小谒者哪里敢摆脸色?简直是不要活了。
  想到前几日自己的表现,谒者就恨不得抽自己几耳光。叫你没眼色!叫你怠慢贵人!所以现在,他当然是恭恭敬敬,什么也不敢出错了。“这是小人分内做的,不足挂齿。只是王上特意吩咐了,晚些时候会过来,和夫人一块儿用膳。”说完,他也不敢接茶盏,只行了礼就赶紧退下了。
  虞婵觉得这王上脾气真是不可捉摸。前一会儿刚气呼呼地让她去跪樊国太庙,后一会儿就上赶着献殷勤讨好,这脸色变得也太快了罢?
  别说是什么真爱,王上和宫妃的真爱少,而且通常没有好下场。就连原主都没想过这个,她一个穿越来的就更不可能异想天开了。但是除此之外,虞婵真心想不到还有什么别的理由。照例说,昭律一开始大概会扒着她不放,但也得过个几天反应吧?她记忆里的昭律可没这么善变啊?
  事出反常必有妖?无事不登三宝殿?
  虞婵突然想到她故意夹在奏折中的纸张。她承认她是在试探,干旱过后常有蝗灾,虫字讲就是提醒,只是这不该是个公主知道的而已。如若昭律看到并且看懂了,就说明他是在装傻,接下来肯定就会反过来试探她;如若相反,那应该是没有动静。
  也就是说,无论怎样,也不该是现下的反应。昭律肯定在打什么主意,而她还不知道。
  “夫人,这些东西……”书芹捧着手里的参盒问。她也完全被搞糊涂了,不知道这到底唱的哪出戏。
  虞婵看着一庭满满当当的东西,很快就打定了主意。“都收进库里去。再叫小厨房里做份提神醒脑的酸梅汤,晚膳时端上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倒要瞧瞧,昭律是真的头脑不清醒,还是的确别有所图。
  这头岚仪殿里动静不小,连带着整个后宫人心浮动。便有那消息灵通的往涌碧殿里通报了,秦文蕙那时正在挑选新进的一套玉簪,闻言差点把手里那根给折了。她的确在平王耳边吹了几阵风,但是这里头绝对没有一丝一毫给樊姬求赏的成分在。要是在秦府,她早就开始使性子了,只不过前些天吃了亏,得了秦兴思一通训,此时心里正较着劲,不愿露出被激怒的模样来。“知道了。这便退下罢。”
  一中年妇人立在边上,觑得她脸色差异,忙劝道:“小姐,此事咱们还真不必羡慕。您想想看,王上也并不是多么怜香惜玉一人,如此做也不见得是中意了樊夫人,怕是体恤丧父更多些罢。”这话里话外,却是暗指昭律是为了樊穆公薨而赐樊姬那些东西了。死者为大,又无前怨,这话未免显得刻薄阴毒。
  这妇人便是秦文蕙的乳母贾氏。秦兴思要往宫里带话,十有七八都是她进出传达的。她从小带大秦文蕙,哪里还不知道小姐心思?那嫉妒的不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而是那送出手的人。这其中最糟的就是那一桌家宴,如若不是樊姬的身份和地位摆在那里,简直就是实打实地在打其他各宫主子的脸。而这其中,影响最大的莫过于九嫔中最风光的秦文蕙了。
  果不其然,秦文蕙的脸色缓和了不少。“我想也是。这几个月来,我细心钻研这侍奉之道,没道理比虞姐姐更差。如此这般,便让他们继续盯着。”她随口吩咐了下去,又嘱咐了贾氏一句:“王上之事,出去可不能妄议。”虽然她也觉得昭律有些时候简直是不解风情,但是这种事情,就算再怎样,也不是丫鬟婆子说得的。更不用说她还坚信,她总有一天会成为正宫王后。
  “小姐……啊,夫人说的极是。”贾氏一听急忙称是。她家小姐这才进宫数月,磕磕绊绊地也学了不少转圜之道了。今日之事,说与外头秦令尹知道,少不了她的赏钱。
  天色渐渐暗了。岚仪殿里点了灯,上下就等着平王驾到。夏日里的宴席设在外头会凉快一些,不过虞婵一还没拿定主意,二还要保养身体,当然设在了室内。她刚刚布好碗筷,昭律就从外头大步进来了,身上还带着外头的一点暑气。“爱姬,备好了罢?寡人饿了。”
  满殿宫女从里到外跪了一地。一半是因为该通传的没赶上通传,一半是因为猛地看见了昭律。说到底,还是昭律自己闯进、还不让人通传惹的。虞婵微微蹙眉,在心里叹口气,福身行礼。“嫔妾见过王上。”
  昭律对这个表情甚是熟悉,樊姬每回拿他的任性无可奈何的时候,便就是这样子。再想到今天所为之事,他不由得在心里敲了个警铃。“爱姬快坐着。这种事情如何要你亲手?宫女们都是摆设么?”这么说的时候,他尾音微微扬起。
  满殿应喏声,人人额上都出了点汗。平王平时好糊弄,真生气起来砍头也是不需要什么太大理由的。立时,所有人都忙了起来。
  不一阵子,两人就坐在了桌边上。虽说是家宴,也只有两个人,但是照规制,这桌上的菜色只多不少。虞婵胃口不多大,在侍女服侍下吃不了几口便饱了。眼见昭律倒是胃口不错,她不由得在心里狐疑,这当真就是为了在她这里吃顿饭?
  其实当然不是。昭律一边吃一边觑着虞婵面无表情的脸色,暗道真是糟糕。虽然他这宠姬一贯看不下去他的昏君形象,但平时也总会勉力露出个笑模样。果然是伤得狠了罢?瞧见虞婵吃得慢了,他马上就对着边上侍女道:“你们都先下去罢。”
  听了这话,虞婵一瞬间有些紧张,但又压制下去。独处?反正不要想她侍寝就对了。故而她伸手给昭律布菜,只把话头往其他地方引:“王上今日胃口不错,便再吃些。”
  昭律眯着眼睛看她。刚虞婵那一瞬间的不自然他可没错过,不过他还没想到对的方向,只当白日里气氛不愉快,虞婵心里还没顺过气呢。于是他温言道:“爱姬,寡人午后是说得狠了一些,但却是真真舍不得你啊。”他一面说一面紧盯着虞婵,生怕漏了一点点表情变化。
  虞婵僵住了。这倒不是怕的,而是鸡皮疙瘩起的。昭律样貌不错,说起情话来温柔款款,她这反应可真是大煞风景。“王上一片苦心,嫔妾自然晓得。”她好容易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
  这像晓得的样子么?昭律见她嘴角挂着的略显僵硬的笑容,就知道他的柔情攻势还没成功。于是他放下了碗筷,转而抓住虞婵垂在身侧的手。“这里没有外人,寡人也不怕说几句真心话。婵儿,你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寡人好,寡人自然是知道的。只是寡人性子暴躁,心里虽想着,嘴里还是忍不住。好婵儿,这便体谅寡人一二,不气了罢?”不是要哄吗?他便拉下面子来哄一下又如何?
  被那种热切的眼神看着,虞婵好容易控制住了恶寒的冲动。不过原主面对这种情形的反应应该是感动,所以她敛下眼睫,不言语。看起来今日是她自作多情了,昭律哪里会是明君?大概登徒浪子这形容更符合他。
  作者有话要说:恶搞小剧场:
  昭律(委屈):寡人如何就是登徒子了?爱姬~~
  虞婵(冷汗):我不是你爱姬,放手!
  昭律(哀怨):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9第八章 涌碧赏荷
  结果,一顿饭下来,昭律吃得十分满意,虞婵却各种食不知味。原主在昭律登基之前就已经嫁给他了,身体是既成事实的夫妻,大概也算得上老夫老妻。奈何里头换了个人,被明目张胆地摸来摸去,不能甩掉也不能说,别提有多难受了。最糟糕的是,还被摸出感觉来了!
  虞婵欲哭无泪。虽然只是微微发热,但是这种似乎要脱离预计的感觉让她十分不愉快。这就是传说中的身体引力?还是说,这也是宠姬必备身体条件之一?不过昭律试图有进一步接触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理由,义正词严地送客了。
  ……这不就才摸到小手臂吗?至于把寡人当洪水猛兽似的赶出来吗?昭律站在宫外,盯着紧闭的朱漆大门,默默地摸了下脸。他这宠姬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古板了。当然,他绝对不会想到是他自己本身太令人嫌这个原因的。
  这件事过去之后,虞婵本还有些提心吊胆,生怕昭律哪天再热血上头地来她殿里吃饭。本以为守孝就可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窝在殿里做自己的事情,结果当个夫人还要防着王上,这日子可真难过。
  不过大部分嫔妃的想法都和虞婵相反。因为,平王整日里花天酒地,叫的人不是舞姬就是泠人,正经放在后宫的时间可不多。而由于身份问题,舞姬和泠人承恩前后都得喝药,太医令医清监管此事,无人能侥幸留下子嗣。
  此事得到了王党和秦党不约而同的默认,因为他们一派不想看到平王的长子是从一个身份低微的女人身上掉下来的,另一派则是要扶持秦文蕙上位,当然不会想谁先抢了她风头。反正平王年轻,过了年才及冠,那时才是该催子嗣的时候。而自秦兴思把幼女送进宫之后,其他大臣都消了再送人的心思,因为这就是明目张胆地和秦令尹作对了,可没人这么傻,自己往枪口上撞。
  王党支持樊姬,秦党支持秦姬,可就苦了其他默默无闻的嫔、美人、女御们。明显无法与这两人竞争,只能选择站派。而更为妥当的法子,是盼望着有一子一女傍身,好不至于被人捧高踩低得太厉害。尤其是在这宫里上下还未有人诞下子嗣之时,第一个定然有最高的封赏。
  樊姬守孝,这许多双眼睛盯着,她若是怀了,那可不是喜事,而是丑闻。就算她地位再高,平王再宠信,也完全没有希望。这也就是说,这些嫔妃能否成功,多久成功,就要看秦姬是不是专宠了。
  照这朝内朝外的风势,秦姬想上位,说不得要效仿一下樊姬,就算只是表面工作。自古贤后,那贤惠得简直没法想象。她该劝皇帝勤政爱民,该劝皇帝雨露均沾,甚至还要自己精心挑选美貌小老婆给丈夫,以彰显自己母仪天下的风范。贤名在外,可谁知道那心里是怎么想的?当真是冷暖自知。
  忍得了或者忍不了,这是一个问题。
  虞婵自己在心里扒拉了一把,最终觉得,如果能有安全保证,宠姬要比贤后容易得多,轻松得多,至少免去了打落牙往肚里咽的悲惨前景可能。不过这当然有个前提,就是王上要靠谱那么些些,好让这满后宫女人不至于很快升格做太妃(想想秦氏对眼中钉肉中刺的对付方法),或者是败国之囚(想想被人当做礼物送来送去的前景)。
  依靠昭律一个怕是没什么指望,或许她该想办法去接触昭出或者吴靖?这两个可是王党领袖。又或者,她该盯着秦文蕙些,套套关系,得出点秦兴思那里的情况?
  就在虞婵一面锻炼身体一面伺机而行的时候,秦文蕙先采取了行动。她涌碧殿里有一池荷花,近日开了不少,便邀了宫里几个姐姐妹妹,看看风景,喝喝花茶,说说体己话儿——当然最后一点虞婵是肯定不信的。
  因为这样说也只能算小聚,所以她也收到了邀请。照说,若虞婵不想去,就只需要推脱身体没好就行了。但是现下还不到秦文蕙正儿八经地炫耀的时候,故而她起了心思,想看看秦文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书芹略为担心她的安全问题,虞婵就笑笑,心知还没到时候。
  涌碧殿名副其实,处处都透着绿意。夏日莲叶挨挤,重檐的亭子伸出湖里一节,显得甚有富贵清雅之气。虞婵是第一次来,立即就看出了梁上椽木新漆的痕迹。这后宫里的殿宇,除去昭律的朝明殿和还空着的凤藻殿,其余地方都不大,做不得什么花园子游湖,秦文蕙几月里却弄出来了,心思可见一斑。
  “……原本是想要见着满园子牡丹的,便是进宫的时日晚了些,赶不上栽种了。牡丹国色天香,荷花如何能比?更不说这挖池子,真真是吵了许多个白日。不到极美,各位姐姐们担待一些才是。”秦文蕙这话听着像是自谦,语气里却透出几丝得意味道。
  亭子里头已到了两个嫔妃,都在听秦文蕙说。其中一个穿粉色锦裙的便笑着接道:“秦妹妹这是叫我们都羞惭呢。这还不好,我们就该回去拆房子了。比一比,我们那里真是住也住不得啊。”这个是尹姬,其父乃朝里廷理,唤尹鹏云。
  “说的极是。往后里秦妹妹种了牡丹,可别忘记姐姐们啊。”又一个声音娇笑道,却是咸尹孙潮的女儿。她穿着鹅黄锦缎长袍,珠花葳蕤,甚是应景。
  虞婵默默地看了一眼天边的云彩。牡丹天姿国色,花中之王,有什么借代意义,她当然知道。只是越国地处南方,天气湿热,牡丹却是喜凉恶热,要中原地区才种得好的。秦文蕙这一句话说得容易,真驯化起来没有几十年绝不能成。这句话把她一开始产生的那些宫斗感觉都给打消了,变成了哭笑不得。和一群养尊处优的官宦小姐果然没有共同语言啊……
  她这么想,秦文蕙如何能知道?因为论养尊处优,没人能比得上樊姬了。樊姬一进园子她就看见了,这是故意留着这句话、等着樊姬过来说给她听呢。虞婵必然能听懂这言外之意,总该有个反应。结果那反应就是那什么……看天么?
  秦文蕙顿觉得她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虽如此,她依旧露出个惊喜的表情道:“哎呀,今日可真是蓬荜生辉,竟真的请到虞姐姐来了。”她这一说,几人纷纷起身迎接。
  虞婵病了不少日子,极少出门,这一次便被一群莺莺燕燕围了起来。左一个问身体好了没有,右一个问需不需要日常解闷儿,一时间热闹不提。只苦了虞婵,被香粉包围,想打喷嚏而不得。要不是知道秦文蕙还没机灵到这地步,她还真要怀疑对方是不是打算用气味谋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