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你怎麼一生病就特別扭得像個孩子似的…
  第五章你就這麼不想見到我麼?
  頭崩欲裂。
  他的頭痛得快要爆開,身體儼如被焚燒似的,整個人沉甸甸的,他得花上不少氣力才能穩步向前,眼前白濛濛一片,眨了又眨,還是該死的給他來一片白……
  「你這樣子回不回到宿舍?」
  頭顱沉重得如墜百斤鉛,他知道有人在跟他說話,可是聲音像是離他很遠,類似回音,他只能勉強聽進一點點。
  「還是走一趟醫院比較妥當吧?」
  雙腿驀地虛軟,他眼前一黑,意識陷入無邊際的黑暗之中。
  「喂——天行——」
  在他墜入全然的黑暗之前,他還不忙拒絕對方的見議。
  「……你別做多餘的事。」
  ※※※
  「天行……」
  在黑暗中,他隱隱約約地聽見遠處有人在喚他……
  那嗓音柔柔弱弱的,彷彿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不成音。
  「天行……」
  聲音漸近,靠在耳畔說話似的,他奮力掀起沉重的眼皮,可眼前一片迷濛,前方像多罩了層水霧般,教他看不清眼前的景物,只能隱約瞥見那抹佇立在床邊的白色身影。
  兩條長長的辮子垂至胸前,身上穿著高中女生制服……
  「天行……」
  而且嗓音總是軟軟的像貓咪般。
  是她。
  「你還好麼?」她輕問,嗓音有點顫,似乎有點著急。
  眼皮沉重得很,不過他還是強逼自己睜著,看清楚她的表情,可任他怎樣用力看都沒法看得確切。「……尚可,只是頭有點重而已。」
  她伸手覆上他的額,沁涼的掌心稍微減褪了高溫帶來的不適感。
  「怎麼燒還未退……而且燒得比之前還要厲害……」她挪開了手,更冰涼的感覺自額上傳來,感覺很舒服,他直覺伸手去碰,才發現那是退熱貼來的……
  腦袋一片混沌,他完全記不起家裡何時添購了這類東西……
  「這個……」
  「那是我剛去超市買的……」
  「我還以為妳回家去了……」
  「你在發高燒……我呃我怎會丟下——」她支吾以對,聲音抖如落葉,他不用看也能料想得到她臉上出現怎麼樣的表情……
  他知道,她又臉紅了。
  他知道,她想說什麼……縱使意識模糊,但他仍能感受得到,胸口微微揪緊的感覺。
  「那個,天行……不如去醫院……」
  「沒事的,躺一下就會好了……」他想安撫她,可偏偏在這時,嗓音卻嘶啞難聽,沒半點說服力。
  「可是……」
  耳朵嗡嗡作響,縱然聽得不確切,但他還是能聽出她話中的著急。
  伸手輕握著她的細腕,牽起唇,他強逼自己扯出笑容,盼能讓她寬下心來。「不如妳來陪我睡一下,或者很快便會好過來……」
  「真的?」她的聲音聽起來有點遲疑,似乎不太相信他的話,不過依她的性子還是會相信他的,正如料想那樣,她當真躺下來,長臂伸來,他將那頭聽話的小貓咪摟抱在懷中,頭埋進她的頸窩,蹭著她帶點涼的肌膚。
  「天行……那個……去醫院啦……」她焦急的嗓音又來了,一抖一抖的。
  「不能去醫院……」
  「為什麼……」
  「……總之不能去醫院。」他啞聲道,聲音很含糊。
  「可是……」
  疲憊感洶湧而來,下顎緊抵她的頸脖,輕輕磨蹭著。
  「別說話了,我有點累了……」
  她沒再說話了,安靜地待在他的懷裡。
  「真涼……」他輕歎。「為什麼妳可以這麼涼的?」
  「……這樣你會覺得舒服麼?」她忽問,像是要確認什麼似的。
  「嗯哼。」
  「那個……你先放開我……」他依言鬆開了,然後另一半床位的重量沒了,冷不防地,軟綿綿的東西壓著他的雙眼,視野一片漆黑,他不知道那是什麼,只是那冰涼的感覺很舒服……這是冰枕。
  她究竟還買了什麼……但放在眼上……
  「……妳想用冰枕冰瞎我雙眼嗎?」
  「我回來了……」他看不見她,單憑感覺把她重新納入懷中。
  「這樣會好些麼?」
  「嗯……」的確很好,像是抱著一個涼涼的抱枕。「不過妳啊……怎麼把衣服脫了,要是著涼怎麼辦?」
  「那你得負責嚕……」
  他牽了牽唇,順著她的話,問:「那要怎樣負責……」
  額抵著冰枕,她柔聲道:「你得快點好過來照顧我……」
  他不懂怎樣形容那一刻的感覺,只知充塞滿腔的盡是窩心的暖流。
  「妳真是個傻瓜……」
  「你才是傻瓜……」
  逕自拿高了冰枕,額隔著冰枕輕抵著她,深睇著那雙清靈的眼睛,他止不住開腔:「妳會留下來陪我嗎?」
  愕了下,一抹溫柔的笑自她唇上漾開。「會啊……」
  「……妳會不會趁我睡著就跑了?」
  她輕輕笑了,聲音帶點無奈,亦帶點寵暱的味兒。「你怎麼一生病就特別扭得像個孩子似的……」
  接著,彷彿笑容能感染似的,連他也跟著笑了。
  腦袋漸趨沉重,眼皮亦然,他把臉深埋在她的頸窩。「像個孩子也是可以的,可是妳得來疼我啊……」
  清脆的笑聲悄悄響起。「好啊,我來疼你好了……」
  他不以為然笑了笑,便收緊雙臂,將她抱得更緊,然後緩緩闔上雙目……
  「我保證你一張開眼就會見到我……」她說。
  「沒騙我……」他問。
  當黑暗再度向他襲來時,他再一次聽見她的保證。
  「不騙你的啦……」
  可是在意識回籠後,他張開眼,懷中空無一人,遺下的就只有一片空虛。
  曲起的長臂上揚,遮去了一方的眼睛,他的眼一動不動,只是出神地遙望著白茫茫的天花板。
  明知那只是回憶……
  明知……可是他還是忍不住說了。
  「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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