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节
  朱自强笑道:“不找谁,随便看看。”那人打量着朱自强,嘴里哼哼道:“这是学校,乱看啥子?没事就滚,别在这儿瞎逛。”
  朱自强不动,皱着眉头问:“你是学校的老师?”
  那人不回答,走到朱自强面前,用手推了他一下:“喊你滚就滚!老子是谁关你**事!”朱自强胸口轻轻一侧就让开了,那人推了个空,有些恼羞地骂道:“我日你妈个烂屄!你还敢躲!”
  朱自强听到他骂娘,脑子里轰地一声响,自从五花肉死后,从没有人敢当他面骂娘!这人是第一个!朱自强想都不想,抬手一耳光,反手又是一耳光,那人被扇得鼻血横飞,脸庞发烫,整个脑子嗡嗡响,嘴里啊呀啊呀地哼哼!
  朱自强此时双目血红,满脸青白,一双眉毛高高地挑起:“你再骂一句?”那人被打蒙了,这会听到骂声,反应过来,怪叫一声就冲朱自强挥拳,朱自强眼睛都不眨一下,下边左脚飞起,叭地一声脆响,狠狠地踢在对方下巴上,那人仰面就倒,落地后痛得直哼哼,朱自强不等左脚落地,往前狠踹,一脚正中软肋,这一下连声音都没有了,那人躺在水泥地上张大嘴,翻着白眼,鼻血涂得满嘴都是,朱自强还想再踢,楼上一个男声大叫:“住手!”
  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青年在二楼上冲朱自强摇手:“这位同志不能再打了,你惹大祸了!”
  朱自强吸口气,冷冷地问:“是吗?那就再惹大点!”说罢又是一脚,那人卷成一只虾米,楼上的青年眼睛瞪得溜圆,朱自强问道:“你是学校的老师的吗?”
  楼上的眼镜儿点点头,朱自强又指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家伙问:“他也是学校的老师吗?”眼镜摇摇头。
  朱自强点点头,一把抓起地上的人,拉近到面前,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你再骂一句我听听?”那人就像一条死狗,被朱自强拧得两脚悬空,衣领卡住脖子,嘴里扯风箱似的嗬嗬大喘,闻言急忙摇头,朱自强一把扔他跌坐在地上:“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眼神里布满了恐惧,嘴上打着哆嗦:“大哥,饶了我吧,我错了!”朱自强歪着头,看着被他打得一脸是血的家伙,挥挥手道:“别装了,去把你的哥们叫来吧,我看看田园乡的恶霸有多厉害!快滚!我在这儿等你十分钟!”
  那人赶紧爬起来,满眼怨毒地盯着朱自强,一瘸一拐地走了。朱自强看向楼上:“他是什么人?”
  眼镜儿满脸紧张地叫道:“兄弟你快走吧,迟了就来不及了,他叫姚文树姚二赶子,季明华的手下!你再不走,一会儿要吃大亏呢!”
  朱自强笑道:“谢谢你!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教什么的?”
  那人看着朱自强满脸无所谓的样子,真替他着急,这人不知天高地厚,不晓得死字咋个写,呆会儿怕要被打成残废。但嘴上还是忍不住回答:“我叫宋健,教数学的,我说你赶快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双拳难敌四手!”
  朱自强“哦”了一声,继续问道:“这姓姚的蹲在学校门口干嘛?帮你们看大门吗?还不让人进来!”
  宋健苦笑道:“都啥时候了,你还问这些!听我的劝,要不……你先我宿舍里躲着!”咬着牙说完这句话时,脸上露出坚毅的神色,朱自强刚要安慰几句,大门外一阵跑动的脚步声响起,约有十几个人,拿菜刀的,木棒的,洋铲的,跟在季明华身后一窝蜂地冲了进来。
  姚文树站在季明华身旁,嘴角破了,鼻子里塞着两团卫生纸,看到朱自强就冲季明华叫道:“华哥,就是这个狗**日的打我!”
  朱自强眯着眼睛,盯着季明华,对方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他再傻再笨也知道今天踢到了铁板,反手一耳光扇向姚文树:“你才是狗**日的!贼杂种,瞎了你妈的狗眼,憨不死的猪!”姚文树被打得一个踉跄。
  季明华扔掉手中的木棒,走向前去,满脸笑容地对朱自强道:“朱书记!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了自家人,你大人别记小人过,我回去就收拾这不长眼的东西!姚二赶!狗日的!快过来给朱书记道歉!磨你妈的屄!”
  姚文树正在磨牙,被骂得满脸茫然,看着朱自强,再看看季明华,这人是新来的书记?咋打架那么狠呢?
  朱自强摇手道:“不必了!季明华,今天的事我不想再说,大家心里清楚就行了,你带姚文树去卫生所看看,医药费算我的,这儿是学校,把他们带回去吧。”
  季明华陪着笑脸道:“哪能让你出医药费啊,都是皮外伤,碍不了啥事!那你忙,得空到家里玩啊!”转身冲十几个手下叫道:“还不散了,演电影啊?”说罢对朱自强挥挥手,率先走了。
  姚文树临走看看朱自强,满脸无奈地跟着离去。
  宋健抓住栏杆的手指已经发白,他刚才还在心里挣扎,如果朱自强被围殴,自己要不要下去帮忙?眼见这位比自己年青的小伙子竟然是新来的乡党委书记,心里一时百感交集!
  第105章 小泪
  朱自强慢慢地走上二楼,看着宋健:“如果我不是书记,今天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宋健毫不迟疑地说:“不是断手就是断脚!”
  朱自强咬着牙,随后有些失笑地说:“那你刚才还想把我藏在屋里?不怕断手断脚?”
  宋健有些害羞地笑道:“怕!可一冲动就出口了。”朱自强看着他的眼睛,知道这话不虚伪。
  “姚文树守在学校门口干什么?”
  “他是为了拦住我呗。”里边一个女孩伸出头来,一对大眼睛不停扑闪,小鼻子小嘴儿,脸上的神情极是好奇,让人很冲动地想伸手去拍拍她的头顶。
  朱自强歪歪头,想起老杨说过的加工厂:“你是不是叫李小泪?”
  女孩子点点头,嘟着嘴道:“哎…我算是臭名远扬了,连刚来的书记都知道我的大名,可恶的姚二赶姚赖子王八蛋!朱…书记,刚才你打得真好!要不,以后我跟你混算了,免得老是被他纠缠。”
  宋健有些不自在地扯扯李小泪衣袖:“别胡闹!跟朱书记说话都没大没小的。”
  朱自强不介意地摆摆手道:“你名字有点奇怪,干嘛叫小泪呢?”
  李小泪扁扁嘴道:“这都不懂!反意嘛,我还有个弟弟叫小苦,我一生下来就爱哭,咱们这儿风俗都是取反名,名叫小泪,一辈子都快快乐乐,明白不?”
  朱自强见她摆出一付教小朋友的德性,之前郁闷的情绪清扫一空,点头笑道:“明白了,李小泪!这名字好记也好听。对了,你怎么会躲在学校里?幼儿园不是在小学那边吗?”
  宋健笑道:“她是来这儿补习功课的,高考差三分上线,正好教育系统扩招,她就参加工作了,今年刚报了自考,让我教她高数。”
  朱自强点点头,心思转动,对李小泪笑道:“你敢跟我去季家吗?”
  李小泪小脸一抬,小鼻子哼了一声:“有什么不敢!喂,看你样子不大哦,你怎么当上书记的?”
  朱自强道:“我跟你一样,也是高中毕业就参加工作了,然后自考,当书记是上面决定的,我也不明白。不说这个了,这会儿我就带你去季家,往后不用再躲了。”
  宋健急忙推了几下李小泪:“还不快谢谢朱书记!你们家有救了,小憨包!”
  李小泪翻着白眼道:“本来就是他该做的,什么救不救,朱书记,哎呀,我不耐烦叫你书记,叫朱自强好不?”
  朱自强点头道:“好的,小泪说得对,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不用道谢!”
  李小泪突然眯着眼睛笑得一脸“奸诈”:“我也是县一中毕业的哦,你的大名我早就如雷贯耳了,我想求你个事儿?”
  朱自强看着她,装奸都这么可爱,忍不住咧着嘴笑道:“你说说看。”
  “你先答应我再说。”
  朱自强故意扭开头道:“不说算了。”李小泪见朱自强不理不睬,脸上马上多云转阴,非常非常生气地说:“不跟你玩了!”
  朱自强没忍住,“噗”地一下大笑起来,然后很认真地对她说:“我不能哄你玩,所以,你必须先跟我说是什么事情。”
  李小泪叹口气,一付小大人的样子:“唉……你们这此当官的啊,就是心眼多,防这个怕那个,没劲!好吧,我跟你说,我们幼儿园的需要一个小篮球场,这么高的小篮球架就行了。”说着把手比在腰间,觉得高了又往下压压,但又矮了,又往上提,看上去极为滑稽。
  朱自强大笑着点头道:“这事儿我答应了!我让教委的人落实下来。还有什么事吗?”
  李小泪很干脆地说:“没了!”
  朱自强冲宋健告别,带着李小泪往四季宾馆走去,一路上小女孩子都在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偏偏她说话的时候喜欢侧着身子,看着朱自强,这样走起路来就前后脚蹦跳,像只小兔子,朱自强暗暗好笑,还真适合教幼儿园。
  两人走到四季宾馆后,朱自强见季明华大马金刀地坐在门口,左右一排人围着他把大门挤得严严实实的,显然是在等朱自强。
  朱自强脸带微笑走过去,小泪明显有点害怕,怯怯的躲在朱自强身后,季明华看了眼李小泪,皮笑肉不肉地说:“朱书记来了!”
  朱自强笑道:“你不是请我到家里玩吗?怎么反把大门堵了?”
  季明华挥挥手,给他让开一条路:“朱书记请。”
  朱自强也不客气,昂首挺胸跨了进去,走到国家领导人题字前站住,转头道:“让他们都进来吧!”
  这下不等季明华招呼,门口的人三三两两挤了进来,朱自强冲季明华道:“把大门关了!”
  季明华想都没多想就把大门关上,屋子里挤了十几个人,大家都有些诧异,怎么一个个如此听话?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李小泪眼珠子不停地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相片,嘴角抽抽,一会儿看报纸舌头吐吐。
  朱自强打定主意快刀斩乱麻,不想跟这些人多啰嗦,眉毛高高挑起,厉声道:“季明华!你是不是不服?”
  季明华被他的气势吓得一愣,眼睛不敢对视,朱自强目光扫过众人:“你们呢?是不是不服?今天我打了姚文树,你们都是他的好兄弟,就没人想替他出头吗?那这样……我带了个证人来,进了这儿,我就不是田园乡的党委书记!李小泪可以替你们作证!现在大门也关了,你们一起上!”
  最后这声震得屋子嗡嗡响,街上的静悄悄的,落针可闻,电视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听不见,屋里的人咻咻地喘着气,季明华更不敢与朱自强对视,朱自强见镇住了场子,更要好好欺负一下人:“哼,平时就只会欺软怕恶?怎么?不相信我说的话,谁有种上来跟我试试?死伤自负!敢不敢?有没有人?”
  跟姚文树恨不得穿一条裤子的钱向东,小名叫钱眼儿,这人有些肌肉,也是季明华手下最能打的一个,平时就仗着几分蛮力耍横,这会儿被朱自强激得受不住,跳起来就道:“我来!”
  朱自强看他的身形,晓得这人是最能打的一个,当下不给其他人反应的时间:“好,准备!我来了!”
  走上去一拳就擂向钱眼儿的胸腹,这人打架手滑,见状就后退一步,朱自强早料到他会退,一个侧踢飞快地鞭过去,鞋底甩在钱眼儿脸上,发出一声响亮地脆响,钱眼儿晃了几下头,最终没站住,身子一歪就倒了下去,旁边的人赶忙接着,见他已经被一腿鞭得昏头昏脑,心中大骇,朱自强满脸煞气,凶形凶相地四处看,见墙边有几根木棒,冲过去,嘿嘿哈哈地把声势搞得极大,手打脚踢几下弄得木棒断成几截:“还有没有人敢上?”
  季明华被吓得脸色苍白,这骨头也不比木棒硬啊!其余人站不住,腿上弹三弦,惊骇得嘴巴发苦,一个个就像看鬼一样看着朱自强。
  足足过了半分钟,连李小泪都吓得全身发抖,朱自强这才哈哈大笑道:“明华!咱们算是不打不打识了!来,兄弟伙些过来坐。打过了,怨恨也揭过了,免得今后见面,心里头有疙瘩,明华!”
  季明华紧走几步,来到朱自强面前,眼里全是崇拜的目光:“朱大哥!有事你尽管说,都是姓姚的不长眼,往后,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
  朱自强道:“把着门风歪不算好汉,欺负乡邻弱小不算本事,如果大伙儿给我面子,今后就别跟我添乱,有我在田园的一天,谁要是敢惹事生非,我就捏死他!能不能做到?”
  季明华像小鸡啄米般点头:“朱大哥,你说了算!我们都听你的!”
  朱自强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看看墙上边的荣誉,你忍心把你二哥用命换来的光彩给毁了么?再说你大哥现在是乡长,你老这么扯他后腿对你有什么好处?有些话我就不跟你说了,你心里头清楚,从明天起,把电供好,断了电的给人家接上,没事不准乱停电!还有,李小泪的事儿,你给我敲打一下姚文树,他要再敢纠缠老子敲断他的腿!”
  季明华不由自主地看向墙角的断木,心里冷嗖嗖的,他妈的,只有录像上看过这种功夫,想不到姓朱的还会这手!十几个人肯定不是他的下饭菜!还好大哥警告过,不然,老子就变成姚文树了,受伤事小,这脸可丢不起!
  “朱大哥,以后你说了算!”
  朱自强拍着季明华的肩膀大笑起来:“好,有你这句话,咱们这兄弟就做成了!你们继续玩,我先回乡政府,有事来找我啊,大家玩着!”
  众人唯唯诺诺,跟小媳妇儿一般低眉顺眼地欢送朱自强,李小泪出门后一直跟着朱自强,不说话,又乖又安静,朱自强眯着眼睛暗暗好笑,估计小丫头被吓着了。
  “要不要我送你回家?”
  李小泪还想着刚才朱自强的那付面孔,杀气腾腾,硬是把一干地痞流氓吓得不敢动弹……
  “李小泪李老师,要不要我送送你?”
  李小泪一惊,张口叫道:“朱自强,教我功夫!我要跟你学功夫!嘿嘿哈哈,很厉害那种!你一定要教我!”
  朱自强眼珠子一转,随口道:“唉,你要学也成,只是练会了身材就变得很难看!扎马步你知道吧?两条腿会扎成罗圈,腰比水桶粗不说,这手臂啊全是硬肉块儿!”
  李小泪迷惑地看着他:“那你怎么没有?”
  朱自强嘿嘿笑道:“我是从小就练的,容易矫正,你就不行了,再说我是男人,你是女的。怎么样?要不要学?”
  李小泪抿着嘴,脑袋里在拼命地挣扎,最后只好说道:“我再考虑一下!朱自强,你可不许骗我!谁骗我谁就是小乌龟!”
  朱自强笑道:“爱信不信,我走了,你自己回家吧,跟你爸说,让他去找季明华把电通好,然后开业。”
  朱自强走出几步后,李小泪在后边高声道:“谢谢你朱书记!”
  朱自强摆摆手,往乡政府大步赶去,今晚出来就干了两架,唉,最无奈最笨的办法就是武力,但是在这些乡痞子面前却是最有效的办法。刚进大院,见会议室的灯已经关了,老杨蹲在宿舍楼梯前,抽着纸烟,身旁放着他的大茶缸,见到朱自强,急忙站起来:“朱书记,会已经开完了。”
  朱自强点点头:“人都散了吧?明天除了蒋崇剑和刘海龙外,还有谁跟我一起下去。”
  老杨道:“我和刘艳。”
  朱自强顿住身子,歪头瞅向老杨:“怎么又是你?”
  第106章 特困
  老杨哼着敖包相会里“十五的月亮十六圆……”迈着轻快的步子推开房门,在这里,只有他跟老伴,姑娘们嫁出去了,给别人家生儿育女,自己的儿子在老家守护那些田地。
  掀开被窝,婆娘“咯咯”地磨着梦牙,翻个身,避开老杨打开的电灯光,耸着肥胖的屁股继续鼾睡。老杨上床,弯着身子贴了上去,手从肩夹窝里伸过去,一把捞起那团摸了几十年的软肉。
  嘴里嘿嘿地笑着,嗒地关掉电灯,腰上使劲往里顶了顶,嗯,有反应真好!
  第二天一大早,朱自强起床,背包里装了条内裤,再塞件外衣,牙刷牙膏,毛巾香皂,一个喝水漱口两用的杯子。硬壳笔记本,一支钢笔,一支圆珠笔,一个军用水壶。再到食堂里要了点盐和辣椒面,用小塑料袋装好放在背包外的小袋里。
  走出食堂的时候,老杨、蒋崇剑、刘海龙,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已经到了,这就是刘艳,跟相片上的人出入有点大,真人更加苍老,齐耳短发,发丝中藏着白霜,眼角出现了细细密密的鱼尾纹,脸膛黑中透红,脸上长满了细小的色斑,看到朱自强后,露出可亲的笑容,主动伸手:“是朱书记吧?我是刘艳,前两天下去帮几个村子选妇女主任,也没赶上接你。”
  朱自强稍稍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感觉就像电工纱布,脸上同样微笑道:“刘阿姨,一来就麻烦你,实在是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