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旧情
  直到天色有些暗了,外头也终于传回消息,说王公子听说是锦绣山庄的弟子要相见,请墨兰酉时到精粹园一见。
  精粹园离客房不大远,墨兰收拾妥当便由两个侍女引路过去。借着仅剩的天光还能瞧见园子里地气暖和,花木扶疏抽芽吐绿,已经是一副早春美景。
  侍女仆役忙着给园子里点上灯笼,跳跃的烛光透过白纱映出半片暖黄。墨兰穿过小径,见园子正中是一间精致花厅,攀附在花厅四周的紫藤也已经有了生机,若是盛夏开花吐蕊定然是绝好的景致。
  花厅早已备下一桌精致菜蔬,都是春日里的时鲜,厅子四角有四位侍女垂着手侍候。一位俊朗公子卓然立在厅中,见墨兰来了,面上一缕和煦若春风的微笑,双眸一瞬不瞬地凝望着他。
  墨兰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咽了一下,才走上前与贵公子见礼,“让王公子久等了,是我的不是。”
  王锦程笑道:“原是我不好,今日事务繁多,这么晚了才倒出空来请墨公子一聚。”说罢将墨兰让进席中,又挽着袖口亲手给他夹了菜。
  没想到这位天之骄子竟如此平易近人,墨兰心中稍安,慢慢将碗里的菜吃了。
  “这几日家中宾客众多,许有招待不周之处。”王锦程又给他夹了一筷子炙鹿肉,又挑了些风土人情的话题与他闲聊,等到吃完这一顿晚膳已是月挂中天。
  饭毕,旁边的侍女将残羹收走,又换上清口茶与果子。王锦程看着比刚来时放松许多的青年,缓声道:“我与虚长墨公子几岁,就叫一声兰弟,不知可否?”
  “这……怎么敢当……”墨兰深吸一口气,将茶盅搁在桌面上,然后鼓起勇气望向眼前人,“说起来十分惭愧,墨兰今日是有事相求。”
  “有什么兰弟尽管说就好。”
  “我……我思慕王小姐已久,想想她提亲,希望王公子能帮我通传一回。”
  王锦程面上的温柔神色缓缓敛了,目光冷冽,声音也冰冻似的。“哦?我竟不知墨公子这样的名门弟子也会行这般唐突之事。若我没记错,你当与舍妹素不相识,又谈何思慕?”
  墨兰见他态度骤变,仅有的阅历并不足以让他想到应对的方法,慌乱得直接站起来。但他想起来那个红衣少女的模样,又有了勇气,努力磕磕巴巴地辩解道:“我绝不……绝不会……七年前阿锦……王小姐曾救过我,还照料我一个多月,我……我便从那时起就喜欢她,非她不娶!”
  一番话说完他面色绯红,猛灌了一口茶才平复了急促的呼吸。这样的情思埋藏了整整七年,可七年的时光荏苒也并不曾磨灭那一瞬的心动。
  不经意间王锦程方才绷紧的肩背又放松了,他摇头笑道:“没想到兰弟是这样长情之人。也罢,我就让你见见舍妹,但一见之后你能否赢得舍妹芳心,就全凭本事了。”
  话音刚落,他掀起眼端详着墨兰惊喜到无以复加的面容,挑起唇角又道:“舍妹暂时忙着招待女眷不能脱身,不如兰弟这几日先来陪我吃酒赏景,等合适的时间我自会为你引荐。”
  墨兰只顾着欢喜,却没有注意到王锦程看着他的目光。
  ……
  “倥侗派的人明日就到,之后我们就要处处小心提防了。”蓝石楠终于摆脱了各路武林人士的纠缠,把封天麒叫过去商量对策。
  倥侗派与十三部落狼狈为奸,试图通过抓住陈末来得到宝藏消息。倥侗派自从年前就一直在窥探监视锦绣山庄和神都的镇远侯府,像论武会这样最适合浑水摸鱼的场合,监视的人只多不减。
  如果只是监视也就罢了,就怕他们搅乱接应陈末的计划。
  “皋兰山到沅城快马要一日还多,我已经派山庄的人去沅城北边守着了。”蓝石楠伏在案上细细研究地图,“沅城北部多山,若有异动可在山中藏匿。”
  封天麒点头应下,又听蓝石楠问道:“墨兰那边进展如何?”
  “已经联系上王公子了,王公子也同意为墨兰和王小姐牵线。”封天麒想起来墨兰那个坐立不安的样子就想笑,“说不准好事将近,回去准备准备就能上门提亲了。”
  蓝石楠总觉得事情有些过于顺利了,再三叮嘱自家大徒弟不可太过张扬,才各自回房休息。
  墨兰自精粹园回来,和封天麒回了话,就去房间里坐着喝茶。何连因着一下午的绮思,到晚间也精神百倍感觉不到困倦,就和墨兰对坐着喝茶。
  何连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但封天麒一路跟他们闲话搞得他有点好奇,“今天在院子外面听仆役们闲聊,说那位王公子拒了好几个武林世家的邀约,却独独应下了锦绣山庄的。”
  墨兰不搭话,只拿出自己的飞刀,又掏出一块青色的磨石细细打磨刀刃。何连看着新奇,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湛卢往往也只是擦拭,并没有打磨抛光这类高级的保养。他自己不太懂,又不能将湛卢拿给旁人看,此时见墨兰操作娴熟,不由得问了几句。
  “我的刀没什么特别,不需要多精细的保养,这事你要问木兰师姐。”墨兰将磨石用一块丝帕仔细包好,“这磨石还是七年前阿锦给的,那时师父给我一套锈蚀的旧刀,她就送了我一块上好的磨石,手把手教给我怎么用。”
  他初拿到刀时也不知该怎么磨,就在床边找了一块墙壁在那乱蹭。红衣少女给他端药过来,见他捏着刀的手指都磨红了,再来的时候就将一方磨石塞在他手心。
  纤纤玉指挑了盒子里的药膏抹在他手上的水泡,这个一直对他温柔呵护的小姐姐叹着气数落他:“你别是野惯了,上回自己跑到山林里受了伤,这一次又磨破了手,不论怎样你也要顾惜一下自己的身体。”
  从他娘离世之后,再没有人对他讲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