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老鳖吸水就是锅里烧水,然后把巴掌大扁圆面剂子贴在锅沿上,贴着的那一面焦黄酥脆。因为出来形似鳖盖而得名。
  麦穗蹦到屋里,陈长庚还乖乖坐在他娘身边。麦穗三两步蹦到炕沿捧住陈长庚脸揉搓。
  “想姐姐没?”
  ……陈长庚,已经不想讨厌了,累。
  陈大娘看着儿子木着脸,又看到屋外探头探脑的两兄弟,尤其王善好像长了一身刺儿,浑身不得劲偏偏不离开。
  这孩子也是奇怪,给麦穗抽了一顿还上赶着找来。
  陈大娘放下绣撑笑道:“你带崽崽,娘去做饭。”
  “老鳖吸水?”麦穗问。
  “行”陈大娘笑着下炕穿好鞋出去。屋门口王善领着王义让开路,有点怕生怯怯着干笑:“婶婶”
  “嗯”陈大娘笑着应了,原本想摸摸孩子头,结果不知去哪儿野了搞得脏兮兮,陈大娘捏着手指算了。
  麦穗等陈大娘去厨房,兴奋的把陈长庚从炕上拖下来,抱到椅子上给他穿鞋。
  “崽崽长大了,以后要自己学会穿鞋。”
  ……一直自己穿鞋的陈长庚,冷脸。
  王善领着王义踅摸进来:“麦穗,咱们出去玩。”
  “不去,我要去摘些新鲜马苋菜配老鳖吸水。”酥脆浓香的老鳖吸水,配上细滑的凉拌马苋想想都口水。麦穗很幸福的把陈长庚从椅子上抱下来。
  “你们家中午吃什么?”麦穗领着陈长庚提上篮子往外走。
  王善领着王义亦步亦趋跟着:“不是野菜糊糊就是野菜粥。。”
  麦穗想了想,和她家差不多,不由得小大人一样感叹:“还是饼子窝头好吃。”
  这是当然的,不但好吃还顶饱。王善原本想附和的,不知怎么话到嘴边又改成:野菜糊糊也好喝。
  只是不等他说出口,王义傻乎乎附和:“是啊,窝头可好吃了。”
  王义大约六七岁,可是看着比麦穗小很多,不是很矮但很单薄,大约是野菜糊糊哄大的吧。
  陈长庚不想理会这些蠢蛋的废话默默被麦穗拉着。
  马苋菜很常见,尤其水沟附近长得娇嫩。王善领着王义帮麦穗摘:“还要别的不?这一块打碗花也挺嫩的。”
  “不要,不喜欢那个味,人苋菜要,做个汤,崽崽喜欢喝。”麦穗手上麻利,嘴上也很麻利。
  陈长庚看着王善拉着王义在附近来回找,他蹲下小心摘了一根刺荆叶子站起来摸摸上边细刺 。
  刺刺的有点疼,陈长庚抬头问麦穗:“你不是说要记仇吗?咱们和王善有仇。”
  所以你们再打一架吧,不管谁挨打都挺好看。
  麦穗蹲着麻利的撅下四五根马苋菜扔到篮子里,抬头看陈长庚手里捏着一根刺荆叶。麦穗把刺荆叶从陈长庚手里抢下来扔掉。
  “崽崽喜欢吃刺荆?那个拉嗓子呢。”
  “……你不记仇了?”陈长庚没回答麦穗的问题。
  “记啊,做人一定要记仇,要不然人家当你好欺负……”
  陈长庚冷笑,眼角余光扫到王善脊背僵硬,准备开打了吗?有点期待。
  麦穗笑嘻嘻揉乱陈长庚乖顺的额发:“不过王善的仇姐姐已经替你报了,咱们跟他扯平了。”
  王善不知道为什么就松了一口气,转过来讨好的笑:“就是,咱们扯平了,以后我再也不叫你扫把星了。”
  看着陈长庚清冷的眼睛,王善后知后觉闭上嘴讪讪别过头,领着王义继续找人苋菜。
  麦穗唠哩唠叨教陈长庚:“就算崽崽喜欢吃刺荆也要捡嫩叶子摘,老叶子上的刺不小心会划破手。”
  陈长庚看麦穗掐下几根刺荆芽扔进篮子,不知怎么眉头跳了跳:“不喜欢吃刺荆。”
  “那就好”麦穗夸张的拍了拍胸脯,把篮子里的几根刺荆挑出去“还好崽崽不喜欢,姐姐最讨厌刺荆。”
  陈长庚认真思索,家里要不要多一道刺荆菜。
  麦穗回过神又问:“不喜欢刺荆,崽崽摘刺荆做什么?”
  “……”
  “你不会是觉得那个好玩吧?”麦穗惊讶“扎破手咋办?拉毛衣裳也不好,”
  麦穗叹气:“崽崽平常挺乖,咋也不让人不省心呢?”
  第12章
  吃过饭陈大娘去秋生家,秋生娘织的一手好布。陈大娘打算请她织布好给孩子们做衣裳。
  自己织比出去买便宜许多,只要棉花和和几升麦子就行。
  麦穗在家掂着脚收拾好锅碗,陈大娘也谈好工钱回来了。麦穗看着秋生娘用盆装走六升高粱心疼:“等我长大会织布就好了,六升高粱磨成面,吃菜糊糊能吃七八天。”
  陈长庚阴沉脸,以前都是去县里买布,现在为了省钱请人织。都怪麦穗又要吃有要穿,还吃得特别多!
  陈大娘淡笑:“秋生家人少又节俭,大约十天半月也能熬下去。”
  夏收有点欠,粮税又重家家日子紧巴巴。好在今秋庄稼不错秋收后日子就能松泛些,陈大娘想到掌柜的说秋收也要多收三成粮……
  闷闷透口气陈大娘回屋继续绣裙摆。
  陈长庚抬脚想跟他娘一起进屋,麦穗一把抓住他后领,笑眯眯哄:“崽崽别烦娘,跟姐姐一起去捡柴。”
  陈长庚冷脸看麦穗脸上虚假的笑容,又是这种愚蠢模样,傻子都不会上当。
  屋里陈大娘扬声:“崽崽去跟姐姐玩。”
  ……陈长庚。
  麦穗美滋滋拉着陈长庚撒欢儿:“崽崽走快趁着日头早,咱们多捡些柴。”
  陈长庚木着脸被麦穗拉着跑跑停停,完全没有往日安静文气的样子。
  吸取上次教训,这一次麦穗只在林子边捡,而且特意要求陈长庚呆在林子外。
  “崽崽乖别乱跑,姐姐给你摘黑果果吃。”笑眯眯安抚的模样。
  ……冷脸。
  这个季节其实野果挺多,不过黑果果最常见又好吃。陈长庚看着手里几爪黑果果,一脸嫌弃的瞪着:谁要吃这种东西,脏不脏?
  抬眼看,林子里麦穗正撸了一把塞到嘴里,吃的津津有味。
  垂眼看自己手里饱满圆润黑亮亮的小果子,陈长庚犹豫了下带着嫌弃伸出细嫩手指。
  白嫩的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一颗,在手心里蹭了蹭放到嘴里——一点点甜味和很多小籽籽。
  也没多好吃
  捏住两颗放到嘴里,甜甜的汁水多了点。
  三颗、四颗……
  原来这个东西要多放些才好吃。
  陈长庚吃完手里的,麦穗还在林子里快乐的捡柴兼塞黑果果。
  其实黑果果挺多,抬眼看就能发现,可是林子里杂草丛生……陈长庚看看自己干净的衣裤,上衣还是他喜欢的交领。
  “姐姐~黑果果没了。”清脆的童音。
  “等着,姐姐给你摘。”朝气满满。
  王善领着王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一步步晃到林子边寻着酸枣黑果果打发王义。
  寻着寻着就碰到了领着弟弟的麦穗。
  “你捡柴呢?”不尴不尬的笑着不好意思靠近,又不想离开。
  麦穗掰下一根枯枝放到柴堆里,看傻子似得看王善:“早上不是说了我下午到林子捡柴?”
  “哦哦”王善把王义放到陈长庚旁边,把手里黑果果酸枣一股脑儿塞到王义手里,吓唬:“老实待这里,乱跑让猫儿爷抓走你!”
  往林子里跑了几步又觉得不对,跑回来从王义手里抢下几爪黑果果、几颗酸枣塞到陈长庚手里:“给你”
  然后连颠带跑冲进林子,跑到麦穗身边笑:“我帮你一起捡。”
  有人帮忙干活快很多,王善不仅帮麦穗捡柴,还帮她背回家。
  陈长庚手里握着几个半红半绿的酸枣递给他娘:“酸酸的好吃。”
  陈大娘接过来往嘴里放了一个,皮肉很薄核儿很大嚼在嘴里酸酸的。大约陈长庚留的是果肉最厚的,竟然有点生津的感觉。
  陈大娘舒心的笑了,不是为儿子这小小的贴心,她伸出手擦了擦崽崽嘴边一点黑色汁水混着土气。
  她的孩子也跟别人家孩子一样有喜有乐。
  麦穗把柴火放到后院,拍拍衣服蹦进屋里:“娘,王善说他家后院拐枣熟了,让我和崽崽过去吃。”笑容灿烂无忧无虑。
  “好”
  陈大娘笑着应了,麦穗拉起陈长庚就要和王善走,陈大娘却止住她:“去别人家玩,要收拾整齐才像话。”
  帮麦穗整理衣裳,端水洗脸梳头发,两个孩子干干净净出门。
  说起来这还是陈长庚第一次去别人家玩,小身板儿站的端正,进门先给王善娘问好:“婶婶好”
  王善娘是个憨憨的妇人,今年不过二十六七,比陈大娘小十余岁,虽然粗糙不过还是能看出年轻。
  然后陈长庚坚持拽住想往后院撒欢的麦穗,去上房给王善爷爷奶奶问好。他爷爷是翰林院大学士,他爹年青中举,他家是书香门第该有的礼仪不能少。
  王善娘见麦穗领着陈长庚上门玩,心里喜欢的很。在她眼里村里最金贵的孩子就是陈长庚,干净文气一看就是读书人家出来的清贵小公子。
  不仅嘱咐王善小心照顾,还急忙去灶下煮了一颗鸡蛋。干净讨喜的小公子谁不喜欢。
  陈长庚出去一趟回来带着大捧拐枣还有一颗蛋,陈大娘从儿子眼里看到隐隐约约矜持的喜悦。
  陈大娘喜欢这份喜悦,她略微沉吟一下,对跟着进来的王善说:“婶婶准备托人磨些麦子,你回去问问你爹娘愿意不。”
  王善楞了一下,跳起来:“愿意,愿意的!”
  怎么能不愿意,这可是个好活计,能剩下不少麦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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