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有悍妻 第106节
  霍桑一身黑衣站在牢房里,冲着她温柔一笑,那双乌黑的眼眸似乎在告诉她,不要害怕。
  呵,开玩笑,她哪里就这般脆弱了?
  走出廷尉狱的大门,杨幼娘瞬间觉着压在自己身上的那一丝无形的压迫感全都散开了,她轻松地深呼吸一口气,竟也将方才他们在里头说的话想明白了。
  回到马车上,杨幼娘才开口问道,“阿离,他想知道的真相,可是与那场京都内乱有关?”
  那日在霸天寨,小玉让他回来问一个人,她思来想去,那人正是当今陛下。
  可陛下此时病着,一切事物都由淑贵妃娘娘打理,霍桑让荥阳侯出兵,便是逼迫陛下亲自出面。
  陛下那般爱护淑贵妃娘娘,自然会出面,看来霍桑所谓清君侧自然也是在保护淑贵妃娘娘,自古权利中心最是血雨腥风,霍桑是在给她一个不得不退的理由。
  杨幼娘呵呵一笑,如此简单的问题,她竟然现在才想通,枉费了她这么一个聪明脑袋!
  杨阿离却是一直铁青着脸,当年的内乱与欧阳家脱不了干系,虽然欧阳一家几乎是被灭了门,但从他这些年查到的种种证据来说。
  欧阳家似乎并不无辜。
  他不敢告诉她他的真实身份,更不敢告诉她他的家族与内乱有关,他怕她若是知晓了,连眼前的这一桩普通的姐弟都做不成了。
  “阿离?”杨幼娘再唤了他一声。
  杨阿离轻咳几声,脸色恢复常态,“我饿了,能不能先去吃个饭?”
  到底是长大了,竟饿得这般快!杨幼娘点点头,便打算晚一些再问他。
  在旁人眼中,富丽堂皇鳞次栉比的皇宫,乃是天人生活的地方,里头有天底下最好的东西,更是受百姓敬仰万国供奉的神圣之地。
  可在有些身处深宫的人眼中,那不过是座用金子堆砌出来的牢房,外头的人进不来,里头的人出不去。
  倒也有些人安于做这被关在牢笼里的金丝雀,更有人想要冲破这牢笼,登上只有皇宫主人才能站立的巅峰。
  都说西市平康坊充斥这纸醉金迷,可谁又能想到,其实最纸醉金迷的地方,其实就是这座神圣的皇宫?
  通过幽深的永巷,曹姝在寺人的引领之下走往兴正殿。
  今早陛下的病又加重了几分,还闹着不想吃药,淑贵妃娘娘此刻正在兴正殿中照顾着病重的陛下。
  刚进殿内,一股浓重的药味扑鼻而来,曹姝放下身上的斗篷,俯首低眉地跟着内侍进入内室。
  阮柔正坐在刘牧的床榻旁,低眉静静地看着他的睡颜,想来他应该是刚睡过去不久。
  见曹姝来了,她眸光微微一凝,随后又朝着站在床榻旁的医女看了一眼,医女微微颔首,她才起身往内殿走去。
  刚走出来,她便问道:“他在狱中如何?”
  曹姝摇头,“相爷他依旧什么都不肯说。”
  一个月前在他的书房中寻到了当年内乱谋反未遂之人的名录,刘牧一气之下将他抓来宫中问罪,谁想他竟是供认不讳,直接说他要谋反。
  刘牧气急,这才将他打入廷尉狱,让他想清楚了再回话。
  可这么一打,便是一个多月。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阮柔总觉着他察觉了什么,甚至是在保护什么。
  思及此,她更气恼了,有什么事不能同她说呢?
  她长叹一声,“狱吏可有好好照顾他?”
  曹姝道,“廷尉狱哪里是个能照顾好人的地方?相爷又将小女派去照料的人轰出来了,小女也实在没法子了,不过……”
  “不过什么?”
  曹姝吞了吞口水,似是有些小心翼翼,“不过,小女今日前往时,在廷尉狱不远处的暗巷口子上发现了一辆极其不起眼的素色马车。”
  “听衙吏说,那是历十四娘的马车。”
  阮柔眯了眯眼,“莫三郎还在里头?”
  曹姝点点头,“看来历侍郎这回是铁了心要护着他这位女婿了。”
  阮柔讥诮道,“不过是个外室之子,死了便死了,襄平侯又何必这番大动干戈?”
  “娘娘的意思是?”
  “天子犯法虽与庶民同罪,那小厮可不是什么庶民。”阮柔眼底露出了一丝怨毒,“莫要叫旁人染了廷尉狱清净。”
  “是。”
  “慢着!”曹姝正要离去,却被她叫住。
  一滴冷汗从曹姝的额间落下,“娘娘可还有什么吩咐?”
  “霸天寨可有什么动静?”
  曹姝暗自长吁一口气,“自那日将相爷放下山后,霸天寨便再无动静。”
  “荥阳侯呢?”
  曹姝顿住了,娘娘为何会突然问起荥阳侯?那老东西不是一直躲在自己的侯府,从没出过门吗?
  阮柔却不这么想,自先帝起,便一直明里暗里地收着权,直到京都内乱之后刘牧掌权,那些手中有兵权之人也渐渐少了许多。
  除却家中有府兵的,眼下只剩下荥阳侯一人手中握有实打实的兵权。
  然而荥阳侯实在太狡猾,一直躲在侯府,藏头露尾,就连内乱这等大事他都一直躲着,着实叫人拿不到半点把柄。
  若想要完全掌控大瑞朝局,就必须铲除荥阳侯这一大隐患。
  “传信霸天寨,七日之内将京都围了。”
  曹姝没想到事态竟发展地这般快,她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娘娘是想让霸天寨逼荥阳侯出兵?”
  他不动便很难抓住他的把柄,所以眼下只能逼他动起来,她才有机会看清其中破绽,并一网打尽。
  “下去吧。”
  曹姝领命,退了下去。
  从廷尉狱出来的这几日里,杨幼娘除了养伤之外也没闲着,她派人寻到了当年同她一道洗衣裳的几个妇人。
  只是没想到这么些年过去了,她们其中除了有几人寻了老实人再嫁了,其余的人这么些年竟依旧帮人洗衣裳。
  她本想叫她们来布行帮忙,可她们连连拒绝,说是知晓自己能干什么不能干什么,洗了一辈子的衣裳了,便一直洗下去吧。
  见劝不过她们,杨幼娘只好随了她们,并收拾收拾同她们一道走街串巷,又重拾起了当年洗衣裳的活计。
  妇人们原本起了问缘由的心思,但她们也了解杨幼娘,这孩子自小就有自己的主意,跟着她们去洗衣裳自当也有自己想法,便都三缄其口,只带着她去做事。
  “嬢嬢,这些年你们可曾去过教坊司?”
  教坊司虽位于平康坊,但与坊内的其他院子不同,其他院子都是由鸨母们自己开的,有些鸨母背后或许是管家也或许是某个有钱富商。
  但教坊司的背后,却是朝廷。
  改朝换代之后,那些罪臣家中未成年的郎君,情况好的会被阉割了送进宫中当奴,情况不好的则会送去当贱奴,甚至会在奴隶场中被拍卖。
  而那些未出嫁的小娘子们都会没入官伎贱籍,送进教坊司,此生只为取悦旁人而活。
  其中一个妇人道,“教坊司里的姑娘们脾气不好的很,咱们已经许久没去了,但若是你想去,咱们可以去,反正不过是洗衣裳,去哪里洗不是洗?”
  “多谢嬢嬢们。”
  “你这丫头,在我们面前客气什么?”几个妇人笑脸盈盈地拉过她的小手,亲切道,“你可是咱们看着长大的。”
  可不是么,当年她也不过是个还不到十岁的孩子,为了能给捡来的弟弟一口饭吃,屁颠屁颠地跟着她们身后学着怎么给人洗衣裳。
  只没想到这么一晃眼,她竟已经不靠洗衣裳也能养活自己了。
  教坊司比平康坊普通院子更加严苛一些,这也是妇人们不愿意来这儿洗衣裳的原因之一。
  为了防止教坊司的那些罪女们不听话,司院外头几乎是里三层外三层都包裹着虎视眈眈的下人。
  就连她们在洗衣裳时,那些下人们也会时不时的过来盯着她们,总叫她们背后一凉。
  不过是洗个衣裳罢了,搞的好像她们要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一般。
  只是就算再怎么严防死守也有疏漏的时候,杨幼娘便趁着他们去吃饭了,便偷偷地从后院遛进了教坊司的主院。
  跟在嬢嬢们身后的时候她年纪还小,身形也比她们娇小许多,为了不让自己迷路,她自小便练就了这一副认路的本事。
  所以才来教坊司,她也没在怕的,躲在角落中看清楚司内的结构之后,她便一间一间开始寻了起来。
  平康坊的姑娘们做的都是晚上的生意,而今时至正午,姑娘们都在自己的屋子里呼呼大睡,由此显得厅中很是安静。
  倒是时不时有人经过,只不过那些都是下人和需要早起的侍婢们。
  这也正好给了她机会。
  躲过层层耳目,最终她在三楼淑娴阁前停了下来。
  她站在门口深呼吸一口气,手默默地揣在袖袋中捏紧了里头的荷包。
  她正要敲门,里头传来的一阵娇|喘声竟叫她浑身一麻,定在了原地。
  也不过半盏茶不到的功夫,里头的声音停止了,随后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钱郎这么快便要走了?”
  “刚收到旨意,我要出城几日,想着会有好些日子不能见你,便匆忙在临行前来见见你,你还不痛快?”
  “是是是,钱郎最疼妾了,妾真是感激涕零呢。”
  “又说什么胡话?”男子在那女子的额上狠狠的亲了一口,“小美人,等我回来,有得你受!”
  “快些走吧,要是被人发现堂堂羽林卫钱将军临行前还来教坊司,妾可承担不了其中罪过。”
  男子狠狠的掐了一把女子胸前的柔软,笑道,“等我回来再收拾你。”
  说着他转过身开了门,在门前探了探,确定无人之后,他才一溜烟地跑开了。
  杨幼娘躲在暗处,瞅了一眼那钱将军离去的背景,看他的年岁大约也有五十了,心里不由地觉得有些犯恶心。
  她再次回到方才的门前,本想敲门,却听里头的女子道,“进来吧,鬼鬼祟祟的,是怕我吃了你?”
  第79章 往事一二 晋江独家首发
  被她拆穿, 杨幼娘明显显得有些局促,立刻将门拉开一个缝隙钻了进来,随后将门关好, 紧贴着门站着。
  屋子里很香, 虽没燃什么香粉还开了窗, 却依旧无法将这香味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