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宠太子妃(重生) 第76节
  此人须发皆白但目蕴精光,哪怕在天子跟前,依旧泰然自若,确是有几分玄妙的出尘之感。
  天子道:“这位便是李道长。”
  他说这话时,语气平常。不知这道人昨日与天子说了什么,竟让天子不计前嫌,依旧让他在近前侍奉。
  那道人微微一笑,目光似是细细打量了太子,但很快又垂首行礼道:“见过太子殿下。”
  他行了礼,便又退至一旁。
  荣谌皱眉,今日父亲若有事吩咐,为何有这道人在身边听着。然而天子的意思很简单,确如东宫官员猜测那般,他想让太子监国。
  荣谌不禁想起了前世,想起了父亲灰暗的猜忌与自己死后漫长的麻木。
  他垂首,只是推拒道:“父亲不过是身子不适,又没有什么病症,何需让儿臣监国?”
  天子道:“你也不必小心至此。从始至终,朕只属意你一人。”
  荣谌只是一哂,他前世有太多的忿恨不甘,他不明白为何只因劝阻父亲求仙问药就被废去了太子之位。后来他想明白了,他不过是一个父亲寄托自身的驱壳。一个驱壳妄想阻挡主人的“大道”,岂不该被一脚踢开?
  今日听了父亲这话,荣谌的心中并没有任何波动。因为他也明白,而且自始至终不曾怀疑,今生只要放任父亲死于丹毒,他便可以顺理成章地继位。
  二哥招揽天下文士之心,一心想效仿父亲,读书问道,精通文墨。可他只是一味讨好罢了,终究不是父亲心中属意的傀儡。
  丽妃与四弟一心依仗柴家,广交寒门。且柴家前世从西北惨胜归来,也不是未建寸功。没想到,种种野心,前世却被他们看不上的苏贵妃截了胡。一心复仇的贵妇,阴差阳错将二哥送上了帝位。
  而父亲真正疼爱的孩子,那个从小就玉雪可爱、天生良善的八弟,两世都死在了丽妃手中。
  荣谌心中飞快地闪过这些,他想起乔琬那还有些稚嫩的想法,一切皆来自于“圣心”。
  确实如此,但他与八弟皆得圣心,前世的下场也是一样的。
  天子见他不答话,叹道:“你真是个谨慎的,如今朕也不瞒着你了。这病症怪得很,太医院和林云子都束手无策。若过了年关还无好转,朕只怕是要寻一处钟灵毓秀之地好好静养……”
  “父亲,不若再找一些宫外的名医,集思广益?”荣谌拜下道。
  他明明知道进一步,皇位唾手可得。可此时,他依旧满心希望父亲得到医治。
  荣谌觉得可笑,他原本想放弃前世被灌输的所有温良恭俭让,他再不愿做一个愚孝的傀儡。他每每在头疼欲裂的时候,躺在漫漫长夜里,希望举世都同他一起跌堕地狱。
  可他终究是做不到,他终是长成了父亲希望的模样。
  一只手落在了他的肩上,天子不容置疑道:“谌儿,明日一早,你便替朕去天章阁吧。”
  **
  如今罢了朝会,这天章阁就仿佛一个小朝堂。
  已经近了年关,这一年天灾人祸不断,各部预算严重超支,几位阁臣带着六部官员争论不休。但此时大军还在西北,又是个严冬,各部一边推诿今年的赤字,一边还要挤出粮饷给边军。
  荣谌被他们吵了几日,不仅头疼快犯了,只觉得耳朵都要磨出茧来。
  从前父亲在时他们倒不至于这般放肆。荣谌并不加入,也不偏帮。只是学着父亲从前的手段,三方制衡,先堵上三位阁老的嘴。
  每日出了阁,荣谌还要去福宁宫请安,复述今日阁中所议之事。虽他知道一直有内侍在旁记录,不间断地送至福宁宫,但天子依旧要他以自己的见解复述一遍。
  这日出了天章阁,许阁老慢走几步,仗着自己太子太师的身份,不管今日吃瘪,特地夸了太子几句。
  随着宫外名医一个个铩羽而归,荣谌开始忍不住暗暗心惊。
  如今天子更清瘦了,虽不再呕血,但唇色也渐无了。荣谌想着他之前的话,甚至开始害怕他熬不过这个年关。
  “父亲,不若试试番医?”荣谌终是忧虑道,“各国番医总有人能知道此症缘由的。”
  天子倚在榻上,他如太后一般喜欢暖阁明亮的窗,一眼可以望见庭院。
  窗外的雪光迎着天子苍白的脸,他只摆手道:“谌儿,朕近来总是做些奇怪的噩梦。”
  荣谌垂首道:“父亲可让那道人解梦?”
  天子有些恍然出神,只道:“并不必解梦,不过是朕徘徊于毓园,心中思念你们母子……”
  荣谌觉得心头猛跳,他勉强道:“儿臣就在父亲身边。”
  天子叹道:“是啊,明明近来每日都见着你,可是梦中却觉得思念与悔恨。我常想,是不是你母亲在怪我对你有所疏失……”
  荣谌依旧垂首道:“父亲不必多想,只是个梦罢了。如今儿臣监国,实在疲累不堪,还盼着父亲康健后给儿臣放个假呢。”
  “哼,知道朕这些年的辛苦了吧,”天子笑骂了道,“你倒是只想躲懒!”
  荣谌陪天子又说了会儿话,见他精神渐短,便起身告退。
  谷廷仁将太子送出殿门,伺候了这些日子,谷公公心中已然害怕起来,天子如今仿佛生气流失,竟一日不如一日了。
  “殿下,”行至殿门外,谷公公小声道,“您觉得,办场法会可合适?”他不敢再说下去,求医问药已到了尽头,如今只能求神拜佛了。
  荣谌皱眉道:“可是那李道士的主意?”
  谷廷仁忙道:“不是不是,是奴婢瞎想的。”
  谷公公少年时便陪在天子身边,一路跟着他从东宫到了福宁宫。如今他发须未白,怎么天子却先病倒了呢?谷公公也是病急乱投医,他虽给陛下举荐番僧、道人,但直到万不得已,他才真的想起来求神拜佛。
  荣谌最终只是道:“除夕时宫中会有大傩仪。”
  谷公公欲言又止。他不敢说,再这样下去,天子只怕是撑不过年关了。
  又几日,天子不愿太后与贵妃探望,依然只见太子。到了腊月十九这日,隔天群臣就要休假了,天子还特地召见了阁臣。
  只是各宫暗中传递的消息,三位阁老出来时,眼睛都是通红的,只怕天子当真病重难医。如今一日□□近年关,不知正旦时的大朝会该如何。
  荣谌如今每日都要到福宁宫请安,但只初时见过那李道长,之后便再未遇到。这天他到了福宁宫的冬暖阁,终是见着了李道长侍奉。
  只说了一会儿话,天子精神渐短。太子服侍着父亲午歇,方才要退出去。
  就听那李道长说道:“太子殿下今日不宜离开。”
  荣谌凤目生威:“道长这是何意?”
  李道长轻拂衣袖,拜下道:“天子今日,大限将至。”
  荣谌怒道:“大胆!”
  那道人却不慌不忙道:“太子殿下,老道去岁兴趣使然,卜了一卦,却发现许多不解之处。千里迢迢从鄞州来到玉京,就是为了求证此事。好不容易求见了天子,却发现事情古怪……”
  “天子明明身体康健,也非短命之相,却已是将死之人。”
  荣谌厉声道:“休要胡言乱语,裴知!”
  裴公公就要唤人将这道人押下去。却听那道人又说:“还有更奇怪的!老道在宫外远远见过太子殿下,殿下明明是短命之相,却福寿绵长……细看下来,太子殿下只怕非此世中人。”
  谷廷仁听他说得越来越不像样,不禁喝道:“你这老道,自己寻死便罢,可不要连累他人!”他真是恨不得太子忘了,这老道是自己举荐的。
  哪知太子却面色凝重,挥手制止了裴知与谷廷仁:“你想说什么?”
  李道长说:“老道在钦天监查着了太子与太子妃的八字,百思不得其解。我虽想救天子,但一时无法,便让林云子师弟进宫来,他是道医,不知可否为天子延寿。而我找了一处钟灵之地,求卜问卦,一夜白头……”
  “直至清虚道友传信而来,原来太子妃也非此世之人。丙火从天,苦思不知是何指引?”
  荣谌却道:“太和二十七年秋,火流星降世,可是天火?”
  那道士眼睛一亮:“殿下可畏惧天火?”
  “正是。”荣谌答道。
  前世自从那火流星被送至钦天监,他就再不能近父亲身边,直至父亲突然病故。
  李道长沉吟片刻,突然叹道:“逆天改命,便是天子也不可为!”
  “你此言何意?”
  李道长拂过自己一夜白尽的银须,只道:“殿下如今已站在老道的身前,此刻还需多说什么?”
  **
  日暮时分,福宁宫已经灯火通明。
  太医院的院使、院判皆在殿中候着,太后亲自在暖阁守着,三位阁老也连忙赶入宫中。
  荣谌自听了李道长所言,一直心神恍惚。
  他是寄托着父亲野望的驱壳,但也得到了父亲的思念与悔恨。
  整座紫微城,否仿佛是天子幻想的造物。他所真爱的皇后,在死后被他的思念缀饰成一个完人。他爱贵妃的颜色,便再看不见她在宫中逐渐心死,成为另一个随他心意的傀儡。
  天子仿佛冷心冷情,却又温情多情。
  荣谌不知道父亲前世究竟做了,竟是折损了寿数、逆转了阴阳,让他回到了太和二十年。而乔琬的幽魂,或许也是因为他的一缕牵挂而来。
  到了亥时,天子终于醒了。他似乎做了一个长梦,在见到太子的那一刻,紧紧握住了他的手,只怔怔地望着他不语。
  荣谌心头发沉发酸,他想与父亲说些什么,清算一番两世的恩怨温情。可他什么也说不出口,最终只道:“父亲,用些药吧。”
  太子摆了摆手,他似也有万语千言,最终只道:“许道阳,拟旨!”
  **
  天子病了这些日子,福宁宫又在群臣休假后突然宣了阁老进宫。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三宫都想不到,在太后寿宴上还精神奕奕的天子,竟因一时风寒缠绵病榻至此。
  乔琬更是心中骇然,如今还未到太和二十一年的年关!为何天子会突然急病至此?
  夜深了,太子未归。只怕今夜宫中无人入眠。
  不知过了多久,会宁殿的炭火都换了几回。乔琬只坐在窗下的榻上等着,她不敢睡,脑内只是一片混沌。
  不知是什么时候,就听见清佩姑姑急匆匆地进来了。她跪在地上哑声道:“娘娘,陛下大行了!”
  乔琬从榻上起身,一缕晨光落在她的眼眸上。
  她转身望去看去,天光亮了。
  作者有话说:
  抱歉大家久等了,因为想着一股作气,今天写了二合一章,所以更新晚了~
  关于天子的这个剧情,是一开始就设想好的,呈现出来可能有些不够,抱歉了大家,我以后会努力的_(:3」∠)_
  之后会有甜甜番外~
  非常感谢看到这里的朋友,感谢一路的陪伴,我这本有许多的不足,以后会努力改正哒,下本也要来哦~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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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嫁反派后躺赢了》